第80章 凤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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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茉被抬回了露紫阁。
萧棠轻轻揭开萧茉背上的衣服,上面依然红肿一片。
有的地方甚至泛上了血丝,瞧着很是吓人。
萧茉无声无息地趴在床上,早已昏了过去。
一旁垂手站着的仆妇瞧见萧棠蹙眉,忙道:“五娘,这伤口看着吓人,其实不过都是些皮外伤,老奴们都按着五娘的交代来的,都没敢用重力,只是最后太师动了怒,我们不敢松懈,就重了两板子。”
萧棠点头,看了眼红玉,一旁的红玉明白,带着仆妇们出去,一人塞了一个红封:“多谢老妈妈们了。”
仆妇们掂着红封的重量,笑着道:“老奴应该的。”
待仆妇们走了,红玉才复又转身进了屋子。
翠瑚如今被她老子娘领走了,江氏拨了个安瑾轩里的管事女史册意来,说是伺候,实际是监督。
册意进来,对萧棠行礼道:“五娘,夫人将这院里的丫鬟仆妇都换了。”
“那就给她们提醒一下,翠瑚便是前车之鉴,以后万事上心些,往后谁来谁往都留点心,随时告知我和阿娘。”
“是。”
如今萧茉便只能待在院子里养伤,江氏和萧澜定是不会让她出门的。
今日发生的事情,现下估计已经传遍了夏阳城。
萧茉现在名声坏掉,和太子的婚事定是行不通了。
萧棠叹了口气,眼下便是查出来是谁在背后撺掇,也无人会相信。
她抬手接过红玉递过来的药棉,沉默地给萧茉背上的伤肿处上药。
这些药还是上次她受伤的时候齐追送来的,药效极佳,她背上那么深的刀口现下连疤痕也没留下。
这时有仆妇从外面匆匆进来,对萧棠行礼道:“四娘,宫中来了人,太后召五娘入宫。”
萧棠微愣,抬头看向仆妇。
*
梅月早早带着宫人们在宫门口候着。
宫人们在前面打着灯笼,抬着小轿子穿过宫道,入了福宁殿。
殿内暖香袅袅,金炭“噼啪”作响。
萧澜不在殿中,宫人也全被屏退,只有霖香陪在太后身边。
太后头上戴着素钗环,临坐在花窗前的软榻上。
桌上一如既往地摆放着萧棠爱吃的玉露团,不一样的是,碟子旁还放着一副格外夺目的凤鸟发冠。
那发冠饰样华丽,色彩绚烂,在燃起的灯光下流转着熠熠光泽。
太后听着动静,侧头看过来,笑着向萧棠招手。
萧棠也跟着笑,走上前去,向太后行礼:“姑祖母安。”
太后应了一声,让萧棠坐到身边,像她小时候那样,将萧棠揽抱在怀里。
“知道这是什么吗?”
太后瞧着那发冠,轻声问道
萧棠顺着太后的目光看过去,温声道:“可是凤冠?”
太后看着萧棠,轻轻点头。
她握着萧棠的手指,从那掐丝玉髓的凤翅逐次移动到点翠宝石的凤尾上,再缓缓落到那两对金珠琥珀花鸟首上。
“凤凰于飞,梧桐是依,雍雍喈喈,福禄攸归[1],棠儿,告诉姑母,好看吗?”
萧棠长睫微颤,她的手指感受着金玉的凉意,笑得柔婉:“好看啊,姑祖母,棠儿喜欢。”
“这是姑祖母出嫁那日戴的新婚发冠,你长姐新婚那日戴的是先皇后的,所以姑祖母打算将来在你出阁的时候,把这个发冠给你。”
太后摩挲着萧棠的手背,久久没有说话。
在这长久的沉默里,太后的喉咙处发出一道哽声,她仰头叹道:“富贵福泽绊人心啊!”
她盯着那凤冠,道:“我们萧家的儿女睡在这锦绣乡中,便是困在金笼中的雀儿,权势和家族凝视着我们,我们注定是要在这笼子里唱破喉咙的。”
她的目光落在萧棠的脸上,难以言说的痛意覆满眼眸:“所以啊,即便飞出去了,我们身后的那群人里也会有一个被关进去,我们无非是把有形的锁链换成了无形的锁链,反倒要更痛苦一些。”
萧棠垂着眸子,瞧着太后指上掉了半块儿的丹寇。
太后抬手将萧棠紧紧拢在怀里:“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2]。姑祖母原也是想要守着你,就像守着小时候的我一样,让你肆意地飞,让你肆意地长,让你得偿所愿,让你平安喜乐。可是,姑祖母如今做不到了……”
萧棠用另一只手覆在太后手上,她扬起脸,展颜道:“棠儿知道,棠儿愿意。”
“能得姑祖母、得阿爹阿娘疼爱庇护多年,这是上天垂怜,此生棠儿不是那雨打的瘦鼠人人可欺,能享受萧家带来的富贵锦食,能得到兄弟姐妹的关照爱护,棠儿满足,棠儿无怨,棠儿……也无以为报。”
太后的手拢在萧棠发间,眼神疼惜,声音低缓:“明年开春出嫁,姑祖母为你备下百里红妆,绝不让我棠儿委屈。”
萧棠笑着点头:“多谢姑祖母。”
雪帘轻动,炭火微晃。
太后一直看着萧棠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许久,她侧过头,看向霖香:“把懿旨烧了吧。”
霖香颔首,从架子上拿下锦盒,将懿旨拿了出来。
她心中叹息,把那橙黄色的旨书扔到了炭火里。
这是太后今日所拟的懿旨,是给萧棠和齐追赐婚的旨意。
就差那么一步,便可送出宫去。
*
梅月为萧棠掀开帘子,陪着她进了西殿。
萧棠手心紧紧地攥着腰侧的半个夜明玉佩,面上看不出丝毫神色。
西殿里炭火已经烧了起来,萧棠进到殿内,轻声道:“都出去吧。”
梅月看着萧棠隐在黑暗中的脸,心下有些担忧。
自萧棠从太后殿里出来,梅月便能清楚感受到萧棠身上透露出来的低落和悲伤。
即便她面上没有一丝一毫地显露。
“出去吧。”萧棠看着她,又说了一遍,轻笑一声以作安抚,“梅月,我没事儿的。”
梅月只能行礼,走了出去。
雪帘放了下来,萧棠整个人像抽去了力气一般,滑坐在花凳旁边。
她手指又麻又抖,腰间挂着的玉佩扯了半天也没有扯下来。
直到有水珠溅落在手背,萧棠才被灼痛一般,停下了手。
这是她该做的。
她早就得到了她内心渴望的一切。
爱、疼爱、偏爱。
萧小小对于家庭的所有幻想在这些年里已经得到了满足。
她不应该贪心的。
她只是,只是有一点难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