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老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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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铺子在涿州，是河北省境内的一个小县城，位于环京地区，境内有一条拒马河，传闻张良坟就在这条河的河道底部。成了这条河的河神，只要有人去探墓就会涨水。由于没人找到过张良坟，所以也不知此事真假。
记得那一年的夏天，天气闷热异常，天色总是灰蒙蒙一片，接连四五天都阴沉沉的，很少见到晴天。我晚上睡觉也总是做噩梦，胸口像有块石头堵着，心里似乎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是觉得这种现象太过反常，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果然没过几天，就下起了大雨，整整三天三夜都没停。
拒马河水位快速上涨，紧接着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直接把我家给淹了，附近的村庄里，有很多房屋也都被洪水冲塌了，至于铺子里的那些古玩字画，自然也都全部损毁殆尽。
尤其是瓷器玉石，碎的碎丢的丢，损失惨重。真可谓是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
一场洪水让我多年的努力和积蓄直接化为了泡影。我的店也算是完了，再想指着这个糊口是不行了。当然，我这个人也并没那么脆弱，也不缺重头再来的勇气。
大水褪去以后，我收拾了一下剩余的古董，干脆卷起包袱等晚上去鬼市上蹲着，能卖一样是一样，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捡上漏，收上点好东西来。
虽然鉴货的能力还差些，但我好歹也是有两下子的，至少对付市面上那些人足够了，最多是见识上略有欠缺。我深知这市面上的“撂跤货”很多，所以也不收那些自己摸不准的物件，免得吃亏上当。
后来时间长了，鬼市上也收不来古董，我就去乡下转悠，看谁有家中的老物件出手，我也就收了，然后拿到鬼市上卖，说来也赚不了几个钱，只能是勉强吃饱饭，想要攒钱那是不可能了。
好在我跟瞎老道学过风水、看相和算命这些东西，于是开始四处拜访，打听消息。瞎老道算命懂得多，经验也老道。玄学知识极为丰富，能言善辩，更会察言观色，说出的话都能留扣儿。
在河北、北京这一带也很有名气，我虽没他那两下子，连半吊子都算不上，但是打着他徒弟的名号，也非常好使。
我见过太多次瞎老道给人算命的场景，这东西讲究一个随机应变，有些事情实在应付不来，就讲上几句玄乎其神的话，总之让人听不懂就对了，连蒙带忽悠也是足够糊口了。
但这个行当和其他行当不同，我比较吃亏。主要是吃年龄的亏，毕竟我一个毛头小子，去给人算命，能有几个觉得靠谱的？若是换成瞎老道那样的，他就算不说话往那儿一坐，别人看他那架势就得挑大拇指，毕竟气质在那儿摆着呢。
这算命和看中医道理是一样的，人们得病了要去看中医，肯定会优先选择年龄大的老中医，因为老中医给人的感觉就是安心，经验足懂得多，临床丰富。所以人们更加信任，和偏向年龄大的大夫。
但如果一看人很年轻，哪怕这个人拿到了博士学位都没用。他的年龄，本身在这个行业就不吃香。
但是老中医就一定看的好么？其实未必，严格来看也得分人，很多中医医术都是代代祖传下来的，经验也都是祖上一辈辈积累的，医术不好的老大夫也多的是，医术好的年轻大夫也不少，那不过是人们的偏见而已。
更何况算命本身就是让人图个安心而已，不过为了生意我还是特意找了个年纪大的人合伙给人算命。我们家后边儿的胡同儿里，有个老光棍儿叫钱向松，外号老疙瘩，至于他这个外号怎么来的我并不清楚，只知道人家都这么叫，他年轻的时候老婆带着孩子和人跑了，精神受过刺激。
五十六岁的年纪找不到工作，没有工厂愿意收留，连个保安的职位也混不下去。
整日无所事事，沉迷于酗酒。老街坊老乡亲谁家半个喜事丧事，他从来也不客气。谁也不搭理，找个地方过去坐下就吃。还动不动就发脾气掀桌子摔东西，周围人吃流水席都没几个敢跟他做一桌的，就是觉得他不好惹，毕竟没人会跟个疯子一般见识。就这么的，他也经常在这种场合下喝个伶仃大醉，最后被人搀回家去。
说来这人脾气有点古怪，其实我也不想找他搭伙，但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只能是将就一下。
这老疙瘩抽烟喝酒还爱嫖娼，一有点闲钱就去城里潇洒，没钱了就学摸着谁家有个喜丧，去帮个忙赚一点，要不就去捡些黄铜生铁回来卖。（其实全是他偷的。）
老疙瘩爱吃狗肉，做狗肉也是一绝，有人从他家门口过，打外边一闻，呵！特别地道，都说他炖的狗肉，实在太香了。令闻者走不动道，连狗闻了都得流哈喇子。
老疙瘩没钱，买不起狗肉，就出去偷。一开始偷外村的狗，回来就炖了吃。后来外村的狗霍霍完了，同村的狗也遭了殃。
他经常晚上自己喝闷酒，喝的兴致来了，提溜个棍子就出去找狗。谁家的狗要是敢散养着，直接一棍就撂倒。拖到家就是剥皮去腥，掏出内脏一顿收拾，不超半个小时，就开始满街飘香了。
你要是去他家找他理论，嘿！他还有自己的歪理，你们家狗就那么撒着，咬到人了怎么办？我这是为民除害呀。现在不都讲究文明养狗嘛，你就是出去遛狗也得栓绳啊。再说了，你散养着我知道它是不是你家的呀，你怎么证明它是你家的啊？
好嘛，那狗就剩堆骨头了，谁能证明是自己的？即使你证明了，他该说你的狗咬到我了，你得赔医药费，带我打疫苗切，连疫苗带血清五千多块。
再不济，他就来个死不认账，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或者你看我家有啥值钱东西，你拿走。
派出所的人也不是没拘过他，但这人就是屡教不改，好赖话不听，反正身上也没钱，放出来还那样，进去了反而能混口饭吃。派出所的人也烦他，拘他都很不情愿。
细数老疙瘩干出的缺德事儿那可多了，看谁不爽就把超市里头的购物小票，塞那人车窗上，开始大伙都不明真相，还以为是被贴了罚单，常被他吓唬。
反正是大家都拿他没办法，只能躲着他走。就是蒸不熟煮不烂的那种滚刀肉，本身贱命一条，能活一天是一天的主儿，谁也不敢跟他赌命。村里边儿，除了少数那么几个狠人之外，大多数村民都不敢招惹他。能让着他都会让着他，连书记见了面都得让他三分。
就这么一个人，现在想想我都觉得后悔，找他搭伙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我去找他的时候，还特意在家里拿了条好烟，毕竟这个人有点不太好相处。
等我进了他家院子喊了半天，也没见有人回应，本以为他不在家，刚要走就透过玻璃撇见他在屋里边躺着，推门进去就听见一阵阵呼噜声。
我给他扒拉起来的时候儿，他还有些茫然，皱着眉头睁开眼一瞧是我，又躺下了，还有点不耐烦。问我干嘛，我说找你有事儿，一边说着我就把手里的烟递给了他。
老疙瘩一看是好烟，直接就坐了起来，倒也不客气，直接打开包装，拿出一根就点着火抽了起来。
他平时穷的买不起烟，烟瘾上来了都是问别人要，一开始还行，时间长了别人也都烦他。现在抽起烟来吧嗒吧嗒的一刻也不停，显然是长时间的烟瘾给他憋的难受。
我说你抽慢点又没人跟你抢，我来是想跟你商量个事儿，想请你帮个忙。
老疙瘩一听就笑了，没想到还会有人找他帮忙，就戏谑的问“你能找我帮什么忙？”
我也不跟他客气就直接了当的说“我知道你缺钱，所以给你找个事做，跟着我就行，我给你开工钱。算咱们合伙干，怎么样？”
老疙瘩一抬眉毛说“做什么事？我可做不了。我能给你帮什么忙？不会是哪个工地上缺人头儿，拿我凑数儿吧。我之前听说你干古董来着，咋着？摊子砸了？”
我翻了个白眼跟他说，“你还没做呢怎么就先打了退堂鼓，你怎么知道行不通？我这个活，也不是让你去太阳底下干重活，不需要什么体力，你的工作很轻松，就是坐着和站着。”
老疙瘩听我这么一说，马上精神了，凑近了问“有这好事儿？你没逗我吧？”
我想了想就把算命的事儿跟他讲清楚，然后跟他说“你只要学会演戏就行，演我师傅，装个道人。但是你得按我说的做才行，以后不管是出去给人看风水，看相，还是算命。你只要站在我旁边装个哑巴就行，需要说话的时候，你就假模假样的在我手上写字就行，写什么不重要，最好写的快让人看不清。我就假装徒弟助手给你传话。
没事儿你就掐个手指头摆架势，让外人都误以为你在算卦，其实是我在算，至于其他的，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情，你就假装成我师傅，在一边坐着就行。但是你现在这身打扮可不行，太邋里邋遢了，一会儿你先去给自己捯饬捯饬，好歹打整一下。”
当天下午，我就带着老疙瘩去了理发店和服装店。特意花钱给他专门定制了一套行头，等他收拾完毕后换上行头。我一瞧还真像那么回事儿，确实是有那么点仙风道骨的感觉。其实老疙瘩这人长相挺正派的。前提是只要他不说话就行，尤其是他这胡子略带花白，留起来有那么几分神韵。（其实是他平时不修边幅，懒得刮而已。）
然后，我又教了他几个掐诀捏印的起手势，没想到他很快就找到了其中精髓。我敢保证，只要他不开口说话，还真就不比瞎老道气场差多少。
等到一切都准备得当，我便带着老疙瘩，开始干起了算命看相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