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媳妇总要见婆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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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成亲了，拜过高堂，虽然还没入洞房，但这已成为既定事实，我就称呼“他”为我的夫君吧。
我的夫君谢时垣，是悯北侯府长子，刚及弱冠。未满十七岁就参军入伍了，据说现在常年驻扎在朔方，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
我连我这位夫君的面都还没见着，他就离家远赴边塞了。由此可见他对这桩婚姻的态度，似乎比我好不了多少。
我的公公，世代忠勋的悯北侯。悯北侯府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本朝建国之初，算得上是当今老牌侯爵了。当年第一代悯北侯有着从龙之功，新皇登基，授开国柱石封号，手握丹书铁券，风光无限，传到现在已是第八代了。
现在的悯北侯府早已不是当年叱咤京城的护国柱石了，经历了二百多年的皇权派系争斗，悯北侯府虽然侯爵还在，但实权大不如前，赖以生存的军中也无可靠的建树，所以我那从未谋面的夫君不到十七岁便去军中历练，听说还挺争气，颇得统帅靠山王的赏识，弱冠之龄已是校尉之身。
我昨晚睡得太晚，以至于今天一早猛然醒来，外面已是天光大亮，杏姑并没有叫我。门口站着昨天见过的那位老嬷嬷笑意吟吟，我面上讪讪，拿眼神示意杏姑，应该早点喊我起来的。
老嬷嬷不急反笑：“侯爷说了，新娘子舟车劳顿，得好好休息，不得打扰清休。待娘子睡好了直接去前厅用饭即可。”
当下，我对这位身体孱弱的侯爷有了些许感激之情，他还挺通情达理。
我朝嬷嬷颔首致谢；“还请嬷嬷再稍等片刻，容我换件衣服，梳洗妆容。”
收拾好之后，我带着杏姑，在嬷嬷的指引下，穿廊过厅，一路上我还挺好奇的，东看西看。嬷嬷将一切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适当的给我介绍这是哪里住着什么，那是哪里，平日里都干些什么。
我一边看一边听：“让嬷嬷笑话了，第一次看到北方的园林住宅，一时贪看，有些忘神”
笑话！好歹我也是见过住过皇宫的，小小侯府算什么！但我现在是十六岁的邵筝，什么底细，家里干什么的，这群侯府的人门清。我也没必要刻意遮着掩着。
嬷嬷回答我：“这里以后就是娘子的家，多走几回就熟悉了。”
我见这嬷嬷言语细腻，待人温和，问道：“嬷嬷怎么称呼？”
“老身姓李，娘子唤我李嬷嬷便可。”
我初入侯府，自然处处小心，谁知道谁的背后站着什么人呢，瞧着这位李嬷嬷做派便不像是什么普通嬷嬷，恭敬喊了一声：“李嬷嬷。”
李嬷嬷似乎很满意我的态度，主动同我说起了侯府的情况：“按着一般人家新婚嫁娶，头一日是要去祠堂拜见先祖，再去给公婆奉茶听训的。但咱们侯府规矩不多，娘子您上头又没有婆婆，所以这些受训的事侯爷便都免了。咱们侯府，首当其冲的长辈便是侯爷，是咱们的家主，下头有两位公子和一位姑娘，大公子便是您的夫君了。侯爷后头还有二房和三房，二房老爷在户部任职，下头有四位姑娘，三房是已经嫁出去的姑太太。这便是这府里住的人丁了，至于旁的什么亲戚，日后老侯爷和公子会为娘子一一引见的。”
我唔了一声：“多谢嬷嬷提点。”
李嬷嬷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片刻就引我入了前厅。
这是我第一次和侯府众人见面。
为首的一人，五十岁左右，端坐在主位，模样伟岸，气度雍容，留着几绺胡须，一双有些浑浊的眸子却透着沉稳，蜡黄的脸色显出憔悴的病容，想必这便是悯北侯本人了。
左手边是个模样俊秀的少年郎，眉眼修长舒朗，气质清明，看着与我年纪相仿。边上坐着一位鹅黄色衣衫的女子，容貌秀美，只是神色倨傲。她与众人有些不同，她坐在一辆木质的轮椅上。
见到我的时候她瞟了我一眼，嘴里嘀咕了几句，我没太听清。最下首坐着两个年纪较小的姑娘，一个七八岁，另一个估计才三四岁。
悯北侯面无表情的说：“来，坐下吃饭。”
我走到跟前，福了福身，客套话还是要说的：“媳妇来迟了，还请家公见谅！”
坐在轮椅上鹅黄色衣衫的女子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悯北侯意味深长的朝她投去一瞥，边上的少年郎则是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姑娘的碗里，用眼神示意她好好吃饭别说话。
我也不知道我那句话怎么就惹她发笑了，想来这便是那位三姑娘了，看样子是不太好相与的，日后可能要敬而远之。
悯北侯倒是对我挺和蔼的，他让我坐在他的右手边，神色淡淡，但言语温和：“简单吃点，尝尝看，符不符合你们江南人的口味”。
我哪敢说话，顺势坐下后，喝了一口粥，恭恭敬敬回答：“清甜润口，很好喝。”
悯北侯没说话，嘴角微微扯动，低下头专注自己的饭碗。
在我以为这顿饭就要在这么尴尬冷清的氛围中吃完的时候，那位三姑娘又不合时宜的开口说话了。
“大哥哥呢？一早就出发了吗？怎么都没人给我说一声。”
真是哪壶不该提哪壶。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我与他昨夜并未洞房，天一亮他离家的事就传遍了全府，这三姑娘怎么可能不知道，明显是故意说与我听，给我这新嫁进来嫂嫂一个下马威，试试我的脾气。
我不免对她又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小姑娘心眼还挺多。
我埋头吃饭，仿佛什么事都不知道。但我很清晰的感受到，这个饭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了我！
没错，他们在看我的反应。
但我能有什么反应？又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诡异而又尴尬的气氛中，一个稚嫩的童音响起：“三姐姐，大哥哥昨日才成亲，今日就已经出门打仗了，大嫂嫂怎么没有跟着一起去呢？”
众人的脸色一僵，唯有三姑娘嘻嘻笑道：“这你得问问你这位大嫂嫂了！”
边上少年郎开口，声音带着些严厉：“时馨，二哥哥平时怎么教你的？食不言寝不语。”
那个叫时馨的小姑娘“哦”了一声，闷头开始扒饭。
那少年人调转枪头，朝坐轮椅的姑娘说道：“你也是，饭桌上的规矩你打小就学，怎么越长越倒回去了？”
三姑娘可不像时馨那么好打发，她一脸无所谓，甚至还带着挑衅的神情，对上少年人的眼：“爹爹尚在此，你凭什么教育我？我与你岁数相当，怎的老在我面前摆兄长的架子？好生讨厌！”
话音刚落，老侯爷重重的放下碗，语气森然，不怒自威：“阿观！”
原来这位坐轮椅的三姑娘叫阿观，我的夫君叫谢时垣，刚刚那个小姑娘叫时馨，应该是按照侯府的辈分起的名字，那这个阿观怎么没有排上时字辈呢？还是说她叫谢时观？
阿观仍是不服气，但并不敢像顶撞少年郎那样顶撞老候爷，她气呼呼的自己转动着轮椅，不理会众人走了，随身的丫鬟赶忙上去扶着轮椅，主仆二人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那少年人面色未改，不动声色的朝身后的下人吩咐了句：“传下去，三姑娘今日晚饭免了，送一本心经到她房里，抄录十遍，抄不完就别放出来。”
我惊讶的张着嘴，瞅了眼老侯爷，见他淡定吃饭，似乎对这位少年郎的安排并无任何异议。
这不免让我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极强的好奇心。居然敢当着他爹的面发号施令，我瞧着他俊秀斯文的面容，不自觉的端坐了身形。如果说三姑娘像是一个纸老虎，什么心机手段都在明面上摆着，那这位侯府二公子，看起来是这个家不好惹的一人，以后在他面前得时时刻刻小心点了。
这顿尴尬无比又糟心的饭终于吃完了，老侯爷叫住我：“你既已嫁入我谢家，祖宗先辈自然少不得要拜祭。时郢，祠堂一切可都安排好了？”
少年恭敬回答道：“一切安排妥当。”和我猜得没错，他正是侯府二公子谢时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