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们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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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光明，不可毁弃。
唯有良善，不可废灭。
唯有反抗，不可离心。
————安霍·托法纳《纯白之歌》
…………
“我希望各位能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以纯白之鸟为名，你们也能为这个世界带来许多变革的机会。”
“这个世界并不存在神，再多一个虚假的又何妨？”
摩罗丽丝的话语真切且诚恳，惹得众人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而孔墨微垂着头，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又想起了师父在自己临行前的告诫。
“不过顺己心，守天道，其余诸事，皆是率性而为……”
师父语重心长，孔墨亦有明悟。
这句话的重点看似是在率性而为，但孔墨却明白，率性而为的前提是前面的顺己心，守天道。
若是不遵循世事中的规律，天地间的法度，一味地追求所谓的洒脱无束，直来直去，带来的不会是自由，只会是混乱。
一言以蔽之，此间真自由，便是无为，积极上进之无为。
孔墨抬起头来，他又想起了在瑶池基地培训时的一课。
那一课讲的是，要尊重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
眼中有光彩闪烁，他略微颔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尊敬的摩罗丽丝，您说的话很有道理。”
说罢，他看向了自己的同僚们，众人神情各异，唐风朝着摩罗丽丝点点头，随后转过头来看向了孔墨。
“孔顾问，我看你的想法应该和我是一样的吧？”
孔墨微微一愣，随后笑道：“原来唐主管早就有想法了。”
只见唐风亦是颔首，沉声说道：“其实在坤舆计划开始之前，我们就凑在一起讨论过相关问题，与异世界的文明交往，究竟是该直接干涉还是有限交流？”
“大家基本上是各执一词，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最后啊，是谁都说服不了谁。”
“干脆啊，就一块定了个中间的度，也就是中庸，也就是顺势而为，因势而变，具体办法要根据具体情况而定。”
“像是大燕，由于文明发展程度较高，甚至已经出现了思想解放的苗头，本来如果没有界门失序，在初步的探查结束后，我们是打算采取直接性质的交流的。”
“但这个世界嘛……我们还不了解，尤其还有神权的存在，情况更是复杂，两个文明之间的特点以目前来看也是大相径庭。”
“总之啊，维持现状有维持现状的路子，说出真相有说出真相的路子，但要我选啊……”
唐风伸出手来，指向围住他的村民们，说道：“我还是想给他们温暖的希望，即使那温暖是用谎言当作柴薪。”
“我说，唐主管，你这可不像一位外交官能说来的话哟……”只见老胡凑过去小声说道。
“哈哈，正因为我这个外交官不够称职，所以我才把这个抉择甩给孔顾问嘛！”唐风闻言畅然一笑。
老胡一听，也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说实话，无论是从感性还是理性的角度来说，明显都是维持这个美丽的谎言更恰当。”
孔墨闻言咧了咧嘴，看来外事部和探索部都已经有相同的答案了，
于是他再次抬头看向了那一直静静倾听着的摩罗丽丝。
“摩罗丽丝，我们决定听从您的主张。”
“我就知道你们足够理智！”
言语落罢，金色的巨龙很是喜悦，就连身上的鳞片都变得更闪亮了几分。
“我会继续观察你们，但从此不再是以评判者的角度，而是以朋友的角度，当你们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会再次现身！”
众人闻言皆是会心一笑，来自巨龙的支持……想想真是不可思议啊，初到这个世界，就交到了这么珍贵的朋友。
“巨龙摩罗丽丝，我谨代表坤舆计划的所有执行者，与您缔结真挚的友谊，愿我们的友谊之树常青！”
唐风冲着摩罗丽丝朗声说道。
“而我代表龙族，将你们称为朋友，来自异世界的人类们！”
“那么，再见了，朋友们！”
巨龙挥动双翼，遍布教堂的金色光芒很快褪去，而在这之后，摩罗丽丝再一次化作了点点光辉消散。
待到最后一点金色光芒飘散不见，一切恢复如初。
“好嘛，咱们接下来要干点什么呢？”老胡感叹一声，随后出声问道。
“首要任务当然还是岱宗2号基地的建设，等到通讯卫星发射以后，你们就能去探索这个世界了。”唐风答道。
“那咱们这装神弄鬼……啊不，纯白之鸟的信仰是不是也应该建设一下？”
唐风摇了摇头，“这事就交给外事部吧！你们有你们的任务。”
“确实也应该去看看这个世界了。”孔墨接上了话茬，“对这个世界了解的越多，我们能办的事才能越多。”
“顺便还能给咱们这个纯白之鸟的马甲提升一下知名度。”
周文山灵机一动，朗声说道。
“好家伙，这不就是角色扮演吗？”
几人讨论着接下来的计划，村民们则是刚刚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而在他们的眼中……
那尘歌巨龙的出现更加昭示了纯白之鸟的神圣，那威严的龙首低垂于使者面前的场景将永远铭刻在人们的记忆里！
围成一圈的村民们缓缓散开，卡罗恩与阿德芬妮再次转过身来面对着孔墨。
孔墨看着这两位，他能清晰地能看到这两人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热烈与赤诚。
这两人的情绪同时也代表着所有的村民。
“尊贵且仁慈的神使啊——”
只见阿德芬妮归剑入鞘，右手抚胸，再次半跪于地。
“请您务必接受我的誓言，我愿为纯白之鸟献出一切！”
连巨龙之中最为高尚的金色巨龙都为之垂首，自己再无需质疑纯白之鸟教会的任何东西！
孔墨认真地听完，随后轻咳一声，他决定要在通讯卫星发射之前掌握这个世界的语言，不然……别人说话真的只能靠猜。
“她说她要成为信徒。”
幸亏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翻译员王轩再次上线。
“我记得她之前是在那个奥冯手下做事，能问问她的来历吗？”
征税的事在之前问询卡罗恩的时候已经听他讲过了，在知道那些被俘虏的人的性质和他们之前干了些什么事之后，外勤组只觉得一剑枭首还是太便宜那个奥冯了。
基本上是仗着收税任务横行于整个伯爵领，无恶不作，十宗罪得让他们占了十一宗。
“嗯！”
王轩点了点头，随后就对着这位女骑士巴拉巴拉的又是一通。
只见阿德芬妮认真地点了点头，讲述起了自己的故事。
原来，这位女骑士的来头可是不小，她生于一个奥瑞兰德王国的贵族家庭，自小喜爱剑术，在家庭的影响下长大后成为了一名骑士。
并在之后加入了赫赫有名的玫瑰骑士团，负责保护王室的安全。
她的故事确实传奇，不过众人可不仅仅只是对她那骑士小说似的经历感兴趣。
由于眼界与经历的不同，阿德芬妮的故事比起卡罗恩更是多了许多这个世界的地理名词与专有名词，还有政治体系与历史事件。
这可难为坏了王轩，一边笔记都快记冒烟了，一边还要给旁边只能听懂个大概的众人做翻译。
更别说一些特殊的历史事件与称谓更是很难找到对应的翻译。
最后连唐风都看不下去，眼见王轩就要头冒热气了，直接一声令下，召集了所有外事部的人一起听，一起记。
于是不仅是阿德芬妮的个人经历，这个世界大体的信息也逐渐在众人的倾听下揭露。
他们所处的这片地界名为奥瑞兰德，是一个君主制王国，由格森莱德利家族统治，至今已经传到了第七位国王。
王国以国王为首，又有贵族划分领地，其中以六大公爵为首，其下又有侯爵，伯爵若干，子爵，男爵众多。
政治制度是典型的中世纪分封制。
与众人熟知的那种分封制不同的是，在这个世界，骑士从原本的一种小贵族彻底变成了崇尚荣誉与忠诚的武装力量。
他们没有封地，以流浪骑士或是骑士团的名义进行活动，或是在世界各地旅行，或是充当贵族们的剑与盾。
在奥瑞兰德之外，便是整个被称为阿若夫兰的大陆，除去奥瑞兰德王国，这之上还坐落着众多政权与势力。
部落，联合城邦，王国，帝国，商业联合会等等政体百花齐放，混乱至极。
其中有很多都要强于奥瑞兰德，也有不少要比奥瑞兰德弱小。
评判一个政体强弱的标准有通常的兵力，经济等等，其中比较特殊的一项则是政体所掌握的魔法力量。
这个世界的魔法来自被称为“魔网”的……该怎么描述呢，王轩把它翻译为了一种覆盖整个世界的“能量网络”。
名为“魔力”的物质便在这个网络里来来去去，供给给那些施法者。
而骑士与战士们所掌握的战技，或是魔法师们掌握的魔法，都需要魔网的支持才能释放。
没错，在这个世界，战技也是魔法的一种，战士与魔法师们本质上使用的是同一种力量，这让游戏天才周文山直呼难以接受。
总之，这个世界的大体情况便是如此。
即使这一部分的内容只是在阿德芬妮的故事里作为一笔带过的背景介绍，也费去了外事部众人的不少精力整理。
而后，人们的视角又从整个大陆重新聚焦回阿德芬妮她个人，以进一步从个体了解整个世界的情况。
玫瑰骑士团，是阿德芬妮原来所属的组织，这个武装组织自奥瑞兰德历1354年建立，到如今1463年，已经建立了一百多年。
据阿德芬妮自己描述，这个组织曾经充满荣耀，人人都遵守着至诚的骑士之道。
诚实，勇敢，忠诚……
如果寻常的骑士们只是道义的践行者，那么玫瑰骑士团的骑士们便是以一种苦修的方式维护着荣耀与原则。
然而这一切都在奥瑞兰德历第1460年被玷污了，在一次不公平的审判中，失去了往日光辉，逐渐被权贵腐蚀的玫瑰骑士团站在了国王那一边，不光彩的那一边。
只有以阿德芬妮为首的几位骑士誓死力争，坚守着曾经的原则，所以他们被放逐出了王都，剥夺了曾经的头衔，成为了流浪骑士。
最终，阿德芬妮被西境的维良伯爵收留，成为了侍从骑士，而在先前的流浪旅途中，她真切地目睹了生活在这个王国中的人们所经受的苦难。
如她所言，玫瑰骑士们被鲜花与富贵簇拥遮迷了太久，他们已经看不到来时的小路了。
当阿德芬妮走出王都，她看到了骑士团本应该看到的一切。
首先便是税收，大小贵族们为了满足穷奢极欲的生活，无休无止地搜刮着自己领地内的民脂民膏。
公爵向领地中的侯爵收税，侯爵向领地中的伯爵收税，伯爵又向子爵收税，最终，繁重的税务全都压在了平民的头上。
在这些税收中还包含着供养光明教会的一部分费用，这些也是要百姓们承担。
尤其布依埃姆的情况较为特殊，按说它应该称为最近的一位男爵的领地，可不知怎地，这座位于尘歌森林边缘，以打猎与种植为生的小村庄不为子爵与男爵们所喜。
兜来转去，伯爵的征税官奥冯发现了此地，于是，本着逮着蛤蟆攥出尿来的基本原则，奥冯向伯爵上报了此地，将这里划归为了维良伯爵的领地。
而伯爵可不会以平民的规格向布依埃姆收税，他一视同仁——
他以对子爵的规格对这座小村庄收税……
贵族们的丧心病狂，可想而知。
其次便是人们的生活状况，这跟前面的税收算是因果关系，面对贵族们的大肆搜刮敛财，老百姓们不说是家徒四壁，也得说是没有四壁。
有些百姓就差被逼到尘歌森林里当野人，看大狗熊呲牙了。
在这样的压迫下，贵族们永远是贵族，教会永远是教会，而老百姓们就差被逼到啃树皮了。
可以想象，这样的政治体系下，这个社会是没有丝毫的抗变故能力的，一场山洪，一场地震，只要是一场天灾，就会白骨遍野，饿殍遍地。
百姓们会丧失基本的生存保障，而贵族们依旧坐在高高的城堡之上，享受世袭的权柄。
在奥瑞兰德众贵族一点都不拟人的横征暴敛下，奥瑞兰德王国的状况可以说是每况愈下。
要不是供养施法者的那一部分资金还没出现问题，这个国家早就跟蚂蚁蛀的堤坝一般崩塌瓦解了。
阿德芬妮立志改变这样的状况，她想将真正的骑士道带回世间，将温饱与尊严带给千家万户。
所以她才这么急切地想要见到孔墨，因为在她看来，纯白之鸟和祂的使者简直就像是天降的救星！
不仅是祂的使者，那些使者的同伴，都有着高尚的品德，更别提那神乎其神的力量，只要纯白之鸟想，祂的信徒们一定能将光辉洒满世间！
这就是阿德芬妮一直在追寻的东西！
众人安静地听完，一时间都是唏嘘不已，如果说卡罗恩的叙述只是让他们看到了这个世界的一隅，那么阿德芬妮的故事便是让他们直接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构成。
“压迫，这真是一个千古不变的话题。”唐风叹了口气，这位外交官摇了摇头，“同时，反抗，也是一个千古不变的话题。”
“这个国家真是没救了。”白川抱起双臂，她的感想很简单，且直指要害，“这样的正义之士没留在行政中心大施拳脚，反而跪在了我们面前？”
“我想我有些理解摩罗丽丝的话了，这个世界存在超凡力量，所以掌握了超凡力量的假恶丑们很容易就能占到上风，泯灭一切反抗。”老胡习惯性地托着下巴，分析着。
“说白了就是该死呗！”周文山啧了一声，拍拍旁边征九月的胳膊，“那群贵族该被高射炮吊起来射！”
就看征九月连连点头，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没错！”
“有理。”连常思影都很少见地赞同了周文山的话。
“我相信，您和您的神，便是这个残破国度的救星，所以我恳求您，让我也加入您们的事业，奉献我微不足道的力量！”
阿德芬妮微抬螓首，目光炽烈而坚定，话语真诚而朴实，亮晶晶的双眼始终紧紧地与孔墨对视。
孔墨默然点头，随即将她扶起，转过头，冲王轩低声说了一句。
“嗯。”
王轩点了点头，遣词造句，他冲着阿德芬妮郑重说道。
“阿德芬妮女士，使者与我们都很荣幸能够与你一起并肩作战。”
“让我们在纯白之鸟的旗帜下，为了这个世界的一切真诚与善良而战吧！”
嘴角升起了一弯姣好的月亮，阿德芬妮大喜过望地行礼，有激动的泪光在这位女骑士的眼角闪烁。
“感谢您！感谢您们！我必将与您们一起，奋战至最后一刻！”
众人自然都是笑着点了点头，能团结的力量自然是越多越好。
而卡罗恩也站在旁边，欣慰地看着这一切，他想，即使是最高贵的骑士，也会折服于吾主的品德。
有了纯白之鸟的眷顾，他相信他生活的这个世界会逐渐变好。
就像家中逐渐好起来的女儿一样。
“纯白之鸟万岁！”
“使者与他的同伴们万岁！”
周围，看到这般场景的人们欢呼雀跃着，为了教会的壮大而欣喜不已。
黄昏中，有欢呼声从教堂中响起，久久不绝，可以想到，这个将坠黑暗的国度迎来了第一丝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