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中抢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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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在乡间溜达的时候，它是漫不经心的，心情好的时候停下来一会儿，不好的时候就疯狂的施展魔法，那些码放好的花生秧被吹的四散落地，门口绳上晾晒的衣服也被吹落在地上，合着泥土在地上打滚，田地里农人戴着的草帽会不经意的被吹飞。继而这种不良情绪会影响到天气变化，秋雨不情不愿的被召唤出来，风儿好像找到了玩伴，开始大方的示好，就这样雨在风的诱导下，两者开始了强强联手，各自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在秋收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它们的毫无防备的到来，让辛劳的农人乱了分寸。从最开始的细雨斜风变换到狂风骤雨。
说变就变的天，让人始料未及。
掰好的玉米不能放在地里被雨水淋，因为这样很容易发霉，只能抢收回来。那些刚刚从地里回来的人，火急火燎的拉着架子车，披着一层透明的薄膜在身上当雨衣。头顶戴着电灯，一窝蜂似的往地里奔去，这其中就有马稻瘦小的背影。
下午好不容易把地里掰完的玉米杆给砍掉，心想着玉米穗放在地里一个晚上也没事，但是谁曾想到会突然间下起大雨，不得不拉着架子车跑地里抢收。想去偷个懒都那么难。马稻拉着架子车，三步并作两步的在跑。恨不得把架子车给带飞起来。只差自己长出一双会飞的翅膀。
把架子车拉进地里，两头用个木板挡住不让玉米穗掉下来，然后开始把地里的玉米往车里面丢，雨这会越下越大，本来松软的泥地，这会也开始变得泥泞。马稻迷蒙着眼睛，屏住呼吸，脚下打滑的难以行走，小心翼翼的往架子车里面装。这时候脚上的鞋子带起来厚厚的一层泥巴，双腿实在是拉不动了，没办法，只好把鞋子脱掉，光着脚把玉米穗往架子车里面装，没多大一会，脚下也是沾满了厚厚的泥巴，马稻伸出脚在地上的玉米杆上用力的蹭，把厚厚的一层泥巴给蹭掉后，马稻直起腰看了看不远处的几块地里，都是拿着电灯照着明，艰难的往车里面装着玉米穗。偶尔还会有吵闹声，争执声传过来。
马稻装完一车后，把架子车上的绳子挎在肩膀上，伸着头，光脚踩着泥巴地，整个身子往前倾着，奈何用尽全身力气，架子车是纹丝不动，马稻泄气般的回头看了看，借助头顶的亮光看见车轮胎已经陷进泥里，自己的小身板力气根本就不行，马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把脸上的雨水擦掉，身上披着的一块薄膜早就失去了它的作用，浑身早已经湿透。然后又用力的伸出手拉一下车把，可是奈何车子像是被焊在了地里似的，一动不动。
马稻绝望的看了看四周，都在忙着抢收，谁会留意自己的孤苦无助。再次使出所有的力气拉着车把往前走，奈何还是老样子，一动不动。脚底突然间打起了滑，脚踩到玉米杆的根部，顿时疼的叫了起来。也顾不得低下头去看脚上的伤势，强忍着疼痛再次的用力去尝试着往前进。
越是急，越慌乱，雨水拍打在脸上，脚下又感受到了巨疼。车子陷在泥泞之中巍然不动。力气都耗尽的时候，马稻站在泥泞之中急哭了，最后不远处有两个人走过来帮忙，齐心协力把车子推到大路上。
马稻气喘吁吁的对着两个人道谢，别人头也不回的赶紧离开，因为看到马稻在这里一个人作难，看不下去，赶紧凑个空过来推一把，马稻长叹了一声后，跛着脚，一脚深一脚浅的拉着一车玉米穗往家走去。
把玉米穗卸到屋门口后，又转身拉着架子车往地里走去，这时候身上的薄膜也被马稻甩在门口，披上它起不了作用，反而行动不便，既然淋湿了也无所谓。等到马稻拉着车子再次来到地里的时候，周围的地块已经没有了灯光，想必别人都干完回家了。只有马稻一个人的时候，心里又开始了紧张，泥泞不堪的地块，自己一个人，万一等会再出不来怎么办？
想到这里的时候，马稻把车子停在了大路边，准备用箩筐来运送，这样时间用的要长些，但是总比自己把架子车拉到地里，到最后出不来的好吧，马稻深呼吸一口，只能采取这样的笨方法。把车子停好后，自己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地中间走去。
这时候感觉到不远处一个黑影像是往自己这边走来，马稻借着头顶的灯光看过去，只见成功着急忙慌的走过来。二话不说拉起架子车便往地里走去。马稻哎哎了几声后，看到成功没有反应，只好在后面紧跟着。
把架子车拉到玉米穗堆前的时候停下，只见成功像下午那般卖力，弯着腰把地上的玉米穗丢进架子车上，迅速的装完一车后，把车把压下来，绳子搭在肩上，头往前面伸着，这时候马稻在后面用力的使着劲，架子车缓慢着走出了泥巴地。走到大路上的时候，马稻直起了腰，忍不住的深呼吸一下，成功这时候也直起了腰。就这样成功在前面拉着车子，马稻在后面跟着。
一路上，听到雨水打在身上“啪啪”的声音，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马稻赶紧跑上前去，大声的说道“还有最后半车就可以拉完了，我自己就可以的，你回去吧，啊”马稻紧张的说着，试图想让成功停下来，自己这会拉着车子回去。
但是成功像是没有听到似的，不去理会马稻的话，一直往前面走，快速的走到家门口，用力举起车架子，一车玉米穗就这样翻滚着从上面落下来。
马稻焦急的站在旁边，想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帮忙了最多半个小时，你要是自己一个人最少一个半小时，这会雨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征兆，不想被我说就保持沉默吧，我拉着车你后面跟着就可以”成功斜着身子看着马稻说着。语气里透出少有的霸气。
“嗯，好，好，好吧，听你的”马稻小声的说着。
成功这会也把鞋子脱掉后放在门口，赤脚拉着架子车往地里走去。马稻忍着疼痛紧随其后。
没过多大一会儿，把地里剩余的玉米穗运回到家中，成功把这一切忙完后，把架子车推到屋檐下避雨，看了看马稻，露出疲倦的笑容，那一刻在门灯的照耀下，马稻愧疚的看了看成功，身上的衣服早就浸透，衣服贴在身上的时候，能够看到肌肉线条清晰可见，雄壮的美感让马稻看的出了神。嘴巴动一动想说些什么，奈何说不出来，恰好这时候成功开口了，浑厚的声音在马稻耳边响起：“坐下来，我看看你脚是不是受伤了，走路看着不太对劲。”
“没事的，可能就是下雨心太急，走路脚不挨地，不，不用看”马稻说完后心虚的往后面退。
成功这时候搬过来一把椅子，把马稻按在了上面，半蹲在地上，伸出手把马稻的右脚抬了起来，这时候马稻低头看到，右脚贴地面的位置，有一滩血印。皱着眉头说“还说没事，血流的这么多，伤口有一个鹌鹑蛋那么大，还没事啊？逞强也不是这样的”成功一边爱怜的说着，一边把马稻脚上的淤泥给清理掉，然后慢慢把马稻的脚放下来。
“等会洗过澡后擦点碘伏，防止发炎，最近几天少沾水啊”
“嗯，我知道”
“知道就好”说完后，成功也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喷嚏。
“今晚，辛苦你了”马稻紧张的不知道说些什么。说话期间眼神还不忘四处观看，生怕这会有人经过撞见他们两个似的。
“嗯，把门锁好，洗个热水澡，安安稳稳的睡个觉，要是有不适就赶紧把感冒药用上，你这淋雨淋的时间有些长，最容易着凉”
“嗯，我知道”
“那我走了”成功说完后，再次对着马稻笑了笑，然后提着鞋子，打着光脚往河对岸走去，马稻看着那个身影，呆呆的站立在门口。直到他家院里的灯也亮起来，马稻这才不舍的收回目光。
看着堆放在门口这些乱七八糟的玉米穗，马稻也忘记了脚受伤的事，蹲下来拿起玉米穗开始整齐的摆放起来。
雨依旧飘飘洒洒的下着，发出“沙沙”的声音，风想必是累了，时断时续的刮一阵，过后再找不到踪迹。河对岸这时候传来一阵熟悉的口哨声，马稻听到后，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好久没有听到了，今晚听起来的时候，格外的是痴迷。
国芳这时候电话也打了过来，问地里的玉米有没有运回来，马稻简单的说一下后，便挂断了电话，继续摆放着玉米。
柳嫂不知何时打着雨伞站在门口，着实把马稻吓了一跳。
“哎呀，吓着你了吧，你说说一变天，屋里待着着急，这会睡觉还早也睡不着，出来又怕找不到人说话，所以我看到你家有灯亮着，这才过来的，你没有准备睡吧”
“那会睡，跟你一样睡早了睡不着”
“咦，你衣服咋回事，全湿了，噢，你这是刚才地里回来吧，你看看，早说呢，喊我一起去地里帮忙，不是快些啊”
“唉，也没多少玉米穗需要往家拉，想着你们也都有活，自己地里活靠你们那可说不过去”
“你这话见外了啊，可别这么说，需要帮忙的时候千万别客气，我们有时候顾及不到你这边，但是你要说出来啊，都在屋里闲着，人多力量大”
“下回吧”
“你就会这么说，下回，到下回了又是推到下下回，好了，你去起身洗洗去，免得湿衣服粘在身上着凉了感冒，我来摆一会”说完后把马稻直接推开。
马稻差点蹲坐在地上。“唉，那怎么行”
“我说行就行，又不是不会，照着你摆出来的样子往上面码放不就行了，没吃过猪肉难道没看过猪走路？你也是小看我，赶紧的，洗洗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别搞感冒了，这掰玉米的活才开始，身体照顾好了是首要”
马稻不好意思的起身，到屋里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后，直接到洗手间去冲洗去了，柳嫂哼唱着小曲，在门口认真的摆放着玉米穗。
没多大功夫，马稻便出来了。
柳嫂看了看院里，小声的问道“中华还没有回来”
“没有”
“到底是不是去喜乐家住的不回来了？还是又出门了？昨天我去街上的时候，看到喜乐自己骑着摩托车从面前经过，我昨天就想问你，不应该是一个人啊，至少中华也一起啊”
“就在喜乐家，没有回来”马稻拿着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肯定的说道。
“我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因为我觉得不靠谱。”柳嫂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讲出来。
“咱们之间有啥说啥，还顾及什么该说不该说啊，有话直接讲”马稻揉搓着头发说道。
“你随便听听，不要当真啊，昨天我婆婆说看到中华在徐寡妇院里走动，我心想老太太肯定是老眼昏花，或者是有幻想症，他们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中华怎么会在她家呢，那么脏的人中华又不是不知道？我家老太太绝对是胡编乱造的，我当她说着好玩的”话音刚落，马稻手中的毛巾突然间落在了地上，柳嫂赶紧的伸出手去捡起来，这时候，马稻也弯下腰去捡，两个人各拽住毛巾的一角拉扯，马稻哪能拉扯过柳嫂啊，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摆好的玉米上，顿时摆放整齐的玉米穗全部“咣啷啷”的滚落下来。
柳嫂吓得尖叫了起来，“哎呀，这过来帮忙的，结果帮倒忙了，你看看我这没眼色的人干的事”柳嫂自责的说道，说完后又起身的把滚到远处的玉米穗捡了过来。
“看把你吓的吧，倒了就算了，不摆了，我是想着摆放整齐了好看，不再收拾了，明个天晴后，要推倒门前的水泥地上晾晒，这里也是暂时的，躲一下雨水，不要紧，看把你紧张的，多大的事。”
“唉，我家老太太有点痴呆，她现在脑袋不清楚，喜欢胡说八道，我也是随口说出来玩的，你可别放到心上啊，当做一个笑话算了啊”
“知道，知道，没事的”
说完后，两人又把挡着路的玉米穗往靠墙的位置摆放。腾出来一条道路可来回走动，忙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两人累的气喘吁吁的坐在凳子上，看着连绵不断的雨下个不停，脸上都是露出了愁容。
柳嫂在担心着地里的黄豆还没有割，马稻也是担心着同样的事情。
“照这样下去，豆落到地里，到时候能去地里捡豆芽吃了”
“也未必不可呀”马稻乐呵呵的说着。
“唉，我刚才的事啊，你可别放在心上啊”柳嫂一本正经的说着。
“什么事”马稻皱着眉头想了想。
“唉，就是我家婆婆犯癔症说中华在徐寡妇家的事嘛？你想怎么可能呢，徐寡妇那路人怎么能与中华扯到一起，对不对？”
“不会的，不会的，你不这样说我都忘记了，这又特别的提醒一下，更加的不会往那方面想了”马稻腼腆的说着。
“那就好，出来透透气，听听雨声，总算是浪费一点时间出去，不早了，你也准备睡觉吧”柳嫂说完后，便站了起来，伸伸懒腰，拿着雨伞离开了。
马稻站在门口，看着那个庞大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这才收回目光，回转过身子，默默的把门关闭上。
走到屋里，找出碘伏，把脚底板刺破的位置擦上碘伏，慢慢的晃动着身子躺了下来。
这时候又想到柳嫂刚才强调的话，马稻心里有点犯膈应，忍着浑身的疼痛坐了起来。拿起雨伞走到平房上，这时候看到徐寡妇屋里的彩灯不停的闪烁着，为整个房屋增加了一抹神秘色彩，时不时传来徐寡妇娇嗔的笑声。男人的声音听的不那么清楚。马稻站在平房上观察了半个多小时，身体也因为疲乏而剧烈的抖动着，这会手也不听使唤，抖动着的时候，伞挣脱手心，随着一阵风吹落到平房下面。
雨水模糊了视线，马稻捂住自己的胸口，刚刚穿好的衣服，再次被淋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