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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黄辣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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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刚蒙蒙亮时,院子里的大公鸡就开始啼叫了,山里常年雾气缭绕,一缕阳光透过竹林间渐渐稀薄的雾气照在院子里,万物便开始复苏。

城里来的游客们被清晨的鸟啼声、门口厨房的劈柴声叫醒,推开窗户后就看见薄薄雾气带着竹青色充盈着这座小岛的每一处。无论男女老幼,起床或开窗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微凉的空气,前几天游玩的疲惫也都被吐得干干净净。

顺着小院袅袅的炊烟看去,岛外的湖面上像是镜子一样毫无波澜,只有两只鸳鸯依偎划水,远处四周都被青山围绕,在阳光照来的方向,并不太高的山峦后面隐隐透出一缕扎眼的反光,再过一会儿,浓雾变薄的时候,一条恢弘的瀑布在山那头露出一段形状来。

睡到自然醒的樱柠起床后,随随便便的摸了把脸就要往厨房冲,还没跑出屋子就被吕母拦腰抱起放到床上添了件薄外套。

“回来吧小顽童!早上凉,得多穿一件。”

吕母十分不客气地捏了把樱柠的脸,顺手拿了一根红色的发带把不老实的小孩一把厚厚的长卷发低低的扎了起来。

“小孩子血液干净,头发就是好,真让人羡慕。”

她并不知道樱柠小时候发丝极薄,又黄又软,并不如现在一般黝黑发亮,但是樱柠也不会解释这么多,她眼神微微聚焦发亮,心里想的都是昨晚的大块土笋,因此头发刚扎好,她便套上一双柔软的小短靴就冲下了楼,结果刚跑到楼梯口,又被一双大手提溜起来,瞬间双脚再次腾空。

“干嘛去啊你?”

挣扎着落下地,樱柠回头看见吕郜林和吕维也准备下楼,正在微笑着看着她。

吕维大手伸过来揉她的脑袋,被她一巴掌拍了下去。

“刚扎的。”

她个子低人家好几头,说话根本毫无震慑力,深绿色的针织外套里面配了个米色中短裙,映衬得后脑勺的红色长发带更加鲜艳,看得吕维心里痒痒,一把拽住了她的低马尾,谁知柔顺的发丝太过于光滑,没有弹性的发带根本没有太大的约束力,被吕维这么一拽,发带瞬间脱离了发丝。

吕维尴尬地看着手里的红发带,又看着樱柠散了长发也不管不顾的“蹬蹬蹬”地跑下了楼,兄弟俩只好无奈地跟了上去。

逃脱了“魔抓爪”的樱柠下了木楼梯直奔厨房而去,昨晚想看竹笋的几个客人也已经三三两两地到了。老板看着这个披头散发地爱凑热闹的小姑娘也是觉得十分可爱。

“妹娃儿,你也要去挖笋子?”

樱狞笑着点头,同团的一个全白了头发的奶奶早就换好了行军马甲,她背了一个轻便的背包,怀里还挂着个当此时非常罕见的单反相机,温柔地把樱柠拉到面前,很是喜爱地看了看。

“跟着奶奶走,小朋友不能自己瞎跑。”

有人带着樱柠自然乖乖地答应了,她随着这对白发老夫妻,跟着小厨房挖笋的队伍绕过了院墙,在院子后面岛上最高的一片竹林里,发现了一块农家用来晒农作物打的水泥地,水泥地虽然看得出来是新打的,但是已经四处龟裂,露出好多裂缝来。

因为就在院子后面,并且还没开始吃早饭,所以起了床的游客们陆陆续续的都跟了上来,吕家人也换了舒适的休闲装跟上,他们最后两天都在这山里自由活动,时间并不紧张,所以也有些人想睡一睡懒觉也不碍事。

农家院子的男主人穿一双解放鞋,卷着两个裤脚,姿态随意地招呼众人。

“你们吃的笋笋,都是这里挖的,这可是今年第一批冬笋哦!有没有想挖一下的?挖好了给厨房送去,做给你们吃,带回家也行,明天再挖会更新鲜。”

他掂一掂手里的短锄头,指着水泥地上歪歪扭扭的石桌给众人看,众人这才发现这片水泥地之所以这样崭新又破败,完全是因为这些竹笋的功劳。

有些笋子被挖走了还留下一个个直径约十公分的圆坑,这些石桌石凳之所以歪歪斜斜,都是被笋子强大的动力顶的,这些竹笋从水泥地里钻出来,把几百斤重的石桌一点点顶歪,然后再顺着阳光直上,有些位置奇怪的,还被有心的客栈老板留了下来,专门给这些游客拍照用。

樱柠蹲在一棵已经不能吃的竹子面前观察着,她发现这些竹子竟然不会拐弯似的,就要直着长,直勾勾地勾勾地把一个石凳顶翻了,石凳一直歪在一边也没有被人扶起,一败涂地的躺在这里不知道多久了。

带着她的老两口找了好角度就去给竹子拍照,她也亦步亦趋地跟着看,单反相机的成像原理也让她觉得的有意思,看得正开心的时候却再次被从后面拦腰抱起,放在一边一个完好的石凳上坐了。

吕父吕母收拾好了来找孩子们时,顺着声音就找到了这块晒场,远远地看见自家五大三粗的两个儿子正在非常笨拙地给乖乖坐在石凳上的樱柠扎头发。

两个从未摸过女孩头发的男生面对这种明明很简单却怎么也系不上的发带笨手笨脚地比画比划了半天,高材生吕郜林以为女孩子的发绳跟普通绳子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当他手里还攥着一把头发的时候,就不是这么个事儿了。虽然发绳也算成功地被打上了结,但是扎的不是歪了,就是给小姑娘扎得头皮疼,而吕维更是已经来来回回拆了好几回了,这才换上的吕郜林。

天才如吕郜林,在两只手各自要配合工作时笨拙的就像个木头,他终于还算合适地把发带捆到了樱柠的头发上,但是刚一松手,那红艳艳的发带自己又再次滑落下来。

吕母好笑地给他们拍下来,然后在失去了自由的樱柠求助似的眼神下接过了那根红色丝绸发带。她先把蕊蕊的一侧头发拨开,露出早上编好的小麻花辫,然后用这跟麻花辫固定了矮马尾,最后才把这跟红发带随意地捆绑在马尾上,还灵巧地打了个蝴蝶结。

被亲妈当着面故意讥讽了一把的吕郜林和吕维站在一边终于体会到了差生怎么学也学不会感觉,吕维长腿一支坐在石桌上,十分佩服地搂住吕母的肩膀。

“妈,你也太厉害了,趁年轻给我们生个妹妹吧!你看小姑娘多可爱!”

听儿子的调侃吕母微微红了脸,但是也没有说什么。倒是吕父在一边喝着带出来的一罐子茶水,十分满意地咂巴了一下嘴,大声称赞:“好茶!好景!好心情!”

然而一家人都斜眼看他,十分的嫌弃。

早饭确实并没有少了竹笋的身影,一小碟笋丝腌制的咸菜,并几个爽口的凉菜一起,配了热乎乎的小米粥吃了下肚,暖呼呼的十分熨帖,在这微凉的清晨里众人才觉得真正醒了过来。

主人家的笋子都是可以购买的,或者自己挖了回来称重给个几块钱也是可以带走的,因为这些竹笋实在美味,也还算方便携带,更是十分具备土特产的特色,所以很多客人们受欢迎。许多人都预备明天回家前都带一些作为假期的礼物,吕家人也提前定了不少,吕母给儿子们也打预防针。

“明天午饭都多吃一点哦,妈妈买了很多笋子,你们都要拎一些。”孩子们都愉快地答应了。

假期最后这一天半原本樱柠以为就在这四面环山与世隔绝的岛里静静地度过了,没想到吃过早饭没多会儿,吕父便带了个遮阳帽,拿了一张地图在院子里给媳妇儿孩子们开会。

早上那个花白了头发的老夫妻给了樱柠一包从别的景区购买的牛肉干,吕维和吕郜林已经与她很相熟,还没等樱柠吃几口,就欺负小孩似的把一包肉干都抢光了。

兄弟两人被吕母一人赏了一个爆栗,一家人打打闹闹地围在地图边,吕父十分无奈提醒:“注意会场秩序,不要交头接耳!”

樱柠嘟着个脸乖乖坐着嘬最后一块肉干,那兄弟俩终于不再捣乱,也假装配合的看地图。吕父长吁一口气。

这两天没有导游,我们一家人小队行动,要找三个地方,他手指习惯性地在放地图的桌面上指指叩叩,是领导发言惯用的口气。

“你们看,走这条小路,翻过这个山头,后面有个废弃的村庄遗址,这个村头,这里,有个千年古树,我们离得近,午饭之前必须先找他。”他在一处标记了个红圈,一旁写了个“1”。

“下午,我们走反方向,翻另外一座山,这个山头就有意思了,里面啊,有宝藏!”

他故意神神秘秘,专门对着樱柠讲,想要逗弄这个最小的女孩子,可是樱柠并不像其他小孩子,对于宝藏的兴趣还不如一碗五花肉来得多,而且对捧场这种事情她还是个外行,她看着吕父夸张吓唬她的表情,不明所以地把最后一口牛肉干塞进嘴里,若有所失地晃了晃牛肉干的袋子。

没有人捧场的吕父差点冷场,还好家里的傻儿子吕维还有点孩子的样子,权当做解围似的配合问:“爸,你怎么知道的?骗小孩的吧!”

吕父就在等他这句话,他无不自豪地一手叉腰,指点江山似的感慨:“想当年……”

他的拖音还没结束,吕母就没在给他机会。“别啰唆了,走吧!我们先去找那个大古树,千年的树,现在已经成神仙了吧?你们这几个在山里不许乱跑,不许一个人行动啊!弟弟!”她敲敲吕维,“你跟蕊蕊不许单独走啊,跟紧你哥哥。”吕维像个小哈巴狗一样故意扮着丑脸答应了。

一家人拍拍屁股就起身去小厨房装了些水带上,愉快的按照地图去寻找。吕父被晾在后面,说了一半的话被堵着,他憋得不行却又没有什么办法,也只好装了瓶大水,小跑着赶上妻儿。

四周都围着山,阳光来得更晚一些。

按照客栈老板的指导,吕家人绕着院子后面的小碎石路七拐八拐走到后面的山脚处,山脚沿着湖边的地方修了栈道,石板做的栈道不知道已有多少年景,都已经遍布青苔落叶,下脚的时候有些滑腻,还好看起来平时也有人维护的样子,栈道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缺损的地方,石头做的扶手也都完好无缺,甚至没有出现歪斜倾倒的迹象。

有几处栈道还有些被水淹没过的痕迹,看来这个小岛的唯一陆路也并不是常年都可以通行的,或许雨季的时候栈道也会被上涨的湖水淹没。

一行人沿着石板栈道贴着湖面走了大半圈,才有第一缕阳光照进来,光斜斜地照在湖中心的一个孤单的石塔上,被山尖切成单独一束的光线穿过石塔的中心并没有就此止步,石塔里面不知谁放了一碟子油或是水,把斜穿过来的这缕阳光折射到了对面的山壁上,细细的一缕,因为折反角度的问题散出了好大一片,把一块红黄相间的岩石在这山阴中的石壁照得格外显眼。

大人们不吝啬地用各种角度拍摄这缕阳光被折射出来的彩色光谱,樱柠则趴在栏杆上穿过阳光里细细的尘埃去看那山壁。

山壁上被折射阳光照着的地方,岩石的粗粝的红黄纹络勾勒出一个活灵活现的小孩子的影子来。

见大家都对这在雾气中有了形状的阳光感兴趣,吕维也顺着樱柠的目光去看,他这才发现这种还未完全开发的山里还有如此精巧的设计,就算对山水不太感兴趣的他也觉得十分神奇。

山壁上那个孩童的形状蜷缩着,应该和这附近的丹霞地貌有关系,周围山里常见这种红黄相间的岩石,刀砍斧劈的天然山石把这孩童的手指都细细的勾勒出来了,看起来这个孩子甚至像是在把手放进嘴里吮吸。

“应该是古人们觉得这个天然的图像很像小孩子,就故意在湖里设计了这个石塔,让这个图像能更好地吸收阳光。”吕父给孩子们解释了一下,又浅浅的讲了一些丹霞地貌的事情。

大家没有停下来专门看那影子,只有樱柠多看了几眼这个在晃动的光影中吮吸手指的“孩童”,某一瞬间,在樱柠脑中的李蕊蕊倒吸了一口凉气,在樱柠跟上队伍的时候,她在余光里看见了那吮吸手指的孩子动了一下。

山里走路最忌讳的就是一边看景一边走,他们还要去找别的东西,因此没有停留太久,一路上吕父都在提醒孩子们:“观景不走路,走路不观景”,一家人穿过几百米的环山亲水栈道,根据当地的地图顺利地找到了用于上山的石梯。

人站在这石梯下面就能看出来这梯子的角度几乎垂直,人一踩上去这种不安全感就强烈,只因为这梯子不仅角度骇人,每个开凿出来的踏步宽度更是窄的违反人体工程学,大人的脚踩上去只有前半脚掌能落实,整个队伍里只有樱柠可以正常踩踏着上去,吕母勉强也能使上劲儿,但是三个男人都得侧着脚掌去使劲,重心还得尽可能地往前倾斜,使他们看起来好像趴伏倒在石梯上,还好石梯旁边有小孩手腕那么粗的铁链缠绕在一边的巨石上,吕家的三个老爷们还算有能着力的地方。

吕母拉着樱柠的手轻松地上了百余阶,娘俩坐在半途的平台上喝着热水等着三个旅步维艰的大老爷们跟上来,这样一层一层地往上爬升了最少几十米,才看见半山腰上曲折的羊肠小道。

实际上山体本身并不险峻,也不十分高,但是有限于这石梯开凿的年份过于久远,因此人力物力有限的情况下村民们只把道路开辟出来能走就行,并没有想着能提升它的舒适性。

个把小时之后,只有樱柠和吕郜林尚且还能呼吸均匀,吕家夫妻和吕维的呼吸都有些沉重,还好这种肌肉紧张导致的疲惫走几步平坦路缓和一会之后就能顺利消退。

土黄色的羊肠小道在两米多高的杂草里歪歪扭扭地延伸着,这是被人或动物长年踩踏才能形成坚实脚感,一些新鲜的羊屎和马粪散落在路上,看起来每天都有散养的家畜们轻车熟路地上山来吃草。

几分钟后,羊肠小道彻底把众人带入到了山林深处,一块湿润的巨石被从中间劈开,倒塌在小路的两侧,虽然知道这应该是用了炸药才能做出来的成果,可是当三层楼高的巨石一半屹立不倒,一半凄凉的仰面倒在小路另一边的时候,视觉上还是有一种是哪个巨人一斧头将这石头砍成两半的错觉。

倒在路边的那半截石头像是半边煮鸡蛋,朝的一面椭圆光滑,朝天一面极其平整,边缘还被有心人凿出了两脚宽的石梯,可以直接爬上石头这朝天的切面上。

对于这种天然的观景台吕父看着就很感兴趣,带着孩子们就依次上了巨石的平面上。一行人爬上去之后发现,石头正中心最显眼的地方被人凿出一个半圆的凹陷,这半圆的好像鸡蛋黄的坑洞里面装满了一眼看到底的清水。

“这是雨水吗?”

吕维一边随手撩了一些出来,一边问。

“应该不仅仅是雨水,可能也有收集的早上的露水。”

听到吕父的回答,樱柠也伸手撩了一下这里面的清水,果然冰凉凉的,即使不喝也能感觉得到的清澈,坑里面也是一点青苔都没有。

双手做舀子状,樱柠好玩地用手捧出一些水,吕维见她玩得开心也过来一起,很快就把这个小缸大的坑里的水舀出来得七七八八、

两个人把凹陷中的水弄得即将见底,旁边吕郜林喊他们去看鸟,两人便不再继续玩水,放过了这辛苦集水的小水坑。

山里树叶大多都还是绿的,但是不少落叶灌木也有微微变了颜色的,更多的是结了些漂亮的野果的,大都被鸟儿们争抢地摘走了。

等他们要爬下去继续赶路时,吕维惊奇地发现刚刚舀水的坑洞中水又满了,水面像他们来时的样子恢复了跟石头切面齐平的状态。

听到吕维的惊呼,显然非常了解山水事情的吕父嗤拐了一下二儿子的大惊小怪,他蹲在这汪水前,又有些端出领导的派头来,指点点地给孩子们科普。

“这些石头内部质地十分疏散,昨晚的露水被这个光滑的切面吸收了,通过内部我们看不见的小孔都被汇聚到这里了。”

闻言樱柠还有些不明白:“那为什么水没有流走,而是我捧了一些之后才又重新装满?”

吕父笑着要解释,顺便还点了点吕维的脑袋:“你也不问问题,你知道答案吗?你看看小蕊蕊,人家不知道还会问!”

乖乖蹲在樱柠旁边的吕维太冤枉了,他苦了一张脸回答:“我就是觉得这个水坑看起来很神奇,但是硬要我说的话,我也是能猜出来的。因为压力的原因吧?这里的水被捧走之后,坑里面没有水的压力了,自然就不能阻止缝隙里的水再流出来,藏在石头缝隙里的水因为重力的原因所以都会落到这个坑里,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问吗?”

他轻松地讲出原理,想要教育儿子的吕父一时也被哽住,孩子长大后不再需要爸爸的挫败感迎面扑来,瞅瞅还算给面子地一起蹲着的两个大儿子,再瞅瞅求知若渴的樱柠,吕父无奈地哀叹。

“走了走了,我还不想老呢,都被你们这些小孩子们赶老了,时光催人,臭儿子也催人!都长这么快干什么……”

走在后面的吕母很想踹他一脚,但是山路崎岖,一脚下去他就可以滚下山了,她深呼吸一口山中新鲜的空气,决定放弃自己男人一条生路。

西南方山中的雾气常年都比较丰富,因为温度也常年适宜,所以山中的植物大多宽叶茂盛,四季常青,偶尔一两棵变了颜色的红枫、银杏,也都像点缀似的鹤立在绿色的群山中。

行至一小段上坡路时,路边的山壁上有小股的清泉水从长了青苔和蕨状植物的石缝中流出来,这些细微的水流上上下下有几十处之多,有村民沿着山泉水流的方向铺设了干净的竹筒,一节一节依次叠加做成了非常原始的竹筒水渠,把经过山体过滤后的干净泉水延伸接到一个人工垒出来的集水井中,一劳永逸的常年有天然泉水可以饮用。

见到天然泉水,吕父开心得不行,他用一个空的矿泉水瓶在竹子边接了满满一瓶。

“回去煮了泡茶喝。”

似乎这泉水是什么神仙草药,这样的不期而遇让他的喜悦溢于言表。把水瓶放到包里后,他又用手接了一捧泉水送进嘴里漱了口,然后神清气爽的赞叹泉水的清甜。

见他这样,樱柠也想学着去试试口感,却被吕父拎着后衣领阻止了。他好脾气的解释:“有些微生物和细菌小孩子是抵抗不了的,会肚子痛,叔叔是大人,大人皮厚,才能喝的。等回去烧开了,叔叔的好茶分你一杯。”

樱柠自然是听话的而且吕父也已经比较熟悉这个话少的孩子了,他不是随便说的这些承诺,他明白眼前这个丫头对有关于吃的东西和做过的承诺都非常执着,这种有种农家子弟淳朴的倔强的孩子不能随意对待,话说了可不能随意就忘了。

快走到一处废弃的村庄入口时,几个人发现了大片野生的黑枸杞。这些枸杞些成熟得晚了刚好能吃,大部分长在高处的都因为无人采摘,还在枝头的时候就被晒成了枸杞干,低矮处的则都被山羊等觅食的动物吃得干干得干干净净。

这些山里野生野长的东西往往比人工种植得更加甘甜有风味,几个大人小孩都摘了一大把,用泉水洗了当作路上的零食吃。不远处还有几棵野生的小柿子树,这些柿子都结了小小一颗颗金黄的果子,吕母被它们鲜艳的颜色所吸引,她上前看了看,摘了一颗下来之后却并不着急吃。她把果子擦了擦递给了自家老公。

“这个好甜哇,你尝尝。”

吕父看见是柿子,也有些不敢下口。“不涩吗?你吃过了?”

吕母神情自然:“对呀,很甜的,一点也不涩,我刚吃了一个,果皮还在那里呢!”她随便指了一下山坡的下方,吕父当然不会真的去看,就放心地把自家媳妇擦干净的柿子咬了一大口。

这种野柿子很小,大人小孩都能一口解决,吕母相机都准备好了,但是却见吕父面色愉悦地咬了好几口。

“确实甜啊!脆生生的,都是汁水!老婆,都摘了吧!给团里的人分分。”

他作势也去摘,吕母这才放心地给小孩子们分了一人一个,自己也尝了一口。樱柠也得了一个,她原本就馋,第一个就下了嘴,却和吕母、吕维几乎在同一时间就哀叫起来,这柿子简直比吃蜡烛还要涩口,嘴巴里的唾液不自觉地分泌,但是依旧冲淡不了已经麻木的舌头。

三个人都难受地拿自己的水出来漱口,这时候吕郜林一脸想笑拍着看看他们,而吕父自己早就跑了,在不远处也艰难地弯着腰在漱口,他原本周正的五官扭曲得面目全非,一边漱口的时候似乎又想笑,又难受,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实在幼稚,隔着半个山涧都能感受到他的得意。

被涩得双眼模糊的樱柠也能清晰地看到被耍了的吕母高涨的怒气。

在原始森林里这么打打闹闹地倒让上坡的路程不那么吃力,而且空气里也都饱含了草木的气息,不停地替穿行其中的旅人们带来清爽的负离子和氧气。

两个小时的山路之后,他们终于在村庄废墟的后面找到了那棵六人环抱粗的千年树。

这棵树被以往的村人保护得很好,二三十米的树枝上不知道通过什么挂上去了千百条下垂的红丝带,大多被风吹雨打的已经很破旧的丝带上都还写着不知道哪年哪代的祈福语。

一行人尝试去环抱这棵树,然而加上樱柠在内,五个人双手张开都没能做到,除了感慨,大家也只能望树兴叹。这棵树的树干在最底下是最粗的,到了三四米高的地方分支了两颗树桠,这两颗树桠各自在十余米高的地方出又分出成百上千的分支,在叶子微微变黄的秋天里依旧茂密得像一个巨大的亭子。

被天然的太阳伞罩在头上,就算快要临近中午,阳光也没能穿透这大树茂密的亭盖,千百年来缺乏阳光使得大树脚底曲距突出的树根附近只有泥土,几乎寸草未生。

人类对大自然总是天生的亲近的,大家环抱大树时都觉得好像在环抱着一位古朴慈祥的老人。

山林间白天里只有鸟雀的鸣叫,连风都被树枝们挡得严严实实。坐在突出的树根上闭眼看天,在树叶的间隙里捕捉一些漏掉的阳光,每个人心里都觉得从未有过的安静祥和。

树荫下,吕父满足地在地图打了个钩,另外加了很多详细的标记在上面。他把刚刚那棵涩口的柿子树还有甜甜的野枸杞位置都细细的标记了,拿给吕母去看,吕母又在地图中千年古树的位置上画了五个小小的火柴人,还非常满意的拍照留存了一份。

眼看着快到午饭时间了,吕家的小分队一上午都没遇到别的游客,只看见了一位守树的村民。那村民还很年轻,打扮得也算干净,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跟着其他村民一起接受政府的调度,到山下的新村中去住,不过这种问题似乎只有樱柠脑中的李蕊蕊好奇,吕家人对此并不感兴趣的样子。

因为有吕父这样善于行程规划的人带队,因此他们下山的时候便走了一条不重复的小路,这一方案比早上走的那条路看起来似乎远了许多,但是景色也是极为养眼的。

在那一片野生的板栗树下面,吕父发现了以往村民们种植的茶树林,茶林似乎很久没有经过打理,杂草已经把原来修剪过的茶树覆盖了,茶叶也没有新长的嫩叶,但是吕父却像找到了珍宝一样惊喜。他一股脑钻进草丛里,找了个随身带着的塑料袋子,从每棵树上都摘了一些茶树老叶,樱柠听到他在茶树林里一片一片地数着什么。

茶文化中普遍喝得茶叶都是新长出的嫩叶尖,华夏的茶文化十分丰富,这倒不像早上那块自出水的石头一样,稍有常识的人都懂得其原理,除了吕母,几个小孩子都不明白为什么吕父要去摘茶树的老叶,还如此视若珍宝。

吕父终于得到了大家的关注,他像是蔫巴巴的植物重新浇了水似的,几乎自大地挺起胸膛。

“你们这些小孩子,还是吃饭吃得少了,这就不懂了吧?”

他还想顺便教育儿子几句,尤其是一直少年老成的大儿子,几乎有几年没有再跟他问过问题了,好不容易发现他的知识盲区,吕父此时恨不得当场摆出一家之主的架子来,当然吕母已经忍了他嘚瑟了一早上,这时候一个温柔刀飞过来,他自然乖乖的收敛做一个没有感情的科普机器人。

“我们常喝的茶都是嫩叶,是有原因的,嫩叶采摘不伤树,并不全是因为嫩叶口感好。”他爱不释手地拍拍摘取的一袋子茶树叶继续道:“茶树老叶被摘的话,这棵树基本就废了,只能像这样每棵树只取几片来,还不算伤害它,来年它也好照常的生长。像这种老树叶,回去陈化后,用滚开的水沏了,会比新茶更甘甜、醇厚,还不伤胃,但是就是因为不能多摘,所以老茶叶没办法量产,只能像今天这样子,遇见了野生的茶树,就雨露均沾的摘几片,让它们来得及把大部分养分从树叶里转移到树根里,再自然脱落,也不影响它们过冬。”

“原来是这样,爸你懂的真多!”吕维和樱柠都有些羡慕他的博学多知。

听说老叶味甘,樱柠下意识地就意识的就去看吕父手里的茶叶,吕父现在简直像是人生赢家,也没有注意到小女孩对“味甘”的茶叶的向往。

回到小院时吕父走路都是轻飘飘的,和认识的团友打招呼时还差点被摆在墙角的大竹笋绊倒,又被大家好好笑话了一番。

午餐后,大部分人都选择回房间小憩了一会儿,但是吕家人向客栈老板又租了一叶小舟,由老板用一根粗粗的毛竹做杆驾驭着脱离了小岛,往太阳倾斜的方向驶去。

“一会儿要经过一个洞,洞里有蝙蝠,大家不要大声叫哦。”店家专门叮嘱吕家人都点头表示了解。

果然如店家所说,在小舟贴着两座山的间隙滑过后进入了一处天然的洞穴里。

四周除了个人自己点的灯光之外全是一片漆黑,也不知道这山洞具体有多大,黑黢黢的一眼也看不清边界。

小孩子们被叮嘱不能讲话,只有店家摇橹的拍水声在洞里来回撞击弹开,吕父拿了一个手电筒示意大家往上看,抬头的一瞬间吕母被吓得差点叫出声,只见手电筒照出的一块圆圆的黄斑里密密麻麻倒挂了数不尽的蝙蝠,令人脊背发凉的是这些蝙蝠中夹杂了许多金色翅膀的异生种,乍一看好像是黑蝙蝠脱了毛似的。

小船不紧不慢划着,很快就看见了洞外的阳光。船上的人往外看,都觉得外面的世界生机蓬勃,令人向往。一出洞口,大家纷纷长吁一口气。

“那个蝙蝠怎么是金黄色的?”吕母拍着胸脯说,“我本来就害怕蝙蝠,没想到还有金色的蝙蝠,这太可怕了。”

店家听她害怕的抱怨,非常理解地笑笑,他胆子很大,或者是已经习惯了,大家在洞里时都是坐在船上的,还觉得头顶的蝙蝠是在可怖,店家却十分冷静,他还是站在船尾还在摇橹的,当他摇橹的时候,那些蝙蝠就在他头顶不远的地方倒挂着,他应该都能感觉到蝙蝠的呼吸就从头顶擦过。习以为常的店家不仅不害怕,甚至还能边摇橹边安慰吕母。

“这些蝙蝠只要不故意惊吓他们,那都是没有关系的,它们不会没有缘由的飞起来找你的。”

说话间眼前由窄窄的水路变成另一片敞开的湖面,几只白色的大鸟在水面飞速掠过,停歇在岸边的树林里,隐约有瀑布的嘈杂声传来。店家看了看手表。

“再有几分钟就到了,你们带着孩子,不要多留哦!里面应该是有蛇的,还好现在下午3点,那里的空气湿度勉强好一些,我在船上煮茶等你们一个小时,四点钟之前你们就要回来,不好呆太晚哦!”

对店家好心地提醒,吕父爽快答应了。

这次因为出发前没有开小会,所以蕊蕊并不知道要去看什么或者找什么,她被吕家兄弟放在中间坐着,穿着破旧的救生衣,神清气爽地欣赏着这午后山阴处的森林。

没有几分钟,小船来到了一个巨大的瀑布的正对面,这瀑布跨度足足有几十米,一眼看不到顶,让人震撼的是,在这片山峦包裹中,一栋造型很有些设计感的三层别墅就建在瀑布的正前方,而且别墅院子的地基是个规整的半圆形,面对瀑布永不停歇的水花,地基边缘修了一整面弧形的排水渠。在这种少有人烟并且运输不便的深山里,这个别墅虽然看起来花了大价钱建造的,但是就算是樱柠也能看出来,这花了大价钱修建的别墅此时却是已经明显的被废弃了。

别墅外墙上白色的真石漆墙面已经长出了墨绿的苔藓,院子里拼花的地面瓷砖也被长出来的杂草藤蔓顶碎,和家里那栋灰色的办公楼一样,这别墅也没逃得过破窗效应,整栋别墅一块完好的玻璃窗都没有了。

刚上岸的一行人在现代建筑与原始植物的冲击下很难不生出对大自然的敬畏,也很难不去感到可惜。据店家讲,这栋别墅就在一年前都还是完好的。

“这栋别墅啊,当时盖就盖了三年哦!结果咧?那个大导演拍了不到一年戏,就不拍了,房子他就丢在这里,也没有人管,一年没人住,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店家这番解释确实让樱柠很惊讶,但是吕父好像早就知道这个事情,他没有多问,就带着孩子们上了岸。

三个小地跟着大人直接就进了别墅,走的还是别墅的正门,别墅原本的大铁门被人敲碎了门框整个拿走了,里面的家具自然也都不见了,但是真留着估计也是浪费,因为刚一进这别墅,大家都猜到了这别墅被废弃的理由。

原本应该宽敞洁净的大厅里,数不清的毛竹从铺了大理石的地面长出来,毛竹柔软的尖端温柔又坚定地斜穿过别墅的某处墙面,不知道是何种力量让它完美地在墙面上顶出了一个洞口,又在墙的另一面露出好长一截粗壮的躯干。

“这太牛了!”吕维惊叹,就连樱柠也被这种植物强悍的韧性所折服。

“这么多穿插在水泥里的毛竹?我感觉自己不像是在地球上呢。”

觉得很有意思的樱柠用两只手的虎口并拢去丈量一根今年才长出来的红褐色外壳还没褪的“竹笋”,这棵年轻的竹笋虽然未成年,可是身材已经十分有压迫力,它的切面足足有碗口那么粗,明明稚气未消,却已经把一楼二楼的地面都已经顶破了。

地基中会长竹子?这本来就是住户非常反感的事情,也难怪那导演人也不想要了,这里的空气湿度和温度都太适合竹子生长,在客厅一角看去的时候,感觉是竹林里长了房子,而不是房子里长了竹子,配上地面的绿色苔藓和宽叶的喜水杂草,实在是不得不惊叹大自然的重生力。

“房主在建造初始就应该找人勘验好地质。”

说话的是吕郜林,他高高大大的个子在棵棵竹竿间不太顺畅地穿过来,似乎不想被这种可怕的竹笋沾边,他有些嫌弃的也阻止樱柠去摸那棵大竹笋。

“别摸了,你手嫩,小心过敏。”他把樱柠的手牵在手心里,把吕维也叫了出去。

“原则上来讲,在这边盖房之前,地面的土只要经过简单的处理就可以防止地面被竹子破坏的,但是看来这个别墅的主人请的设计师并不熟悉西南地区的土壤特性,他的房子离竹林太近,地面也没有做措施,在打地基的时候把生石灰和水倒在地面上就行,几十块钱的小事情,却让雇主损失了几百万。”

见他似乎很懂得一些建筑的问题,樱柠刚想问他怎么知道的,话还没开口就听见吕母的惊呼声从别墅的地下室传来。

樱柠被勒令不允许进入别墅的负一楼,那兄弟俩便飞快地往吕母的叫声处跑去。不多会一家人都从地下室出来了,吕母被众人围在中间搀扶出来,似乎吓得不轻的样子,她拍着胸脯喘着粗气,吕父也在一边耐心地安慰。

在两个儿子安慰受惊吓的母亲时,吕父开始借着出来后的阳光看了眼手里拿着的什么东西。隔着几米樱柠被他手里东西的反光闪了一下眼睛。她仔细看去,是用透明塑料管包裹的一管硬币,硬币透明的包装外壳上还有些苔藓混着泥土的污垢,吕父用纸把这管子擦干净后才放入自己的背包里。

“没事了!”吕维小跑着过来安慰蕊蕊,“我妈差点踩到蛇,那条蛇长得跟竹子似的,我都没看见就跑了,要不是我哥告诉我,恐怕我也得踩一脚。”

他主动解释了,笑得爽朗又阳光。樱柠却拉起他的袖子让他微微弯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吕郜林见吕母已经缓和下来,他抬头找樱柠时,正看见自家弟弟弯腰侧耳凑到她的嘴边,两个人脸颊贴着脸颊,不知道在讲什么悄悄话,他心里突然觉得奇怪,还好两个人并没有讲太久,吕郜林也就佯装没有看见。

被叮嘱过了的吕维起身看了眼自家父亲的背包,似乎里面装的东西格外吸引他。

山里的落日来得早,快到四点时,大家已经收拾好心情准备回去了。店家的小船就停在瀑布不远的地方,潭水被瀑布击打的没有停歇的泛起波澜,小船摇摇晃晃的被绳子拴在岸边一块大石头上谈脱不了,店主穿上了一身竹编的斗笠在船头燃了一盏陶炉。他捏着一截软软的细竹似乎在钓鱼,他就静静的盘腿坐着,身后不远处就是那个骇人的山洞。

“店家,我们回来了,把船靠近点吧!”吕父在瀑布的喧嚣中高声招呼。

店家摇摇蓑笠,懒散地把竹子随便在插在船上的凹槽上,连钓钩都没有拉起来就这么缓缓地把船靠了岸。小船不稳,吕父一把把樱柠从岸上抱上了小船,然后又去接自己的老婆。樱柠坐好后发现脚边正有一个竹子编的鱼篓,里面装满了还在拼命蹦跳的黄绿色小鱼。

“这是什么鱼?那么小也能吃吗?”她也大声地问那店家,店家随随便便收了鱼竿,鱼钩上竟然还有一条死死咬钩的小鱼,这鱼只有樱柠手掌大,香肠嘴,嘴边还留了两缕胡须,像个黄绿色的大头螺丝似的,奇丑无比。

“哈哈,妹娃儿,这个是黄辣丁,好吃得不得了!今晚给你煮山胡椒黄辣丁,安逸惨了!”他笑起来脸上的褶子毫不约束地皱到一起,十足的憨厚农家子弟的样子。

吕父也凑过来瞧,他见这鱼篓虽然满满的,但是实在是鱼小人多,但是他也没有怀疑店家的话,对这原生态的水潭里产出的野生鱼味他也有些期待。

按照导游的规划,明早早饭之后就会有人陆续回家,火车的先走,飞机的午饭后才走,樱柠他们会在这里再玩半天,所以晚上回到小院之后倒也不用着急收拾行李,可以好好地休息休息解解白日登山的疲乏,但是吕父吕母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商讨似的,只让吕郜林带着弟弟妹妹去院子里玩,直到天擦黑了团里的伙伴们都出来吃晚饭了,这夫妻俩才下楼来。

小院子里吕郜林一直在神情自若的自己看相机里的照片,樱柠和吕维两人就在他旁边,时而打闹,时而小声地交流。

“你去看见了吗?是不是?”樱柠没头没脑地问,但是吕维也听懂了。

“好像真的是的”,他突然拍一下吕郜林,“哥,下午咱爹妈怎么跑到那个别墅的地下室去?”

吕郜林没成想他们的交头接耳围绕的是下午的那栋别墅。“我不知道。”他下意识地回答。

“连大哥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跑到地下室?”吕维皱起眉头。他与樱柠对视一眼,两人都不说话了。

晚餐果然像店家说的,是用那小鱼做的主材,一锅子红红黄黄的汤水中,数条大小不一的小鱼被堆叠好,鱼背上一抔青绿的山胡椒连着枝丫被热油浇的开了瓣,混着鱼肉散发出勾人的鲜香。

黄辣丁虽小,但是把这些北方的老饕都实实在在地征服了,这个地方湖水平缓,河床肥沃,正是野生黄辣丁的最佳产地。店家配了许多自己上山摘的山胡椒,又用自己家榨的豆油烧得热热地把香味放到了最大,黄辣丁的肥美鲜嫩滑完全被山胡椒的麻味衬托出来。

野生黄辣丁虽然平均尺寸都不大,但是没有小刺,且肉肥厚甚至有奶香味,这些黄辣丁在宰杀前都是新鲜活蹦乱跳的,鲜美之味更佳,晚饭吃的时候几乎人人都忙于夹菜,连说话的声音都少了,被山胡椒打开了的胃口让人忍不住的像嗑瓜子一样地去剥那黄辣丁的鱼肉,没多久樱柠的面前就多了一堆整齐的鱼脊骨,能不挑刺的吃鱼肉对她来说确实十分畅快。

店家依旧笑眯眯地蹲在厨房门口抽水烟,他讲故事似的给大家说山胡椒的功效以及黄辣丁的做法。

“城里人都喜欢听我们这深山老林里的小事,我接待的游客太多了,野生黄辣丁在外面买都买不到哦!我们本地人也很喜欢的。”

他见过的游客也有几千人了,虽然开客栈也是为了赚钱的,但是时间久了,他也把游客的心态摸索得明明白白,生意做得也越发顺手起来,心态好了看这些“没见识”的城里人也渐渐没什么区别了,城里来的游客们往上翻三代,大多都跑不脱农籍,与他从根本上来讲没有什么区别。

自千禧年之后的有钱人越来越喜欢四处旅游了,他的小院也因为地点特殊,很多游客慕名而来,大多数城里人来他这里吃住几天只需要几千块钱,可是他靠着山水,吃喝不愁,在无数个迎来送往的日子里,他也积累了足够子女变成“城里人”的钱财,当送走一批又一批客人的时候,他也时常会想,就这么老在山里也算是完美的归宿。

回家之前最后的夜晚很快到来,樱柠坐在屋顶上看着这山林湖泊呼吸吐纳间散发的点点游离能量,整个山脉都被能量的交互浸染得祥且宁静。大多数人类虽然看不见这些山山水水的力量,但是也能多多少少感受到,就像瞎了的人也能感受到和风沐雨是一样的。

白天被阳光照亮的山壁上,那个孩童的影子在夜里正在嚣张地变化,他腹部微微起伏,山林中的游离能量们随着他的吐纳慢慢被他吸进嘴里,他缓缓地翻了个身,似乎吃得极为餍足。

“樱柠,他是什么?感觉他快要从山上爬出来了。”

被释放出来的李蕊蕊神色恹恹的,还没有从灵魂剧烈震动中恢复好。为了表示她改过自新的决心,她还是坚持出来陪伴樱柠。问这话时她还是有些害怕的,也不知道樱柠还愿不愿意搭理自己这个没去处的孤魂野鬼。

果然樱柠面如常色,虽然依旧冷着一张脸,却也还是开了口。

“这山里多的是这种东西,只是那一个不仅处在山水最茂盛的地方,还能长久地暴露在日月光下,所以就长得就比别人快了一些。不过你放心,这种东西,起码再来千八百年才能聚成完整的磁场,然后也是投胎,或是附着到其他生物上,反正这些你都看不见了,不用担心。”

见樱柠还愿意跟自己说话,李蕊蕊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小心翼翼地翼翼地坐在樱柠旁边,让自己跟樱柠保持着部分皮肤接触的限度,这让她们俩人在夜里也能好好地分享情绪,被迫认清现实的她常常害怕被樱柠抛弃,在樱柠不需要她的时候,她几乎都活在不能再变成人的噩梦里,她原本怀抱着小狗花花,花花此时却挣扎着下来,在屋顶上开始追着那些飞去孩童那里的力量,像是在追蝴蝶,追到后一口便吃掉了,似乎还觉得很好吃似的乐此不疲,在湖面上开心地追来追去。

吕维姗姗来迟,他面色有些严肃。

“我看过了,确实是硬币,一罐子硬币,大约有二十几枚。”他也坐下来,话刚说完他就看到了那个在月光中吐纳呼吸的影子,他吓了一跳,见樱柠没有什么反应后也努力地镇定下来。

“我爸妈为什么要收集硬币?还专门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收集,他们怎么知道那个别墅里有硬币的?”吕维觉得很苦恼,他的家里并不贫穷,实在没明白父母的具体信仰,也没明白父母收集硬币的行为。

蕊蕊默默地往吕维身边靠了靠,她很想跟同为人类的吕维说说自己的委屈,但是有樱柠在,她连想也是很浅显地想了一下,不敢深入怕被发现。

“那个雕像跟这个小孩的影子,是差不多的东西。他们两人手里那些硬币,和那间暗室里的硬币一样,有极小部分的磁场碎片残存在上面,看起来他们像是要凑齐一个完整的磁场,好让那个雕像活起来呢,这就像是——饲养。”

吕维眉头皱得更深,他想起父母在家时偶尔会同时消失不见,应该就是去暗室里了,但是他只有一年多的关于这个家的记忆,所以并不知道这个雕像怎么来的。

“那个雕像,是好的,还是不好的?”他问樱柠。

樱柠摇摇头,“不知道,等我们回去了,我去问问三哥吧,我只知道,这些硬币不是随随便便捡的,他们都有不同,也都有相同。”

后面的李蕊蕊更是什么都不懂,只好小声安慰吕维:“会没事的,别担心,樱柠她……很厉害的。”

吕维点点头,但是一直都没有看蕊蕊一眼。

在川渝呆的最后一晚,樱柠没有睡觉,她在山里四处闲逛,光是类似白天的那种山洞都发现了三四个之多,再次来到那栋别墅时,也没有觉得这个被瀑布打湿的小别墅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倒是一只猴子的磁场一直偷偷跟着他们,不知道要做什么。

樱柠并不讨厌猴子,但是不代表喜欢,这猴子通体毛发金灿灿的,也不像是白天能存在的真实物种,不知道是不是在山里混杂了其他什么东西的磁场,看起来形态中也没有个猴子的样子,它双脚直立,偶尔还会用树遮挡自己,像个人似的害怕樱柠回头看见它。

它既然不想露脸,樱柠也没心情睬它,他们在最高的山上找到了一个被树枝覆盖的山洞,里面竟然有一个年代久远的木箱,非常完整的木箱边上还有类似山神祭台的东西,比较吓人的是,还有数十具散碎的白骨散落在周围,他们大多数头骨都被什么东西敲碎了,看起来到处都是破洞,骨头上也有被小型动物拖拽的齿痕。

樱柠没有想开箱子的欲望,第一次见到真的“宝藏”的李蕊蕊却提议打开看看,然而她既害怕箱子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又压制不住对未知“宝藏”的欲望。

“吕叔叔说,山里是有宝藏的。”想了一下她还是有些瑟缩的提议,“你能打开这个箱子吗?”

看着李蕊蕊撺掇的表情,樱柠撇撇嘴无所谓地帮她打开了箱子。

月光下,还算完整的箱子里面是一堆变了颜色的金银锭,并无数不知名的宝石做成的首饰,其中的宝石借着月光依稀能看出颜色的区别,但是无论光线好坏,都能透过这些首饰精致的雕刻和制作工艺看得出来它们的昂贵。

蕊蕊觉得有些可惜:“它们在白天的时候应该很好看吧,放在这里真的是明珠蒙尘了。这些是他们带来的吗?怎么他们都死在这里了呢?”

她手里拿了一颗红色的宝石,她要这些东西自己也用不到,但还是觉得白白放在这里很可惜。樱柠瞟了她一眼,没有管她,吕维大着胆子去看那些尸骨,发现他们的牙齿都是黑色的,便觉得有些恶心地后退了一步。

“这些骨头好多头上,手上,腿上都有碎裂的,不知道是被打的,还是死了之后被破坏的。”虽然肉身都没有了,但是这些人的衣物都还在,红的白的,被灰尘盖得看不出颜色。

没有再去管这些,樱柠带着吕维回去了,李蕊蕊却欲言又止。

踌躇了半天,樱柠快要不耐烦的时候,就看见李蕊蕊拉住了吕维的手,见樱柠不介意她和吕维说话,才大着胆子求着吕维帮了她一个忙。

“能摆脱你帮这些东西丢到我们家吗?”

她把一些单独的,没有刻字或者款式的纯粹的珠宝塞给了吕维,吕维想了一下明白过来,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下午,吕母给每个人都分配了要拎的东西,樱柠拎得很少,但还是被吕维抢去主动拿了。实际上路上的时间里大多都不用拎这么多东西,只不过需要拿的包数量多了,要给每个背包编号才能做到最少遗漏,吕父用马克笔写完编号笑着跟樱柠说:“这是经验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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