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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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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蕊蕊正坐在一个被纯黑色大山笼罩的沙漠中。

黄色的天,黄色的地,以及被沙尘掩盖了一半的自己。蕊蕊甩甩脑袋,发现自己的手变得又大又厚,手掌里深深的纹路中夹杂着的砂砾缓缓地流出来,她摸摸自己的头发,一顶皱巴巴的防风帽下是细碎的发茬,她原本顺滑的长卷发无影无踪。

有些生气并恼怒地抓了一把沙子往前摔,一块黄油状的物体凭空掉落在她的大腿上,瞬间像是掉在水里一样快速融化,并且鼓了一个透明的泡泡,这个泡泡短时间内剧烈晃动长大,就在蕊蕊的目光中长到一人多高,然后是一栋楼那么高,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扩大,一直延展到看不到的地方。

蕊蕊费力地把半截被沙子埋住的身体挖出来,她上了樱柠一个大当,樱柠对“大冒险”的理解似乎不太准确,或者说是停留在一个非常表面的字面意义上。原本这个游戏的大冒险惩罚是让失败者去做一些丢脸的事情去供胜利者取笑的,但是樱柠赖皮起来谁又能跟她讲道理呢?樱柠给蕊蕊的大冒险挑战,是在时间的缝隙里找到樱柠饲养的宠物,这只逃跑的宠物偶然跨越了维度跑到了人类的社会中,还好跌落的区域是地广人稀的大陆上,人类还没有发现它的存在,樱柠给蕊蕊的要求就是找到这个宠物,并且保证蕊蕊自己不会在找到这只宠物前死掉。

她知道刚刚散播开来的泡泡是一块凝固的时间,有这个泡泡范围的时间进度将发生变化,并不会与其他地方的时间同步,这也是樱柠给蕊蕊划分的那只逃跑宠物所在的区域。

蕊蕊气的直哭,她被一个外星人耍了,她起初因为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想让樱柠在游戏里输给她,以此能让樱柠听他的话帮助李家改变这种总是受苦受难的现状。结果她樱柠并不按照套路走,只玩了一局就被她倒打了一耙。

刚刚还在干净明亮的客厅里玩游戏看电视,现在却要用这个臭臭的成年人身体去玩一个真实的大冒险,那么大一片区域,连这个宠物是白是黑都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不过四处观望后,她发现自己处于一片荒凉的沙漠中,别说是宠物了,基本什么活物都没有。

简单查阅了一下,她身上的背包里有水有粮也不用担心立刻就会被渴死饿死,于是蕊蕊在生气和认命之间选择了后者,不过虽然认栽,但是她依旧觉得樱柠好像早就在等着这一遭,毕竟无所不能的樱柠除了情感上的欠缺基本是地球计划外的存在,在这具成年人的肉身里,蕊蕊开始怀疑樱柠让她来找“宠物”的准确目的。

一阵风吹来,风中携带的沙子似乎并没有特别干燥,反而湿凉又粗粝地打在脸上生疼。晃晃脑袋,蕊蕊决定找一处最高的地方观察一下时间泡泡的边界,顺便看看这块土地的全貌。

这具身体不知道具体有多大了,虽然皮肤粗糙干裂,但是好歹还是个二三十岁女人的身体,并且这个女人好像并不是亚洲人,蕊蕊用这个身体站起来的时候不同于以往的视野高度,似乎这身体高于大多数亚洲女性,这种新的视角让刚站起来的她有些发晕,但是这具素质极好的身体很快就让她适应了这种变化。并且在沙地中行走时,这双大长腿一步迈开就像是踩了高跷,即便是陷在沙地里大半截小腿,也比原本的蕊步幅大出很多。

有些羡慕的戳一戳这人结实修长的大腿,蕊蕊虽然不太好意思,但还是轻轻地又戳了一下她丰满的胸部。

“重心都不稳了……”

蕊蕊低低的吐槽了一下,虽然这方圆几里地都没有人,但是她还是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轻轻咳嗽之后,她连滚带爬地上了一个目之所及最高的沙坡上,等她站稳之后看到的东西差点让她一口血喷出来:原来这里并不是她想象得沙漠,而是一片巨大的沙滩!而且这个地方不知道处于地球的什么经纬度上,这里的大海竟然也是黑色的!纯纯的像墨汁似的黑色!而且在大海的反方向,一座巨大有千余米高的笔直的黑色石头山将这块沙滩与外面的世界严严实实的分隔开,恐怕鸟类想越过山翻到这片沙滩上也很难,更不要说是普通生物了。

目之所及处,这座山在这几里地中诡异地弯曲了某种弧度,将这个沙滩四分之三的地方都围了起来,只留下四分之一的圆弧是与大海相连接的沙滩,眼看着泡泡的外壁几乎和这座山体重叠,蕊蕊稍微松了口气,能不用去爬山寻找,还算樱柠有良心,毕竟这山高的遮天蔽日,把这块地方围的像黑色的橡胶水桶一般。

等她看海边的方向时,才看见在山脚某个避风的缓坡上有几座刷了彩漆的木头小房子,这些房子零零散散地依坡而建,在纯黑色的大海和纯黑色的山体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鲜艳活泼。让蕊蕊更开心的是,其中一间小屋的屋顶上正有白色的炊烟正袅袅升起。

“太好了,有人!也许我可以去问问他们。”

她兴奋地冲下坡,直奔那座冒炊烟的小屋而去。

因为那座小房子不够高,于是奔跑中她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形让自己在这几里地中不要过多的偏斜,她下坡的同时意料之内的她已经失去了可以奔赴的目标。即便是刻意地提醒自己走直线,在走了将近一天后,蕊蕊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黑色山崖,她才知道自己最终还是产生了偏斜。

目标地的小房子离海边很近,现在已经是傍晚,太阳刚刚落下的地方是西面,蕊蕊应该往东北方向去才能看到大海和山坡上的村落。于是在天马上就要黑的时候她坚定的径直往南赶路,当她脚下的沙粒变硬,慢慢掺杂了很多贝壳和黑色的碎石的时候,疲惫的她再也走不动了,她一屁股瘫坐在一块灰色的礁石上,费力地脱下了脚上的靴子,果然这双脚已经伤痕累累。眼开着在较高的一块石头坡上那栋小房子里面透出了温暖的火光,但是此时她再也走不动了,现在就连站起来都很费劲。

将背包放下来,取出里面折叠好的单人帐篷,她不太会组装这些,但是没想到这个帐篷在脱离包装后就很有弹性的弹到地上,在某种弹性金属材质的支撑下自己就撑开了。

累了一天的蕊蕊找到一块比较干燥的地面安置好帐篷,她没穿鞋的脚被贝壳的碎片扎得生疼,但是靴子还在刚刚坐下的地方,她是实在又累又饿,强忍着去拿装有食物的背包和靴子,躲在帐篷里快速地吃了一些肉干后,也在心里把樱柠骂了一次又一次。

“该死的怪物,妖怪!畜生!”

她只敢心里偷偷地骂,但是也只想了一瞬间就强迫自己不在再继续,吃饱之后累得连火也没生的蕊蕊,拉上帐篷就裹着衣服睡下了,她需要积蓄更多的体力面对即将到来的爬坡。

夜里残月过半之时,黑色的浅滩中有东西开始发出肉粉色的微光,冰凉清澈的海浪将这些微光渲染开,海浪的褶皱扩大了这些肉粉色生物发出来的光,沙滩上,一只坦克大小的野兽似乎对蕊蕊的帐篷很感兴趣,它厚厚的四只蹄子踩在沙地上,嘴里像咀嚼口香糖似的不停地开合、吞咽、反刍、再次咀嚼,一只哑铃被歪歪扭扭地系在它的一只角上,它晃了下脑袋,被摘了铃舌的哑铃也无声地晃了晃。

这“怪物”脑袋上两的只角分叉繁复,且根处足有成年人手臂粗,这两只角从他的头骨两侧长出,即便这生物本身体积优于绝大多数的地球生物,但是也被自己的两个大角衬托得十分不真实,如果这生物出现在人类的城市中的话,普通的轿车在它面前也就是个小矮子。这头顶的两只角中,一只除了过于巨大,造型倒也还算正常,但是另外一只角却不仅像是大树一样地向着天空直立地生长,甚至角上的某个分叉里还有一个被破渔网牢牢缠住的鸟窝,这鸟窝的常住居民早就已经习惯了住在一栋房子里的感觉,两大一小三只小鸟已经在他不急不缓的平稳步伐中睡着了。

顶着两只大角的巨兽背对着黑色泛粉光的大海,低头毫不客气地用大角一下就把蕊蕊的帐篷顶翻了。在睡梦中惊醒的蕊蕊顾不上脚底的疼痛,狼狈地从被戳破的帐篷里钻出来,一抬眼就对上了两个冒着热气的大鼻子。

蕊蕊虽然害怕,但是也没有叫出声。她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眼前这个角像鹿、脸像骆驼、体型像大象的家,对于她一个看动物都得跑到市动物园的乡镇女孩来讲实在太有冲击力了。不过也幸亏她曾经跟着樱柠看了不少书,所以这个全身黑漆漆,下巴长了胡子一样赘肉的家伙她认识,这并不是什么怪奇童话里的拟造生物,而是地球本球在北方国家几乎是可以称之为常见的一种生物——驼鹿。

蕊蕊自己不太爱看书,她的闲暇时间都用来畅想未来,幻想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生活会有多美好,她期待着不用与死去的人打交道,还能天天和朋友们一起分享有意思的东西,但是樱柠却不一样,她性格跳脱但是却很喜欢看书、看电视,最近因为有了mp3和mp4,她甚至还迷上了韩流综艺和奇怪的偶像。这些韩流偶像在她眼里看来都是男不男女不女的非主流,甚至圈起粉来就像是邪教,但是樱柠却常常拉着她一起看,看过的资源还不舍得删除,存储卡买了一张又一张,都被她用来储存这些“资源”。

在陪着樱柠看书的时候,她也被迫看了一本又一本不爱看的游记,其中就有一本写到过驯鹿人的故事。

感谢知识,让当下的蕊蕊少了一些恐惧。

这只黑色的驼鹿看起来脾气还算温和,果然只是在她身上不停地闻来闻去,黑灰色的湿润笔鼻头喷着热气,在寒凉的海边吹出两道蒸汽的鼻息。

蕊蕊想伸手去摸一摸它巨大的鹿角,结果刚抬手就把这只驼鹿吓得往后倒退,它后退的方式滑稽又不自然,四条腿并做两条对腿,前一对腿脚尖点地把它像越野车一样的庞大身躯猛地弹高,后跳了两步之后又微微弯曲,硕大的头娇羞的摇晃,受惊模样活像个单纯地“小姑娘”。

虽然这家伙暂时没有攻击人的意向,不代表它四处乱蹦的蹄子不会误打误撞给自己戳个对穿,所以蕊蕊还是扶着沙滩上的一块黑色岩石光脚站了起来,就在这时,她透过驼鹿四只乌黑的细长腿,看见了白天平静的黑色大海里浮起来的一条条柔软的肉粉色丝带,这些丝带每条都有十几米的长度,仿佛是敦煌壁画里飞天仙女们缭绕多姿缓缓浮动的披帛,不同的是这些披帛现在并不在空中随着美人们一起飞舞,而是在这诡异的黑色海岸线黑夜里中发出淡淡肉粉色的微光。

“我真的还在地球上?”

蕊蕊下意识地回想来时樱柠给她做的保证:不触犯法律,不违反道德,只在地球的正常维度上,并且她告诉蕊蕊:这个宠物最大的特点就是“会说人话”,性情狡诈,且不服训管。樱柠自己除非使用武力很难让他心安理得地回到混沌维度的牢笼里,所以才要蕊蕊帮她来试一试。

看着眼前闻所未闻的奇异景色,蕊蕊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中。且不说这高耸的刀背一样的山脊,墨汁一样的海水,一边走路一边吐鼻涕泡泡的驼鹿,还有这水里发着光的飘带,哪一样都超脱于她的认知之外,下一秒就算海里窜出来个尼斯湖水怪她都不觉得自己会吃惊了。

蕊蕊努力的安慰自己,又小心翼翼地从翼翼地从驼鹿角上掰下来一截树枝,想用它戳一下挑起来正在黑色大海中散发肉粉色光芒的“丝带”,看看这些到底是活物还是死物。

泡在水里的“飘带”又滑腻又重,树枝受到了某些撞击,折断在海水里。蕊蕊下意识地想去抓,却突然瞄见繁琐的飘带下藏着的一个眼熟的东西,正是那只带她和樱柠去海底的水母!

待看到那只水母之后,蕊蕊才明白原来这绵延十几米的飘带全部都是一只只粉色水母的触角。正常的水母为人们熟知还是因为餐桌上的常见菜:“凉拌海蜇”,而这种粉色的会发光的水母跟凉拌海蜇没有一点相像,但是它们确实也都是水母。思索片刻,蕊蕊觉得跟海里的这些大飘带来比,旁边这只驼鹿,甚至它脑袋上的三只鸟会说话的可能性都比它们大,于是她蹑手蹑脚地找到被顶翻的帐篷,在帐篷里的背包中找到了一块她不爱吃的酸奶酪。

虽然换了别人的身体,但是蕊蕊的口味还是不能接受这种酸臭的奶制品,她尝试着把奶酪送到了驼鹿嘴边,如愿地看到驼鹿吃得很开心。

她只有一块奶酪,根本不够这个大块头塞牙缝,吃完她手里的奶酪后,这只驼鹿又开始在她身上闻来闻去。

“嘿!别舔了,大块头,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再给你一块。”

她装作不经意问它,企图让对方主动暴露会说话的能力,谁知驼鹿压根没反应,甚至低头用巨大的鹿角把蕊蕊揽着腰挑了起来。在离地两三米高的空中尖叫着翻了个跟头后,蕊蕊才摔落在地面上。索性脚下的沙子虽然有很多碎掉的贝壳,但还是保住了她没有被摔死。

狼狈的连扒带滚回到了刚刚站起来的岩石旁,就见那只驼鹿晃晃脑袋,优哉游哉悠哉地吹着鼻涕泡走了,它去的方向正是蕊蕊要去的小木屋那边。

半夜出了这种事,蕊蕊也没有继续休息的心情。这些稀奇古怪光怪陆离的东西一不小心就会要了她的小命,自己要是真死了,靠自己去投胎的可能性太小了,她活着时尚且唯唯诺诺,弱小无助,死了之后恐怕就像清水河里成百上千的孤魂野鬼是一样的,整天就站在那里,变个鱼啊,虾啊什么的就算是好的了,再投生成人因为应该是不太可能了。她带着对今生是仅此一生的想法期盼着能跟樱柠分开过正常人生活的日子,只不过此时此刻既然樱柠还算罩着她,想早点回家就免不了要搏一把。于是蕊蕊简单快速地把背包收拾好,忍者脚底长出来得水泡,踉踉跄跄地追着那只马上就要被夜色吞噬的驼鹿往山坡上的小木屋而去。

以前听爷爷说过“望山跑死马”这句谚语,这次蕊蕊算是彻底体会到了。

天都快亮的时候,她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腿将看清楚了这个山坡小村的面貌,村里昨天升起炊烟的屋子里面已经第二次燃起炊烟了,不过让她意外的是:这明明就是一座有最少十几栋木屋的村庄,但是路过的屋子却全都是空的,似乎大家都已经因为什么原因搬走了,眼看着确实只有那一栋刷着蓝漆的屋子还有个人气儿,黑驼鹿在前面晃着大长腿一步好几米的悠悠走着,她开始猜想屋子里是什么人在里面居住。

“应该是念旧的老人吧?”

这样想着,但是等到了屋子跟前长吁一口气时,蕊蕊却看见一个皮肤纯白的小男孩拿着个耙子在院子里正在整理干草。

这个小男孩实在太白了,他约莫不到十岁的样子,穿了一条十分肥硕的洗旧了的背带牛仔裤,脚上穿的靴子也像是偷得大人的,他过于纤细的胳膊腿在空荡荡的衣裤里非常扎眼地露出来,不仅皮肤白得吓人,他的皮肤、头发、瞳孔甚至眼睫毛、嘴唇,都是白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似乎照到了白炽灯的灯罩中,让这男孩像会发光一样的熠熠生辉。

看见有人站在他的院外时,男孩冷静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就这么拿着耙子直勾勾地看着蕊蕊,灰色的瞳孔毫无生机,看得她心里发毛。

只在电视里看过世界的蕊蕊以为,或许外星人是可以白成这样的,自己不应该大惊小怪。怕吓到这个男孩,她强作镇定用成年女人的姿态和蔼地问他:“小朋友,你家里人呢?我走了很远的路,想要点水喝。”

她晃一晃自己手里的水壶,男孩并没搭理她,而原本站在她旁边的驼鹿像低音炮似的沉沉“哞”了一声,然后长腿轻抬就已经轻松的跨过了木头做的简易篱笆,像是回到自己家似的悠然地往小屋后面走去。

顺着驼鹿走的方向,蕊蕊看见屋子后面有一栋好像仓库一样的木作棚屋,各种牲畜的噪音从棚屋里传来,而样的生机勃勃是她在来时的路上没见到过的。

那男孩还是不理会她,他有些不屑的冷着一张脸,继续低头整理草堆,他把比他高出一大块的草垛子抱了起来,瘦弱的白胳膊并不比绳子粗多少,现在却可以称得上轻松地把这些干草往屋后的棚屋运去,似乎已经做惯了这些事情。

没被主人家理会的蕊蕊尴尬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眼看着小孩并不理他,也没有大人出来问话,她索性学着樱柠做了一回没礼貌的粗人,不等主人家同意就去伸手推门。没想到院子并没有上锁只是只虚掩着,她很顺利地就到了院子里,一直在忙碌的男孩眼皮子都没抬,任由她就这么进来了。

这个处在半山缓坡的小院子大门正对的就是被太阳晒得有些清澈的黑色海岸线。隔得远了蕊蕊才能看出来这海岸线并不是因为海水得来的黑色,而是整个沿线的海床以及山体和细碎的岩石是黑色的,而海水过于的透明,因此呈现出黑色海水的错觉。

眯着眼盯着阳光下的大海看了一眼,蕊蕊很难想象地球上哪个地方会有这种异星景象。阳光翻过万丈高的黑色山壁斜斜地照下来,一只肥硕的白羽鸡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扑棱棱地把几几根草秆落在蕊蕊头上,她被吓得惊呼一身,结果旁边一直不说话的小男孩突然就被逗笑了。

“别笑了!小孩,你能听懂我的话吗?”蕊蕊抓住亲近的机会赶快问他。

小男孩咯咯地笑着,他手里的工具被他甩开,埋没在一堆谷物中。蕊蕊被他笑得心烦,伸手抓住他的背带想要他停止嘲笑,这种没来由的笑让她想起了樱柠,樱柠总是很容易就开心,什么东西都能找到乐趣,一点也没有一个女孩子的矜持和乖巧,在李蕊蕊的标准里就是没有家教的表现。

越想越心烦,看着眼前这个还在笑话她的男孩,蕊蕊心烦之中仗着自己现在是个成年人的体型干脆就把他从肩下抓住举了起来。两人终于视线齐平,蕊蕊装作凶狠地问他:“别笑了!你自己在这里生活吗?村子里其他人呢?你父母呢?你到底能不能听懂人话?”她手上不自觉地晃了一下,手里被掐着的小孩子开始挣扎,似乎不喜欢就这么像个小鸡仔似的拎着。

小男孩被举得十分不舒服,却还是不开口说话,正在蕊蕊又要晃动他的时候,他突然用手指掐住了嘴唇,熟练地吸了一个十分嘹亮的口哨。蕊蕊惊讶于他干脆利落的口技,却没防备的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到,小腿受到的重创让她立刻失去平衡向后翻到,在自己失去平衡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张开双手放开了还在挥舞四肢的小男孩,只见他利落的双脚落地,哈哈大笑着也不逃走,就站在一旁看蕊蕊狼狈摔倒地跌进一堆草屑里。看到她满头满脸都被干草和谷子覆盖,狼狈地把嘴里的草屑“呸呸呸!”地往外吐出,小男孩搂着笑痛的肚皮嚣张地指着蕊蕊取笑。

这种极其不尊重人的行为让蕊蕊恼羞成怒。她是很要脸面的,之前她好好地跟这个家伙说话,他却这样耻笑自己。挣扎坐起来,蕊蕊刚想跟他讲讲道理,但是突然间再次被什么东西飞快地撞到,脑袋“邦”的碰到了地面上,幸亏后面有杂草做得缓冲,不然这一下很有可能就直接让她伤得不轻。

被磕碰得眼冒金星的蕊蕊因为小脑平衡失常,胃里也开始翻滚。她总算知道为什么樱柠要给她套一个大人的身体了,因为这里不仅动物会伤人,就连人类小孩也会伤人。然而很明显现在有一副好身体并没有什么用,她痛苦地抱着头觉得自己已经到了需要打急救电话的地步。

小男孩十分享受的看着又一个大人被自己放倒,在蕊蕊拼命摇晃脑袋试图保持清醒时,这个小男孩再次吹了一个口哨,刚刚撞翻蕊蕊的罪魁祸首——两只五黑结实的鬃毛野猪很听话地用小尖蹄子轻快地跑回来,全身唯一粉色的猪鼻子还亲热地在小男孩身上拱了一番。

蕊蕊无助的摊在草丛里,隔着模糊的重影看着两头也就半米高的黑猪,她难以想象这男孩竟然可以指挥动物听他的命令。头疼欲裂间她听见小男孩清脆的童音在她脑袋上方响起。

“笨蛋,连猪都比你厉害!还想来抓我?哼,妈妈看人的能力依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烂啊……”

还没消化掉这句话的含义,蕊蕊就看见小男孩在屋檐下面取了一个锈迹斑斑的红色铁皮桶,毫不怜惜地扣在她的脸上,她只觉得原本模糊的世界突然变黑,不知道那个男孩拿了什么东西当做武器,总之在一片黑暗中她侧脸隔着铁皮被重重一击,这一击让她彻底晕了过去。

勉强算是在文明社会长大的小女孩李蕊蕊今天见识到一个像野人一样的男孩恶劣的手段,她以为自己被打的死过去也正好可以回去跟樱柠大吵一架,却没想到自己想死也没死成,吵架竟然也变成了一种奢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醒来时蕊蕊开始觉得樱柠是故意整她的,也许昨天或者以往对她的埋怨激怒了她,也许她根本就不想把身体还给自己,蕊蕊记起樱柠说过的关于时间奇点的话,也许樱柠因为现在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影响世界进程,所以她准备借这个机会了解了自己……

愤恨之中再多的想法现在也无济于事,蕊蕊看着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捆在仓库中,数不清的野猪、麋鹿、驼鹿、绵羊,鸡、鸭、鹅、等等等等,乱七八糟的野禽家畜就这么怡然自得地在仓库门前的草地上或躺或趴的晒太阳、挠痒痒。刚刚撞倒自己的两头野猪正在一个人工挖掘出来的小泥巴池里愉快地打滚,而弄醒自己的是一只比昨晚的驼鹿还要高大的成年长颈鹿。

长颈鹿迷人的大眼睛茂密的眼睫毛就正对着蕊蕊看,见她醒了还伸出紫黑色的舌头给蕊蕊洗了一把脸。刚刚还沉迷长颈鹿美色不能自拔的蕊蕊立刻被恶心地尖叫起来,叫声惊动了一旁正在孵蛋的鸵鸟,两只鸵鸟毫不客气的一人给了蕊蕊一嘴巴,将她这个身体的短发硬生生多了两块下来。

疼痛让蕊蕊气愤到了极点,虽然这并不是她的头发,但是这种疼痛感让她觉得极度的无助,浓浓的怒火也无处发泄,让她像个幼儿园的孩子似的背靠着柱子滑坐下来。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也许是她哭得太过惨烈,那个惨白着脸的小男孩拎着水桶不耐烦地过来了,看样子还想再给蕊蕊来一次隔着铁皮的击打。

“这么快就醒了?烦人的家伙。”他作势又要给蕊蕊套上铁桶。“别着急!等我把晾肉架做好了,你就有地方呆了。”

他带着冷笑说出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话,蕊蕊已经被吓傻了,但是她强烈的求生欲指使她立刻做出了反应。

“我不是来抓你的!我就是想要口水喝而已!”她尝试辩解。“我只是出来探险的,不小心迷路了才到了这里,我不是坏人!”

她当然不是坏人,但是对方就不一定了。

原本就白皙得近乎透明的小子此刻虽然站在太阳下,但是笑得实在让人浑身发凉,蕊蕊眼看着原本围绕着他们俩的一众动物们纷纷默契地往后退了一大截,有一些甚至往前院走去,或许是出了门,半分钟内男孩身边除了被捆绑在柱子上不能动的蕊蕊,所有活物都已经乖乖地远离了。

这样不祥的征兆让李蕊蕊下意识地颤抖起来,她抬着头看着这个男孩笑得人畜无害,但是眼角却一点弧度也没有,半透明的睫毛以及看得到血管的皮肤让他看起来像是从冰箱里化了冻拿出来的冷冻品。

小男孩的铁桶没有怜惜的还是扣在了蕊蕊头上,蕊蕊的眼泪混着脸上的污垢流了下来,她开始抛弃尊严想尽办法的求饶。

“别杀我!我真的不是坏人!”

“我可以帮你干活!我的肉不好吃!”

“求求你!别杀我!人是不能吃人肉的!会得病的!”

她不顾一切地叫喊着,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这个小男孩,这男孩竟然又把铁桶又拎起来了。蕊蕊惊喜地看着阳光再次回到眼前,她开始猜测是哪一句话让这男孩放了自己一马,却听见小男孩冷冷地反问了一句。

“生病?”他微微皱眉,似乎不太理解。

“对的!生病!人不能吃人!会生病的!会死的!”蕊蕊抓住了重点开始胡诌。

小男孩又皱眉。“死?我不能死。”他没把蕊蕊放在眼里似的喃喃自语。

“生病是什么?”

说这句话时,他手里的铁桶一直没有放下去,似乎哪句话稍微不对付,还是要给蕊蕊扣上。

蕊蕊开始拼命地回想自己十几年来浅薄的知识存储。她想起在初中的生物课程中似乎学到过:人类吃人肉确实是会得病的,但是具体的病称她已经忘没了,她见小男孩似乎还是年纪小不懂多少,眼睛下意识地往左偏了一下,开始根据以往的经验编造。

“生病就是肚子会痛,会没有力气,不能干活,会流血,眼睛,鼻子,嘴巴都会流血,吃了人肉就会生病,人类不能吃人类。”蕊蕊给自己默默地打气。“对的,不能吃。”

原本以为小男孩会考虑一下再找借口编下去,谁知道这个男孩确实放下了水桶,但是很明显没有相信蕊蕊的话,他捡起一些散碎在地上的石块,很不怜惜地捡起石块往蕊蕊的脸上扔。

突如其来的伤害让蕊蕊惨叫着想挣脱,结果石块第一下就击中了她的右眼,还没等她叫完,第二下就击中了她的牙齿,强烈的痛感让她立刻呕吐了起来。

小孩见她呕吐的恶心,拍拍手不想继续看,转身回去前院了似乎是继续给蕊蕊做“晾肉架”去了。

蕊蕊就这么在濒死的眩晕感里熬到了傍晚,她实在是很痛,也不明白一个小孩子怎么是这样一个残忍的魔鬼,不知道什么样的家庭教养让他能随心所欲地伤害一个陌生人。她悲戚到了极点,在痛哭自己命运多舛的时候,也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难不成这个村子之所以人去楼空都是因为这个男孩吗?

她不敢细想,也不知道想明白了除了更加害怕会有什么帮助,就在无助的疼痛中默默地哭了一下午。

海边的傍晚总有绚烂的彩霞,待到彩霞慢慢黯淡之时,那男孩果然又回来了,他的架子似乎做好了,开心地吹着口哨,坐在一头像他一样纯白的公牛脊背上摇摇晃晃地上了坡,来到了屋后的仓库中。

这只纯白色的水牛肌肉遒劲,好像一堵移动的钢筋堡垒,但是和那驼鹿一样,神色都十分平静温和。男孩盘腿坐在牛背上,同他一起在牛背上的,还有很多被捡来的干树枝。很明显,他准备在后院生一团大火,至于这火是干什么的,蕊蕊立刻就明白了。

熟练地堆柴,用一盒火柴燃起了一团干草,然后顺利地在晚风中点起一个大火堆,在蕊蕊想想自己的死法时,小男孩把一节风干的肉块从他背带裤的口袋里掏出来,穿在挑火用的铁签子上,哼着不成调的歌开始旋转铁签。很快被剥了皮的牛肉块开始滴油,可怕的是,蕊蕊看着这块肉块,却觉得自己真的不应该上学,不应该跟着樱柠到处瞎打听,眼前这块带着骨头的二十公分长的肉块中间是一根较粗地带着骨髓的骨头,骨头跟骨髓接触的中间还有一圈被烤得红艳艳的隔膜,在这根粗骨旁还有一根较细的骨头,蕊蕊或许不知道这两根骨头的学名,但是这肉块的骨头形状衣襟把她吓得几乎晕厥。

肉块被转的时间久了,开始发出“滋滋”的声音,蕊蕊清楚地看见小男孩吞咽了下口水,闻到味道的蕊蕊再次呕吐起来,但是她已经吐不出什么东西了,只有胃部的痉挛强调着她濒死的生命。

她的呕吐引起了小男孩十分的不满,他挑起火中的一根细柴直接怼在蕊蕊的腿上。

“啊!!”

嚎叫中她脸上立刻冒出涔涔冷汗,她咬紧后牙,十分艰难的求饶。

“求求你,你要怎么样才能饶了我!”

小男孩“哈哈”地笑了起来,似乎看一只得了病的小鸡仔似的看蕊蕊。

蕊蕊一时之间对于小男孩的软硬不吃感到十分绝望,她低下头开始默默垂泪,脑海里全是对樱柠的愤恨,以及对自己坎坷人生的感慨。没多久,当那个小男孩开始啃食肉块的时候,蕊蕊几乎已经被吓疯了。她开始撒泼耍赖似的扭曲、哀嚎、胡言乱语。

“樱柠,救救我吧樱柠!这个游戏太过分了,一点也不好玩,要出人命了樱柠!让我回去吧,求求你了,你明明能听见的!”

喊了不知道多久也,她开始极度失望,豁出一切的开始咒骂:“你凭什么,那是我的身体,我的人生,我倒了什么霉遇见你,我才十几岁,为什么别人十几岁就能住大房子,有爸妈疼爱,有穿不完的裙子,吃不完的零食,我却要被挂在这里等着一个该死的熊孩子把我弄死,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她叫喊的忘乎所以,没有注意到那个白惨惨的小男孩正一边咀嚼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确切来说不仅仅是看着她,男孩灰白的瞳孔里倒映出蕊蕊越来越庞大的能量场,他有些兴奋地看着这个能量场越来越大,波动的越来越厉害,直到能量场的波动开始越来越大,甚至影响了一边篝火中火焰的形状,在篝火诡异地向一边弯折时,小男孩像是终于忍不住地闭起了双眼。

痛哭中的蕊蕊看不到维度里,男孩只有能量没有章法的磁场像黑洞一样在空中显现出一个黑色的漩涡,李蕊蕊的脆弱又敏感的磁场就像一只纤细的蘑菇,很快就被这黑洞一样的磁场捕捉到了边沿。

在没有自主意识指导的情况下,两个磁场的碰撞引起了男孩的注意,他感受着来自蕊蕊的情绪,本想浅尝辄止地试探一下,却没想刚刚蕊蕊还脆弱的磁场突然像是烧滚了的开水,直接涌向了男孩黑洞一般的磁场中,天生就无情无欲的男孩立刻感受到了从未经历过的痛苦冲击。

在磁场相互纠葛的时候,两人感受到了几乎一致的痛楚,蕊蕊只觉得她的灵魂在被撕扯,能量随着磁场流向黑洞的同时,被绳子束缚的双臂在挣扎之间勒出了血痕,部分皮肤开始损坏,她像水分流失的鱼一样在地上弹跳,她扭曲、嚎叫,活像被强制戒毒的瘾君子。

被翻滚的磁场冲击的男孩也不好过,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除了猎杀快感以外的情绪。大量的恐惧被灌入他的灵魂,与他天生的枯竭的感官开始互相融合,两股力量扭打间不分上下,让原本晕倒在地面的他也开始扭曲,翻转,好几次都不自觉地往火堆里撞,无形中燎伤了他大片雪白的肌肤。

院子里动物都被吓得瑟瑟发抖,白天舔醒蕊蕊的那只长颈鹿担忧地看着发生的事情,然后低下头用力地将在地上翻滚的小男孩往火堆的反方向推搡,它伸出舌头在他被燎伤的皮肤上舔了舔,露出心疼的眼神,有一瞬间它还回头低低的叫了一声,似乎在对无动于衷的大白牛求救。没多久,院子里的生物开始自发地带着恐惧向小男孩靠拢,各式柔软的毛皮互相依靠着围成一个小小的圆圈,将不停翻滚的小男孩牢牢地围在中间。

天色大暗,两人的挣扎开始慢慢平稳。在这座没有人烟的半山腰上,绚烂的银河在头顶上清晰地显现,猎户座腰带上的三星连续闪烁,一颗彩色的流星无声地划过,随着流星的出现,环绕在山体上的凝固的时间墙像水波一样缓缓落下,昏厥中的蕊蕊似乎看见了樱柠。

在她心里恶心到极点的樱柠正被一个男人牵着手从流星掉落的方向飘来,在落地的瞬间樱柠就开心地去看躺在地上的小男孩。蕊蕊气恼她竟然去看一个魔鬼而不是痛得牙关紧闭的自己,当即一口血喷出来,彻底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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