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金字塔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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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下了三天，就算是城堡有较高的地基，一楼大厅里的落地窗也能看出有将近一米厚度的白雪堆积在这片林场中间的平原上了。
樱柠这几天也没有总是去找“老方”或者方麓人，却一直跟着蕊蕊在一起。蕊蕊发现自从自己的大脑变得较为清明之后，她对樱柠的看法也产生了变化，她有的时候甚至觉得樱柠是很孤独的。
突然被自己的发现惊到，她立刻晃了晃脑袋，迫使自己走出这种“丫鬟心疼主子”的情绪中。她松开怀里抱着的一只脾气十分温和的黑色猫咪，让自己在这人造的自然中慢慢地放松下来。
城堡里到处都是动物，动物们上天入地把城堡当成了自己的家，虽然背后必定会有大量人力物力的支持才能把这些动物养得这样好，但确实它们和人类相处的和谐又温馨。无论是客人蕊蕊，还是主人方屈白方麓人，甚至樱柠，都是非常喜爱动物的人，他们对于在自己家里看到这些“小”动物们感到放松，反倒是对于在墙缝中穿行忙碌的仆人们却肉眼可见的厌弃，在这里住的这几天，蕊蕊看着这些仆人们以非常严格又全面的规章制度为中心，精准的规划好出现在城堡内的每一秒，除非李蕊蕊故意召唤，她也很难相信这城堡的夹缝中真的有完全贴心的佣人们时刻准备着。
从樱宁那里，蕊蕊得知这些佣人们不仅需要像老鼠一样穿墙而过的工作，还必须常年与世隔绝地住在这座城堡的地下。蕊蕊晃晃头把刚刚浮起来的对于佣人们的共情按下去，看着大玻璃上倒映的自己，她现在提醒自己认清楚现实：这城堡里就算最低微的工人的收入，也是自己家乡高知识分子所不能企及的。
前两天出于底层人民的互相怜悯，蕊曾问过樱柠城堡里的服务人员的相关收入，樱柠自己也不太了解，干脆直接让一个西装革履的管理员从“墙里”出来给蕊蕊答疑解惑。对方贴心地带着两人参观了一下地下二、三层服务人员的居住区，让蕊蕊很震撼的是，服务人员不仅有自己的房间，而且有独立的卫生间。虽然单独看着也觉得并不十分优越，可是一模一样的佣人房间在城堡的地下两层足足有近两百间之多，并且每一个服务种类的人员单独一区，就像是一个小型的地下社区，他们甚至还有自己的管理员，每隔20间有一间较大的活动室，用于电影、派对或者棋牌，并且让蕊蕊十分意外的是，城堡与外界的通道分为两条，南北各有一条大路，竟然全都是由地下出发的，蕊蕊一直以为是大雪掩盖了道路，现在看来完全是城堡的交通线整个都在地下罢了。
以城堡为中心的三公里范围内地上是只有主人用的小型代步车、观光车、其余的运输、来客，全都在地下进入，并且地下另外设有一个大型的仓储间，用来维持整个城堡在类似于雪季的一个月的生活准备。
“这也太夸张了吧。”
蕊蕊走到地下一层一间玻璃房前感慨道。玻璃房是城堡服务人员的员工厨房和餐厅，他们很幸运地遇到每个月一次的员工集体生日会，有足足13个人都是这月的寿星，地下完善的供暖设备让他们穿着漂亮舒适的常服，围绕着一个巨大的方形生日蛋糕，蛋糕上盖满了新鲜的草莓，樱桃等颜色亮丽的水果，写上了每一个生日主角的姓名，一群人开心地唱生日歌，还拉住樱柠和蕊蕊一起分享了新鲜的蛋糕。也就是那个时候，蕊蕊第一次明白她的成见让她下意识的去同情被称作“佣人”的人们，真正体验了他们的生活，她才知道自己才是那个需要被可怜的人。
那天樱柠和蕊蕊花掉了大半天时间用来探索工作人员的居住环境，过了中午才回到地面的城堡中。
被蕊蕊放走的黑猫在不远处“喵”了一声，樱柠不知道从哪里玩过了，又来找她。两人步行路过走廊准备去看雪地里的短腿马时，设置在走廊的通话口却突然发声叫住了她们。
“樱柠，带着你的朋友来书房找我。”
从未听过的男声微微沙哑得很有质感。蕊蕊愣了一下，看见墙壁上有一个不起眼的隐藏式音响正在微微震动。要不是音响口网格的质地与墙壁上的颗粒涂料质地不同，她也很难分看出来。
听到声音的樱柠有些无力地叹了地叹了口气，她很少展现出这样颓废的样子，蕊蕊在好奇中继续跟着她改去书房的方向。
樱柠边走边回答：“大哥，我这就过去。”
这时候两人已经不在走廊上了，但是来到的这个新的房间，樱柠和她的大哥还是能随意的交流。
“为什么你哥有事不给你打电话呢？如果因为房子太大了，打个电话就好了啊。”
樱柠笑一笑：“电话太麻烦了，你想想，以前妈妈做好了饭就直接在厨房里叫我们去吃的对吧？喊一嗓子就行。但是这个房子太大了，喊破嗓子也听不到的，所以这里的音响系统每个房间都有，可以让隔得比较远的家人也能像就在旁边一样聊天、互相沟通。就比如方麓人如果在他的L号房间玩拼接积木，老方在这个房间最远的客厅里想叫他出来一起说说话，他们可以利用每个房间的感应音随时响局域对话，而不是在打手机等对方接通。这种直接传达信息的方式就像妈妈在厨房里叫我们去吃饭是一样的，家人之所以区别于普通关系，就是因为相互之间的隐私区域没有那么明显。”
蕊蕊只觉得很厉害，但还是没有明白这是怎么做到的。
思考间已经到了目的地，方屈白和樱柠的大哥正在书房里聊天，方屈白无奈地跟他解释什么，而山一样魁梧的陆扶光正有些不悦地拎着方麓人的衣领。往常嚣张的方麓人这时候像个乖巧的兔子似的，红着眼可怜巴巴地嗫嚅什么，似乎做错了事被抓包了。
樱柠甜甜地叫了声“大哥！”然后跳起来把自己也挂到了男人伟岸的肩膀上。
“扶光，快把儿子放下吧，他才好了，已经很乖了。”
方屈白去抢陆扶光手里的孩子，却被陆扶光冷冷的躲开了。樱柠看大哥果断拒绝的清冷神色，搂着陆扶光结实的脖颈像猴子一样往上攀爬，感觉到屁股上被陆扶光的大手托住了，干脆坐在他手上去看自家大哥的脸色，再疑惑地看看方麓人，疑惑地问他：“你又干什么事了，你父亲看起来要吃了你。”
方麓人瑟瑟发抖，就连蕊蕊也看出来这次方麓人是真的害怕，不是装的，同时她也敏锐地察觉到樱柠将陆扶光描述为方麓人的“父亲”。
“樱柠，你劝劝你哥吧，他要杀了麓人！”
方屈白一改前几天的温和，着急地让方麓人生物学上的亲妈来帮忙，他却没想到，樱柠听了虽然惊讶了一下，但是一点儿也不着急，甚至口气和平时并没有不同，语速平缓地问陆扶光“怎么了大哥？”
陆扶光很不怜惜地一把将方麓人甩在墙角，方麓人撞上墙发出“砰！”闷声，然后弹到地上夸张的哭嚎起来。
“麓人！”
方屈白赶快过去查看方麓人的情况，陆扶光似乎手下留情，仅让方麓人的胳膊骨折了，没有直接下杀手。
“别管他，你过来。”陆扶光面色柔和一些，对方屈白说。
蕊蕊在一边看着方麓人这个熊孩子被这样惩治，心里终于出了一口恶气，但是脸上没有显现出来，毕竟这一屋子都是这个小魔鬼的亲人，谁知道他们是真的要罚他还是做做样子给自己看。
果然陆扶光也往蕊蕊这里看了一眼，他这次没有穿雪山上的长袍，倒是跟方屈白一样穿了舒适的居家服，然而他浑身迸发的男性荷尔蒙还是一如既往的强烈，整个人像块黑黢黢的冰山石块一样矗立在这间温暖的办公室中。
他一把把方屈白拉到自己身边，方屈白明明个子也很高，却被伟岸的陆扶光衬托得像个女人。
“扶光，你别胡来，他到底是我的孩子。人类对自己的孩子是有很多不同的感情的！你不能直接把他抹杀掉！”
“感情？你不应该瞒着我让他做了这么多错事，屈白，这个孩子的突变会伤害很多人，留不了了，我不是要杀死他，如果你喜欢，可以等他回来了再好好跟他做父子。”
方屈白咬咬嘴唇，在墙角哭喊的方麓人也在偷听他们的对话，看着一向宠爱他的父亲有点妥协的意味，他立刻慌了。
“爸爸！爸爸我不要去坐牢！我知道错了！真的！”他见方屈白和陆扶光握紧的双手，像被电了似的想爬起来去分开。
一直被抱住的樱柠没有帮方麓人讲一句话，他们都知道眼前的这个高大的男人可以代表一切真理，是可以完全依赖、信任的人，就算这个人要杀了他们的孩子。
蕊蕊在山上被虐待得差点死掉，那种痛苦她再也忘不了，所以自始至终她也没有插嘴，她也怕在这时候插嘴被方麓人记恨上，听陆扶光的意思，似乎仅仅就是把方麓人送到别处去，早晚还是会回来的。
见所有人都不帮自己说话，方麓人因为骨折的疼痛颤抖着双唇问陆扶光：“这次又要干嘛？把我关到混沌维度关到死？呵呵，没用的人类！你没有保护我的本事么还要把我制造出来？”他狠厉的言辞竟然是对着方屈白说的，方屈白低头叹息一声，好看得双眼干脆闭起来，不再阻止陆扶光对孩子进行惩罚。
“你想让我回来？我也再也不会回来了！我没有这么没有用的爸爸！”
“啪！”的一声，樱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跳下来，毫不客气地给了方麓人一巴掌。她这几天一直开开心心地跟蕊蕊在一起，对自己亲儿子做的事情也似乎并不以为意，不知道为什么方麓人对方屈白说的这句话触了她的逆鳞，显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来。
“你心里竟然一直是这样想的？没礼貌的家伙！”
方麓人被打的一愣，却不知道为什么低着头默默地忍了。
然而李蕊蕊却对这一巴掌十分满意，甚至嘴角都不受控制的微微弯了起来。她看得出来，方麓人这孩子非常聪明，他已经学会了柿子拣软的捏，对樱柠兄妹俩怕得屁都不敢放一个，对自己的人类生父就跟小霸王一样，恶劣至极真的是没救了。
“大哥，你要把我儿子怎么样？你不是让我好好跟人类相处学习吗？我觉得不要杀了他吧，我作为人类的一部分觉得有点舍不得呢。”
听见樱柠为自己解释，方麓人又开始低低的哭泣。
“真会装。”
蕊蕊不自觉地吐槽一句，没想到方麓人听见了，他扶着自己骨折的一只臂膀，低着的头阴恻恻地转过来，灰白的瞳孔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就这一眼便将蕊蕊吓得到退一步，想要立刻逃离这间屋子。
这一幕自然没有逃脱陆扶光和樱柠的视线，蕊蕊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刚刚还在眼前好好的方麓人立刻瘫倒在地，像是被抽了魂一般。
“你把他弄去哪里了？”方屈白被陆扶光搂着，没去看地上自己亲儿子剩下的空空的肉体。
“另一个时间点，让他吃点苦头，他现在已经有了正常的七情六欲，可以真正体验生老病死、爱憎会、怨别离、求不得；等他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之后，再叫他回来。”
陆扶光没有安慰方屈白，他明白方屈白并不是娇滴滴的女人，虽然方屈白表现得十分中庸，可是只有他知道，两个人还未遇见之前方屈白就已经是凭借一己之力富甲一方开始隐居的聪明人。
“李蕊蕊，是我没有管好他们，让他们私自决定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将情感反馈系统分割给了麓人。”陆扶光脸色有些严肃，他这么突然一开口，蕊蕊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非常害怕这一家人突然想起来秋后算账，她偷偷地攥紧了拳头等候他对自己的审判。陆扶光接着说道：“你愿意的话，可以亲眼去看看，算是监管那孩子的惩罚。”
没想到自己会被陆扶光高看一眼，蕊蕊以为自己的生死感受在“他们”这些人眼里都是微不足道的，蕊蕊下意识地点头答应。
“我陪蕊蕊去吧。”樱柠突然出声。陆扶光偏头看了她一眼眼色沉了沉：“你要去帮那个小崽子？”
像是被问对了，樱柠自己也有些吃惊。蕊蕊后知后觉的诧异看向樱柠，她心里有些背叛感，因为自己确实差点被折磨致死，樱柠口口声声说会帮她，却一再地忽略她的感受，以往被这么对待她已经习惯了，这时候樱柠的大哥突然说要惩罚方麓人，就好像一把把她拉回了公正的世界，让她对不公正的事情开始又有了不服气的勇气。
“你可以跟蕊蕊去，但是不许帮方麓人。”陆扶光做事很干脆，挥手间就把樱柠和蕊蕊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