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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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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奕歌的请柬并没有干扰夏澈情绪太久。

因为电话刚挂,办公室门就被秘书敲响了。

“夏总,顺承集团给的文书有问题。”

夏澈干脆利落地把请柬扔进抽屉。

“我去看看。”

都投行了,为钱不要命一点很正常。

夏澈上班以来,休满两小时午休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拎起外套,风风火火离开办公室。

暂时没事的裴燎则靠在椅子里,挑了下眉。

夏澈最让人佩服的一点,就是干正事不带丝毫个人感情。

比如和裴燎合作的时候。

又比如两年前周奕歌告白成功的潮热夏晚。

那天海城莲花池景区新建成,还没对外开放,园区里只有三个人。

周奕歌,宁恬,以及投资人夏澈。

莲花池项目前期没人看好,差点停工,要不是夏澈一意孤行砸钱,海城就没那么出名的打卡点了。

竣工前一周,两人在酒店对公文,周奕歌找上门,问能不能带喜欢的女孩做第一批游客。

话意太明显,裴燎听得直皱眉。

夏澈才是最喜欢莲花的那个。

裴燎知道,周奕歌却不知道。

但这没法说,周奕歌是铁直男,对他而言,他们是一辈子的好哥们,兄弟间这点请求完全不过分。

夏澈怔忡后爽快答应,托关系亲自带他们进去,又悄悄从小门离开。

裴燎还怕他来找自己哭。

结果对方出门打车直抵机场,次日拿下了京城的红旗项目,交流会上意气风发,看不出半点失恋模样。

至于他怎么知道的?

哦,很不幸,那晚他是喝了酒的周奕歌、和没有驾照的宁恬的冤种司机,在园区外和夏澈一起见证这段爱情。

隔日还被公司遣去京城,配合夏澈工作。

再然后,夏澈就跟没事人一样,对周奕歌还那么好。

想到这,裴燎闭上眼睛,按了按太阳穴。

他看到的夏澈没事人一样。

他看不到的呢?

……

如果知道裴燎在想什么,夏澈肯定会劝他每半年体检多加一项脑CT。

金融行业没有外界看到的那么光鲜亮丽,想要赚钱往上爬,就要做好全身心投入事业的准备。

他毕业后饱觉都没睡几次,哪来的时间感时伤怀?

周奕歌脱单撞上季度考核,这次结婚又遇到年底调职,好不容易才空出三天参加婚礼。

和裴燎飞海城的当天,还差点因为酒局误机。

昨晚陪客户干了两瓶白的,这会儿脑袋发懵,躺在椅子里闭目养神,有气无力问旁边那人:“今天几号?”

“27。”裴燎把椅子调到和他差不多的平展度,也躺下来,“怎么?”

夏澈怅然道:“有点不真实。”

收到周奕歌请柬20天了。

然而对比七年暗恋,还是太突兀。

他放下隔板,转过身:“你什么时候听说的?”

裴燎没放下隔板,声音模糊:“比你早半天。”

他出差回来走海城转机,周奕歌知道后想请他住一晚,顺便亲手递请柬。

但裴燎怕麻烦,懒得退票,想都不想直言相拒,周奕歌劝破嘴皮子也不改口,最后凌晨两点开车到机场,专门送一趟。

夏澈闻言,很轻的笑了声:“借口。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那可是周奕歌,你不想看到请柬才不愿意多留一天吧。”

裴燎否认说:“我有事。”

“什么事比见他急?”夏澈嘲弄,“总不能为了逮我迟到?提醒一下,国内有打卡机。”

夏澈上班永远在规定点前三分钟到岗,偶尔还迟到一两分钟,回国三年经常错失全勤。

而国外总部没有打卡机制,只要不被举报,月底都能拿钱。

夏澈人缘好,同事喜欢领导爱,按理说不愁全勤。

偏偏天不遂人愿,给他搞来个不定因素:裴燎。

不定因素特别爱抓他迟到,抓到也不报告上级,就威胁他请吃饭。

夏澈能怎么办?

当然是为了八百刀的全勤,请八十刀的金拱门豪华桶了。

他的提醒是讽刺对方恶行。

怎想裴燎倒打一耙:“我要迟到了,你会干什么?”

夏澈毫不犹豫诚实道:“要你请吃黑珍珠。”

次次被请金拱门的裴燎:“呵。”

夏澈坏得坦荡:“对啊,你怎么没借机敲诈过?只要价格在全勤内,我肯定都同意。”

裴燎说:“我目的又不是饭。”

夏澈顿悟:“懂了。”

意不在饭,在羞辱我。

裴燎漠然:“你没懂。”

夏澈不想纠结自取其辱的话题,转而回插一刀:“问个八卦。”

裴燎:“说。”

夏澈:“你刚拿到请柬,有没有在飞机上抱着哭?”

“……”裴燎终于放下隔板,眼神森然,“我不爱哭。你想哭?”

夏澈嗤之以鼻:“怎么可能。”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移开视线,彼此眼中写满了不相信。

直到空姐终结这场没有硝烟的对峙。

“先生打扰了,这是我们今天提供的午餐菜单,二位看看是否有需要?”

看空姐一直弯腰屈蹲,夏澈干脆帮裴燎一起点了,省得对方多问一次。

裴燎在走神,也不知道脑子里想什么,等人走了才问:“点的什么?”

“去菜椒的加热三明治和水果蛋糕。”夏澈躺回去,“盒饭有芹菜,少爷你又不能吃。”

KL敢当正主面称呼少爷的,只有夏澈一个。

裴燎没计较,无声勾起唇角:“谢谢。”

夏澈敷衍摆手:“客气。”

昨晚没休息好,夏澈吃完没多久就睡了,醒来刚好落地。

两人隔着半臂距离,并肩往外走。

没出站就听远处有人喊:“澈哥!裴哥!”

周奕歌亲自来接机,手上还牵着宁恬。

裴燎略一垂眸。

正好夏澈也抬了眼。

两人心照不宣骂了场默战,目标统一:

【好好装,别暴露。】

他们骂的太久,被无视的周奕歌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抱怨。

“两位哥,瞪什么呢?我都站这儿了!”

夏澈率先收战,脸上没有半分异样,笑着把分量不轻的礼盒递过去:“好久不见,喏,新婚礼物。”

“这什么……我操!这个模型十好几万吧?呜呜呜呜呜澈哥你破费了!”

周奕歌泪眼汪汪,张着胳膊就送过来一个拥抱。

夏澈却单手握拳,指节轻抵着他肩膀推开:“快结婚的人了,稳重点。”

周奕歌站稳后,他便毫不留恋收手,一如曾经无数次那样,不越雷池分毫。

他不够坦荡,所以不能接受对方的坦然,那是对别人的不尊重。

周奕歌不在意地垂下手:“裴哥礼物呢?”

“快递在路上。”裴燎言简意赅。

周奕歌谴责道:“网上买的?敷衍!看看我澈哥!”

“跟他是比不了。”裴燎平直的语调终于带了点顿挫,“但我也挑了十几分钟。”

夏澈:“。”

周奕歌:“……”

裴燎这张嘴啊。

三人同时沉默,还是宁恬打破尴尬,大大方方跟他们打招呼。

“裴哥下午好。好久不见,澈哥还是那么好看。”

宁恬比周奕歌大三岁,脱离宁氏自立门户,开了个娱乐公司单干,工作能力比周奕歌强,前年还和KL有过合作,负责接洽的就是夏澈。

老熟人不需要叙旧,四人酒店放完行李直入正题。

“流程差不多了,你俩那么聪明,跟两次彩排就够。四个伴郎四个伴娘,两两进场,澈哥,你跟裴哥走一起吧。”

夏澈差点咬着舌头:“不该伴郎和伴娘一起?”

“你们不喜欢跟陌生人接触嘛,恬恬就建议男配男女配女。”周奕歌乐呵道,“怎么样,这方法是不是很好?”

……是好,好得让人想哭。

夏澈后槽牙发紧:“谢谢,太体贴了。”

两人多年明争暗斗没有舞到周奕歌面前,新婚小情侣不知道夏澈和裴燎的真实关系。

人家都演练好了,他们临时抱佛脚的,再你死我活也只能接受。

夏澈内心挣扎片刻,眼一闭心一横,掌心向下伸出左手。

裴燎盯着他纤细修长的玉手看了会儿:“如果要烟,应该掌心向上。”

“不抽烟,脱个敏。”夏澈甩甩手,“以免婚礼上我出现应激反应,表演擒拿格斗。”

裴燎:“。”

他懒得搭理那只手,转头问周奕歌:“我们有什么互动?”

周奕歌耸肩:“肩并肩跟在我后面入场算不算?”

裴燎:“除此之外呢?比如牵手。”

“?”周奕歌匪夷所思道,“裴哥你在想什么?我澈哥那么好看的手怎么可能给你牵?”

裴燎“哦”了声,饶有兴致把视线重新放到那只尴尬的悬浮手上,低声道:“这不是主动给我牵了吗。”

夏澈:“。”

是他先入为主了。

人生第一次当伴郎,实在不熟练,脑子里只有影视剧中,伴郎伴娘手牵手陪同新人进场的画面。

他低着头,不想直面裴燎的嘲讽。

但裴燎功力深厚,不靠表情也能施展技能。

一只更宽厚指骨分明的手闯入视线,掌心向上,平摊在他悬浮手的下方,指尖若有若无相撞。

头顶传来声音:“你要坚持脱敏,我也勉强配合。”

夏澈“啧”了下,手用力向下甩。

清脆的巴掌声诞生,两只各有主人的手终于回归原位。

正跟宁恬聊天的周奕歌听到动静,担忧地凑过来:“什么声音?你俩怎么了?”

“没事。”夏澈不动声色把掌心通红的手藏进口袋,“有蚊子。”

周奕歌震惊:“十二月哪儿来的蚊子?”

“谁知道呢。”夏澈拖着调子,意有所指,“烦人得很。”

裴燎发麻的手虚握成拳,没怼回来。

暂时休战。

周奕歌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夏澈和裴燎也进入靠谱状态。

两人进场后没有别的互动,很快就把所有流程熟记于心。

婚礼当天,伴郎团需要上午十点集合,陪两位新人去给父母敬茶。

宁恬不喜欢繁琐,堵门迎亲什么统统省略,但这些必备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夏澈第一次比规定时间早了一小时到。

到地方后发现,裴燎也早早来了。

那人一身修剪得体的黑色西装,宽肩窄腰的身材一展无遗。

这会儿正倚靠在角落的柱子上,跟对面衣品很好的男人低声聊着什么。

夏澈近视还散光,带着隐形眼镜也看不太清,只能分辨出那男人不仅衣品好,身材也很好。

高挑出尘,后脑勺就好看得过分,除了裴燎,他还没见过那么优秀的外形。

裴燎认识的哪个明星吗?

夏澈好奇心不算强,看了会儿没看出身份,便打算作罢。

结果收回目光的前一秒,男人似有所感转头,探究的目光透过银丝边框的镜片,和他对视上。

看到脸的瞬间,夏澈惊讶了一秒。

那张俊逸无俦的脸应该没人不认识。

渡盛现任掌权人梁寄沐,周奕歌谈及色变的舅舅。

作为亲属,他出现在婚礼上实属正常。

但是……

这么盯着自己算怎么回事?

夏澈有些莫名。

除了刚回国时拒绝过渡盛的offer,他不记得自己哪里得罪过这位大牛人啊。

好巧不巧,裴燎也往这边看了一眼,又垂眸在对方耳边说了句什么。

梁寄沐听后挑了下眉,漫不经心地挪开了放他身上的目光。

夏澈:“?”

到底什么情况?

不等给裴燎发邮件问询,身后的门忽然打开——

宁恬换好衣服出来了。

一直紧张来回转的周奕歌几乎一秒冲过去。

宁恬现在穿的不是晚上那件拖地五米婚纱,是短款露肩香槟色礼服,站在灰色西装的周奕歌身边,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

真的很配。

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夏澈就这么觉得了。

看着周奕歌手不停打哆嗦,他叹了口气,上前轻拍对方后背:“茶杯在右边。”

“啊,哦,对。”周奕歌原地转了一圈才转对方向,不好意思道,“谢谢啊澈哥,幸好今天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朋友很多,但跟夏澈的关系最好,也最依赖夏澈。

因为夏澈是他所有朋友里最心细的。

要不是昨晚跟夏澈打一晚上电话缓解了不少紧张,周奕歌觉得今天自己会更丢人。

想到这,他不免愧疚:“哥,你昨晚被我打扰得没睡好吧。”

“没事,我白天睡了很久。”几乎两天没睡的夏澈安慰几句,在对方继续道歉前,推推他胳膊,“行了,停止忏悔,你老丈人都要等急了。”

周奕歌这才刹住话头,端着茶杯过去。

结婚是体力活。

作为伴郎陪一天,等晚宴结束需要自己的部分,夏澈累得坐在椅子上差点没起来。

精心扎起的马尾早在任务完成时拆散,无精打采披在肩背上,他半扭身子趴着椅背,脸埋进胳膊里,只露刘海下一双眼睛,安静看着台上那对新人。

耳边是亿万年不变的婚礼进行曲,他听得恍惚,忽然想起仪式开始前,周奕歌笑嘻嘻问他:

“等会儿你们下场就可以在一号桌看着了。澈哥,你都还没从那个角度正式看过吧?”

夏澈当时没吭声。

看着宁恬的手落在周奕歌掌心,才轻声在心里回答:怎么会呢。

从申城那个飘雪的冬夜开始,他已经用这个视角,沉默着看了整整七年。

他太懂怎样做一个合格的旁观者。

胸口被迟来的钝痛压着,耳边是自己略重的呼吸声。

一开始就没报任何期待,当预料中的事情发生,倒没有什么撕心裂肺的溃堤。

但难受是实打实的。

弥勒佛看到喜欢的人跟别人手牵手结婚也不可能笑得出来。

周奕歌站在台上,视线扫过下面很多人。

扫到自己的时候,夏澈低下额头,让刘海完全遮住眼睛。

这是第几次回避周奕歌的目光?

不记得,反正记住也是徒增矫情。

旁边椅子响了一下。

夏澈没动,脚指头猜都知道是谁。

宁恬专门把他和“熟人”的位置放一起,而放眼整个伴郎团,除了裴燎,还有谁跟他算熟人?

这人一下场就消失不见,夏澈猜他可能也心里难受,一个人躲起来整理情绪。

他恹恹地朝那边伸出手。

这回是掌心向上,讨烟的标准动作。

他没向裴燎讨过烟。

现在特殊情况,同是天涯沦落人,应该不至于心狠到连支烟都不给吧?

过了好久,掌心一沉。

裴燎确实给了他个盒子,但就重量看,应该不是烟。

夏澈终于露出眼睛,视野中多出块四四方方的……

红丝绒戒指盒?

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跃然眼前,夏澈猛地看进裴燎那双灰绿色的眼睛。

他对这双眼的熟悉程度,可比对周奕歌的高多了,毕竟他跟裴燎对视从不虚。

一般情况下,裴燎也会不甘示弱回看。

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略过他的瞳孔,飘忽地落在台上。

“婚戒。”裴燎音调和神情一样懒,“本来该梁总送上去,但他临时有事先走了,周奕歌知道后要把戒指给你。梁总没有你联系方式,让我代送。”

夏澈愣了好久。

裴燎一直关注台上的流程进展,久久等不到回复,带着皮质黑手套的食指落在他肩头,慎而又慎地戳了戳。

“不是想亲手送戒指吗?”他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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