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吉人自有天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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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晏廷骁开了整整一天的会。
摘下眼镜，合上最后一份文件，是晚上八点。
同样跟陀螺似的转悠半天，陆知南瞥了眼亮灯的地方，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拿起桌上的纸和笔。
“不是说明天出院吗？上午不都还好好的吗？！”
“我马上过去！”
听着隐约传来的男人焦急又愤怒的声音，陆知南刚抬起手，办公室的门刷地一下从里面打开了。
“晏总……”
晏廷骁凝视两秒，像是做了个什么决定。
牵起她，“跟我去个地方。”
来不及反应，紧走几步，陆知南顺手抓起椅背上的包。
没有只言片语，没有分毫耽误。
半小时的风驰电掣，车子在市区第一医院停下。
陆知南被牵着一路小跑跟上，他的手，冰得握不住任何温度。
“齐叔！”
“少爷！都怪我，我就出去一小会的功夫，晏二先生陪着呢……”
老管家指责自己太大意。老爷子突然说想吃北街铺子的小馄饨，他见碰巧有人陪着，就亲自去买。谁想到一回来，病情突然恶化。
“告诉我爷爷情况怎么样？”
走廊里，晏廷骁这会松开了小姑娘的手。
“正在抢救。医生，医生说，要做好心理准备……”齐叔说不下去，抬起衣袖来狠狠抹着眼泪。
终是意料之外，嘭地一声，晏廷骁脚步踉跄，后背狠狠砸向墙壁，整个人跌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面无血色，双眼猩红。
“晏廷骁。”
下意识去扶他，手指触及他比方才还冷若寒冰的手背，陆知南不知所措。
不只是手背，他整个人都是冰的。
齐叔也慌了，“少爷！”
“麻烦您帮忙找条毯子来可以吗？”陆知南可怜兮兮地看向老管家。
“好好，我去拿毯子。”
“没事的没事的，爷爷一定会没事的。”
她一会把双手搓热去捂他的手和脸，一会又环住他的腰像安抚孩子似的轻拍后背，眼睛酸涩得厉害。
毯子盖到男人身上，陆知南连人带毯子紧抱着。
过了好一会，晏廷骁的体温才渐渐缓和。
与此同时，抢救室的门开了。
万幸，晏老先生吉人自有天相，暂时脱离危险。
深夜，走廊尽头的阳台，两个年轻人相视而立。
“他总是很严厉，催我掌管公司催我恋爱结婚，催我去做超出同龄人该做的事。大部分时候，我们的交谈总是不欢而散。”
“三个月前，他在没跟我商量的情况下安排相亲，我们因此大吵了一架。”晏廷骁吐着烟圈，把自己隔离在蓝灰色烟雾里。
“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他的老毛病犯了，需要进行二次心脏修复手术。”晏廷骁灭了烟头，又从口袋里摸出烟盒。
“你别抽了。”陆知南靠近，夺走他另一只手里的银质打火机。
“等爷爷醒了，我陪你一起去看他好不好？”
“知知。”他看向她，诧异的表情里，惊喜一闪而过。
“这样他能快点好起来对不对？”
晏廷骁点头。
此刻好想抱抱这个善良的小姑娘。然而一想起她的拒绝，他忍住了。
晏老爷子彻底恢复意识，是次日早上。
站在病房门外，晏廷骁大手勾了勾小姑娘的手指，“你确定要进去？”
“如果有助病情恢复，为什么不呢？”
很多年后的某一天，再想起这个平平无奇的上午，晏廷骁追悔莫及。假如当时没有推开这扇门，没有让女孩走进屋，后来的她，是不是就能活得快乐一点。
咔嚓一声，陆知南打开房门。
考虑到老先生的身体，医生刚开始是不建议两人同时看望病人的。晏廷骁再三请求，医生才松口。
寂静的房间里，面色苍白的晏天铭像个婴儿般躺在床上，双目微合。瘦削的脸庞没有任何光泽，眉心处凹痕深陷，吃力的呼吸声往氧气面罩里蒙上一层又一层水雾。
“爷爷。”
晏廷骁牵着小姑娘，俯身趴在床边，“爷爷，我带知知来看你了。”
老人闻声微眯着眼，待看清来人，尤其是对方那稚气而清冷的双眸，眼里顿时闪过一丝异样，颤动的手想要抬起，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爷爷。”
察觉到他情绪激动，陆知南双手轻轻握住他枯瘦的大手。
“爷爷，您要加油，要快点好起来哦。”
或许是从小在自家爷爷的疼爱里长大，陆知南本就喜欢跟老人家们相处。这会见到老人遭罪，她只能尽力用灿烂的笑脸掩饰泪水。
晏廷骁也把手伸了过去，小心握住。
“好孩子，好孩子……”看着眼前一对璧人，晏天铭念叨着，一滴浊泪顺着脸庞无声滑落。
“昨晚没休息好，今天先别去公司了。”
出了医院大门，晏廷骁温柔地给她拢了拢身上的大衣。
晏廷骁的大衣是半夜让肖然送来的。只是一送来，就给陆知南套上了。大衣长至她脚踝，把她整个人包得软软的暖暖的。
两人来医院的时候无暇顾及，这会放松下来，还真察觉到秋风瑟瑟。
“你还是把衣服穿上吧。”
瞅着他单薄的黑衬衫，陆知南伸手去解扣子。
“乖乖穿着，我不冷。”大手捉住她正在行动的小手。
像触电般，两人同时缩回手。
“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还是直接送你回去？”
老实说他切换话题的方式，很生硬。
“晏廷骁。”
“嗯。”
“晏廷骁。”
看着他因为彻夜未眠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再忆起他昨晚崩塌得像个被上帝抛弃的小孩，陆知南的心钝钝地疼。
有那么一瞬间，她动摇了。
她想着他跟那些所谓的“有钱人家的少爷”，或许是不一样的。
“嗯？”
“我们去吃小馄饨好不好？”
接下来几天，陆知南边忙工作边抽空到医院看望病人。
有时候是跟晏廷骁一起，有时候是她独自一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初次见面就觉得她和记忆里的那个人太像了，晏天铭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很是喜欢。
他喜欢听她讲哪条街新开的咖啡店味道不错，又或者哪位邻居家的边牧刚生了一堆胖娃娃。哪怕是听她念叨一天的工作，也丝毫不觉得疲乏。
天气好的时候，她会推着他出门晒太阳。
晏天铭逢人便夸：自家孙女漂亮又孝顺。
其乐融融的日子连一向自认不屑情感表达的晏廷骁都坐不住了。
他嫉妒又羡慕。
嫉妒老爷子不仅从不对小姑娘翻脸，还时常配合她无厘头又稍显幼稚的游戏。
更羡慕他可以和她一起吃饭一起聊天，看她肆无忌惮哈哈大笑。而他晏廷骁，哪怕想跟她说一句话，多待在一起几分钟，都要反复琢磨，想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这天，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