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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统一战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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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夏娇儿看夏氏神色疲惫,略略歇息一番,母女俩开始出门谢邻居。

夏氏扛着大肚子,慢慢地走在前面,夏娇儿挎着竹篮在后面跟着,挨个谢谢邻居们的捧场,因夏氏身子不便,下跪的事儿只能夏娇儿一个人来。夏娇儿不知道自己跪下了多少次,跪下,起来,再跪下,再起来,简直头都晕了。

一直持续到天擦黑,终于来到了母女俩真正目的地,一幢蓝砖灰瓦的房子前,宽敞的院子,是夏娇儿家的两倍,堂屋五间,东西屋子各两间,小柳庄的里长家。无论啥时候,当官的总比普通百姓日子好,哪怕是个不入流的里长,要不人们为啥削尖了脑袋去考科举。

里长姓杨,和二大娘家是一族的。夏娇儿没有像去其他人家一样,在门口一跪,说几句客气话,送上一份谢意就往下一家去。而是挎着竹篮,一直走到了里长家的屋门口,跪在里长和他媳妇面前,先谢了他们的照顾,然后拿出一大块肉,里长媳妇一看肉约莫有二斤重,膘肥肉厚的,顿时喜笑颜开,让娘俩往屋里喝茶。夏娇儿知道里长媳妇是客套话,这正是她想要的,拉着夏氏进了屋,再一次对里长施了一礼,然后含着泪说:“里长伯伯,我爹爹走了。可我和娘还有弟弟也得活下去。”

拿人手短,里长叹了口气,心想夏家的丫头嘴巴挺好使,可惜不是个小子。他做出悲伤的样子,点点头:“大侄女儿,往后能照顾的,伯伯一定先想着你们。有啥事儿说一声,不过咱们村里人心善,定不会为难你们娘俩。”真是个圆滑的老狐狸,先说照顾,又说村里人心善,要是自家和邻居有了摩擦,岂不是自家不善?没办法,在人家屋檐下,还需要人家的照拂,夏娇儿感激地又对着里长施了一礼,

“从小爹爹就听对我说,咱们村是远近有名的仁义村,县太爷都夸咱们村的风气好。这是里长伯伯管理有方。”这句话是夏娇儿胡诌的,谁不喜欢好听话?拍马屁准没有错。

“哪里,是咱们村里的老少爷们生来仁德,民风淳朴,帮老扶幼的,确实比邻村好很多。”里长听见夏娇儿夸他治村有方,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下一任里长选举时还要考察民情,谁不想博一个好名声?

“我们家的肉铺我和娘还想自己干,您看我和娘的情况,实在干不了,想雇一个人帮帮忙。里长伯伯有人选吗?我们想雇一个可靠能干的人。”夏娇儿打算这个人有里长来找,最好和他有利益关系,这样大伯他们来抢占家产,发生冲突时,里长才愿意和她们一起应对。

“这个嘛……”里长伸出手,捻着自己的胡子。

“伯伯,我们出工钱,一个月可以歇息一天,一天十个铜板,人要能干。毕竟我和娘都干不来重活,全指望他,要是合适,我们需要雇好多年。”

在集上干小工,一天只有两个铜板,大工最多五个铜板,夏娇儿一下子开到十个铜板,谁不心动?

里长媳妇轻轻碰了碰里长的胳膊,急忙向夏氏推销,“他爹,咱家老二咋样?她婶子,你知道的,我家二子小川,要说到可靠,你最清楚,能干也不用说。”

里长家里有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家,大儿子机灵嘴皮子巧,念过几年私塾,在县城的一家酒楼里当账房,娶的媳妇是县城边上一个老秀才的闺女,育有一儿一女,一家人住在县城里;二儿子,长得高大粗壮,有把子力气,只念过两年书,不是送不起先生的束修,他说自己进去学屋就头疼,出了学屋神清气爽。一直给人家打短工,人实诚、话少了点,娶了邻村里长的闺女,王氏,现下王氏的小腹已经高高隆。

夏氏诚实地点点头。

“这……”里长知道自己的二儿子嘴笨,赶集上店不行,压根不是做生意的料,可在这么高的工钱面前,仍旧心动。

“伯伯,二哥哥很好啊。力气大,这正是我和娘的短处。只是杀猪砍肉的,又脏又腥,就怕二哥哥不愿意?”夏娇儿的话一出口,里长媳妇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花,拉着夏氏的手,亲亲热热仿佛亲姐妹:“愿意,愿意,这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事儿,咋个会不愿意?放心吧,夏家妹子,大侄女,我家二小子就是有力气,满村子再也找不来像他一样能干踏实的后生。”

“成!嫂子,只要侄子愿意帮忙,我们娘俩太感激了。”夏氏看出夏娇儿的意思,想和里长家捆到一辆马车上,当即拍了板。村子里,里长的权力很大,和土皇帝有得比,他参与了,大伯他们的美梦估计成了泡影。

“那啥时候开始,让小二子提前去洗洗刷刷,咱们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

“明天吧,二哥哥有空吗?”

里长媳妇热情回头朝着屋里喊,“有,小二子,来,你明天就去婶子家给你婶子和妹妹帮忙。”她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对夏氏说,“明天我也去瞅瞅,有啥需要的搭把手。先说好哈,我不要工钱。”

“那太好啦!”夏氏感动地说不出话来。

“伯娘,您这样帮我们,我和娘都记在心里,定不忘您家雪中送炭的恩情。”夏娇儿真诚地望着里长媳妇。

“雪中送炭?弟妹,闺女念过书?真是个好闺女。”里长看出来今天的事情虽说是夏氏拍板,夏娇儿的机敏令他喜欢,村上的后生们识字的不多,更不要提丫头们了。

“伯伯,爹爹在世时,胡乱地教我认得几个字。”夏娇儿谦虚地说。

夏氏听见亡夫,眼圈不由地红了,“她爹还教给娇儿算账……”低着头,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弟妹,这就是你的福分,我兄弟走了,有娇儿在,饿不着你。娇儿聪慧,想来侄子更聪明,将来长大了,没准能考个文状元,给你挣个诰命夫人当当。”里长媳妇开着玩笑,劝慰她。

夏娇儿看时候差不多了,起身对里长和他媳妇行礼道:“伯伯,伯娘,以后要辛苦二哥哥了。”

“嗨,你这孩子,客气个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里长媳妇亲热地说着,把她们送到大门外。

娘俩告辞回去。

漆黑的路上,夏娇儿小声地一再嘱咐夏氏:“娘,明天不管大伯他们说的多好听,咱们一定咬死不同意。”

“娇儿,我……我怕说不过你大伯,再说万一他们动起粗来,伤着了你弟弟,就不好了。”夏氏忧心地说。

是啊,自己没事,可娘的肚子不能有事,不管是弟弟妹妹,都是自己的亲人。

“娘,咱们再去二大娘家一趟吧,就说你不舒服,让二大娘在家陪着你,你不要去给爹爹添坟了。”夏娇儿说着,拐弯向二大娘家走去。被夏氏拽住了衣袖,“我想去给你爹爹添坟,毕竟……”

夏娇儿脚步不停,“娘,你能把弟弟顺利生下来,爹爹在地下不知道有多高兴。等爹爹百日,周年忌日,咱们啥时候不可以去添坟?”

“好吧。”夏氏终于让步了,她思念丈夫,可想到丈夫盼儿子时热切的眼神,她还是让步了。

三间砖屋,和两间土坯房,一道矮矮的篱笆门,是杨二大娘的家。砖房里住着二大娘和小女儿水花,两间土坯房住着两个儿子,水平和水水。

夏娇儿轻轻拍了拍篱笆门。

“谁呀?”紧跟着一阵“扑通扑通”的脚步声。

“娇儿娘?”二大娘吃惊道,“顺手解开绳扣儿进来了,敲啥门?”二大娘家的篱笆门上有个绳子拴着,略微能挡一下牲畜,二大爷是个木匠,人木讷少言。他家盖了三间砖头房子,水平哥已经说了亲事,还没有成家,在村子里称得上中上等人家。

进屋一看,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剥苞米,水花在一旁学做鞋子,厚厚的鞋底子小姑娘脸憋得通红,使老劲才穿过一针去。

夏氏看着二嫂一家乐融融的,顿时想起自己的家,没了丈夫……一阵阵心酸。水花小小年纪已经会做鞋子,不由地夸赞:“水花真能干。”

“哪里能干,手笨的像脚一样。”二大娘嘴里贬低着闺女,心里却乐开了花,亲热地拉过夏娇儿,“冷不冷?进屋暖和会儿。”寒冷的秋夜里,夏娇儿心中暖意融融。

母女二人说明了来意,二大娘满口答应,还主动说让二大爷和水平、水水都去,帮忙收拾收拾院子,夏娇儿心中感动,啥是亲人,这才是亲人,没有血缘的亲人。

路上,夏娇儿已经想过了,娘长久需要人陪,千万不能浪费人们之间的情谊,人情如纸薄,越用越少。“大娘,我们去赶集卖肉,你在家陪着我娘,亲兄弟,明算账,一天五个铜板。”

“走!恶心你大娘来了?当年你水水哥烧的浑身抽搐,是你爹爹顾不上赶集,驾着毛驴车送水水去医馆找的郎中,最后集散了,肉贱卖了。要不是你爹,你水水哥许早没命了。”对水水说,“以后记得……。”

十五岁的水水已经长得和他爹爹差不多高,瘦瘦的一条儿,救命的恩情,他娘天天提溜着耳朵,对他说了很多年的话,怎可能记不住?他娘刚一开口,水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接过话茬儿,有些害羞地说,“我记得,娘,娇儿和水花一样,是我亲妹子,谁都不能欺负她。我要是敢欺负她,你打断我的腿。娘,这话你都说了多少年了,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水水幽默的话,听得几人都笑了,夏娇儿悄悄看过去,连自己的娘也嘴角微翘。原来是爹爹结下的善缘。夏娇儿想,因果果然有轮回,不过,爹爹帮助的人多了,怎么没有见个个记得,还是二大娘一家人心善,知恩图报。自己记下这份恩情,等晚些时候再报答吧。不过水水哥真是个开心果,以后要和他多走动,让娘开心点,生出来的弟妹才更健康。

“你这混小子,敢这么编排你娘,找打是不是?”二大娘高高举起胳膊,在水水背上轻轻地打了一下。水水左右闪躲,夏娇儿看出来他是故意没有躲过去。

走在回家的路上,夏娇儿心中轻松、踏实了许多。有了今天晚上的铺垫,她对明天的事情多了几分把握。抬头看见东边的天空,一轮圆月已悄悄升起,金黄金黄的,漆黑的回家之路清晰了许多,但愿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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