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夜夜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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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羹汤后，月霎又静坐了一会，才起身对青音说道：“陪我随意走走罢。”
青音点头应允着，默默跟在月霎身后。
走出殿外，月霎抬头望去，只见繁星满天，正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在更遥远的天际处挂着一轮残月。
日升月沉，草木枯荣。
曾几何时，她与寂风一同坐在白沙背上，穿梭于夜空之中，仿佛她举手便可碰到明月。
如今，她身处市井，却依旧觉得明月那样遥不可及。
岁月使他们都变了模样，一如她对寂风所说，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了。
午夜梦回时，她总是陷入那一段南安之行的梦境中。
那时的越见，温和有礼，见谁都是一脸笑意，如暖化了的春风。
她还记得，去南安城的路上，所经历的一些事。
总是历历在目。
时隔多日，也不知阿陵是否已转世为人。
也不知云念衣是否已渡过轮回。
至于锦儿的悲惨离世，往生时，月霎早已在神像前替他求得一世平安，幸福美满。
南尽少主与守城将军的零散记忆，也始终在她脑海不曾忘却。
将军与南尽是那样决绝的赴死，只为与魔同归于尽，护一方安宁。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月霎已来到了寂风的小院前。
她停了下来，驻足在门前凝望着。
她的眼虽然看向院门处，但却又像是哪里都没看，就那样立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似乎，她总觉得与寂风之间恍若隔世。
眼前的院门紧闭，院子里也无烛光透出。
青音小声问道：“君主，可要进去？”
想必他早已歇下了吧，月霎望着院门，半晌才道：“不必了。”
二人又在院外站了好一会，这才缓步离去。
而寂风坐在房梁上，默然的看着，映着星辉的眼，染上了一层忧色。
她离去时的背影，是那样孤寂。
寂风曾说，寂风寂风，孤寂的风，无根如萍。
可世上孤寂的，又何止只他一人。
回到流水殿里，侍女早早的给月霎备好了热水，并洒上了微香的梨花瓣，又放了些精致的糕点在旁。
月霎打发了侍女后，她将身体全部没入热水中，只露出头靠在木桶沿上， 湿热的水包裹着她的身体，梨花瓣特有的清香弥漫在屋内，氤氲中，她渐渐的睡了过去。
月霎做了一个不长也不短的梦。
梦境中，她似乎又回到了漓涧。
在一片漆黑的密林里独自走着，伸手不见五指，她看不见任何光亮，越往前走，她的心就越惧怕。
至于在怕着什么，她也不知道。
只是在心中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要往前走，不要往前走……
但是她的双腿却不听使唤，一直向前缓步行着。
她四处张望着，轻声唤道：“连生，白魄。”
可是密林里寂静无声，无人应答。
除了她的声音回荡在林间，便再无其他。
突的一群黑鸦争先恐后的腾地飞起，鸣叫着，扑打着双翅飞向密林上方。
所过之处，一片嘈杂。
月霎急忙蹲下身，双手紧紧捂耳，头深埋于膝上，静待着它们散尽。
过了片刻，密林终于重归寂静。
她站起身，不知是该前进还是后退，茫然的四处望着。
前面好像有火光传来，透过林隙，隐隐约约间照着一条蜿蜒的小道。
月霎跟着那缕火光缓步前行，越走着，火光越亮，似乎在动着。
她清楚的听到了一阵声音，像是一个男人痛苦的呻吟声。
“是谁在前方？”
月霎看着那团火焰，大着胆子走上前问着。
可是并没有人回应。
只有那被燃烧着的声音，噼里啪啦的，不断充斥在她的双耳间。
她鼻间似乎闻到了一阵烧焦的味道。
她又朝前行了一截路，才发现一团熊熊燃烧的大火紧紧包裹着一个人形。
那人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他的四肢已被烧得干焦，身体却还在不停的蠕动着。
“不要过来……”
那人的声音听起来既绝望又痛苦。
他说完这句话后，身体便渐渐没了动静，只留下一团烧得正旺的火焰。
他的声音很是熟悉。
“是野鬼。”
“野鬼……”
“野鬼……”
月霎想要走上前去，身体似乎被定住了一般，再也前进不得。
她眼睁睁看着那火焰无情的燃烧着，吞噬了所有。
脸上传来一阵阵灼烫之感。
“野鬼……”
“野鬼……”
月霎不断的大声唤道，无助的哭泣着。
她想要救野鬼，可是身体却犹如千斤，半分也动弹不了。
“野鬼。”
月霎蓦地的叫了一声，立即从梦魇中惊醒过来。
是一场梦。
在梦中，她看到被火焰渐渐吞噬的野鬼，直到他的生命消失殆尽。
耳边突然响起连生说过的话。
“捕捉赤麒麟，费了很大的功夫，他挖了许多陷井，终于捉到一只赤麒麟，他本想着将它打晕后拉上来，可谁知赤麒麟吐出一团赤火，正中野鬼心间，他瞬间倒了下去，而后他吃了很多补药，强行让身体渐渐恢复了一些，他骗过了我，也骗过了白魄，我们都以为他起生回生了，他强忍着给你换了血后，自己蜷缩在角落里痛苦的死去了，他的身上没有一块好的皮肉，皆被灼伤，身体软绵，赤火早已烧焦了他的五脏六府。”
“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他是那么孤独的蜷缩在角落里。”
野鬼死时，一定是痛苦又绝望的吧。
一想到这时，月霎的眼角划下了一道泪痕。
月霎回想起漓涧发生的林林总总，犹如一个真实的梦境一般。
她身临其境，悲痛的深陷其中。
就算是醒来后，也还是会伤心许久。
那场梦境，将她从天上拽下，又毫不留情的把她踩进污泥里。
虽不堪回首，却也教会了她成长。
经历过最低谷，才能更为珍惜眼前。
她结识了世人眼中所不容的暗夜中人，在最艰难之时，是他们对她不离不弃，也是他们给了她重生。
但她们最后宁愿永远困死在那漓涧，也不愿再踏足世间。
每个人心中都存有偏见，或多或少，或浓或淡。
换作是往前，任何一个暗势力的人，月霎都不会放过。
可经漓涧走了一遭后，月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或者说命运让她懂得了其中的道理。
也许在这暗夜中，还有许多身不由己的人。
他们便是从前的野鬼，连生，还有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