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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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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棋弈场,有点小得瑟的周壑,慢慢将面上浮动的神情扯平,目光幽深的盯着拿在手里的册子,似乎能隔着册面看透册子里新鲜出炉的印章一样,久久,才故作潇洒的摇了摇册子,别进衣襟里,再度将别在后腰的娟扇拿出来,不要脸的感叹:“爷这张脸真好用!”

然后惋惜:“只是可惜,刚才小爷拿错了,这成了一个废章。”

“那就扔了,再去一趟。”

谢适瞥了一眼周壑,不想理会他的小动作,对于他故作炫耀的惋惜,神情淡淡,给出直接的方案。

“我做的糊涂事,怎好再去麻烦商女君?”周壑却是摆手,一副为他人着想的模样,“不过一个章罢了,以小爷的才华,轻轻松松啊。”

“随你。”

谢适抬步往前走,周壑造型也不摆了,赶紧跟上去:“别啊,难得一起参会,总不能让你陪我白跑一趟,你也去盖个章啊!”

“我自认技不如人,就不去丢人现眼了。”谢适看着窜到他面前来问的周壑,直接伸手按住他的脑袋,往旁边推开,“挡路了,西施。”

周壑顺着他的力道,往旁边偏去,又转了一圈,偏回来,嬉皮笑脸:“哦,我知道了,你这是在是在躲人呢?”

“既然躲,那你干嘛露面呢?”

“你看着别扭的很,像是在生闷气,跟谁较着劲,是不是虞恙?”

“虞恙真是女大十八变,如果不是她那恶魔微笑让我吓一跳,我都不敢认,简直给我造成心理阴影了,生怕她一笑,你突然就给我制住了。”

“你俩之前的关系好的连我一起收拾,怎如今见了面连招呼都不打?”

“是因为她成婚了要避嫌,还是——”

周壑及时制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因为他说出这样的话后,谢适脸上带着的假笑消失了,给他看得连忙闭嘴,以防因口舌之快,触他的霉头,最后自己遭罪。

但——

周壑的性子,并非那种识时务之后就会乖巧老实的,他是那种只要没发火,他就敢继续撸胡须的人。

时隔多年,周壑终于是忍不住问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你们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了呀?!”

当年的事他也不清楚,只知道一夜之间,两人就分道扬镳,井水不犯河水的那种,偌大一个上极城,这些年两人硬是没有再见过面。

他本是因为虞恙是谢适带过来,才一起玩的。

两人突然间割袍断义,他不好问,只能站队,表明立场,对虞恙她们这边新结识的朋友也逐渐远离。

好在,都是体面人,见了面也能交谈两句。

比之之前有谢适虞恙在时的热络度,可谓是天差地别。

因此他内心对谢适与虞恙,冰与火的这种极端关系变化,是非常非常好奇的,只是碍于,当时他们的关系太过恶化,不要说问,就是他们靠近,都不一定有个好脸色。

所以憋到今天,他奇心不死,还是问出了口。

而且他还特别机智的问完就逃离谢适身边,与他隔着两三步距离,偷瞄他的神色,以防他突然爆起,给自己来两拳头。

“......”

谢适沉默了一会,脸色很难看,还是说出了口:“就谈事没谈拢,谈崩了。”

就这?!

周壑震惊,大为不解。

当时的你们是少年人,不是稚童好吧?!

好幼稚!

周壑突然的又远了一步,他是想离谢适这个幼稚鬼远一点,免得被沾染上稚气变傻。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什么事儿啊?”

谈不成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跟你有什么关系?!”详细的内容谢适不愿讲,两步上前,抬脚就往周壑的腰间去踹,嘴里还骂道:“死八婆,想看热闹,看到我身上了是吧!”

“嘿嘿!”

周壑早就预防着了,腰肢灵活一闪,轻松躲过,“不讲就算了,动手动脚干嘛?有失风度啊,谢郎君~”

“你不就喜欢这种?”谢适反问,冷笑,追上去,继续踹:“看你就是皮痒,得找个人治一治!”

周壑闪躲间,口出狂言:“能治小爷的还没生出来呢!”

谢适突然站定,抬手作揖,扬起假面的微笑:“周大哥!”

“!”

周壑闻言,身体一僵,愣在原地,嚣张的气焰顿时熄得像鹌鹑一样,收回反击抬起的大长腿,站定,故作镇定的慢慢转身,嘴上却已经在为自己开解了:“没,大哥,我没——嗷!”

周壑还没看见自己大哥的衣角,便噗的一声往前栽去,倒在草坪上发出惨烈的叫声。

周壑气愤回头,谢适早已闪身到远处,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无情嘲讽。

而他面前,哪里有他家好大哥的身影?

刚才是谢适那小子使计诈他呢!

周壑快速起身,猛地朝谢适扑过去,嘴里在哀嚎:“谢适你小子不讲武德!啊啊啊啊!”

谢适见此,一动不动,再度朝周壑的身后作揖:“周大哥。”

“故技重施?你以为小爷我还会信?”周壑大叫着,张牙舞爪的动作不停,“周大哥?我就是你周大哥,吃小爷一脚!”

周壑狞笑着就要扑到谢适的身前,却被身后传来的训斥声硬生生的叫停,整个人如遭雷劈的僵在原地。

“周壑!你在做什么?”

问话的声音由远及近,周壑张着嘴巴无声大喊:“你小子害我!”

谢适挑了挑眉,“提醒了的,你不听。”

周壑无能狂怒,你那叫提醒吗?!

纯粹就是借机加害他!

周渠稳步走过来,看着维持原动作不说话的周壑,抬手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问你话呢,哑巴啦?”

“没。”周壑委屈巴巴的揉着发疼的后脑勺,小声回着话:“就,就闹着玩呢,大哥,您怎么来了?”

周渠气势凌人:“我不来,怎么知道你这么不分场合的嚣张?”

“我,我知道错了。”

周壑非常识时务的,低头认错。

遇事不决,不管怎样,先认错,是周壑对付他家父兄的诀窍。

周渠不管他这副自己认错的态度,侧身看向一旁的谢适,抬手:“谢小郎君,家弟失礼了,没伤着吧?”

谢适摆手:“没事。”

“那就先告辞了。”

谢适点头颔首,看着周渠一个眼神,周壑老老实实跟上,只是,与他错开时,还不忘对他龇牙咧嘴的发泄不满,回以挑眉。

尤其是,远远还能听见周壑讨好周渠,嚎可怜、扮委屈、装无辜的求饶声,就忍不住眼角微弯。

枝繁叶茂的小花园,因着周壑他们的离开,恢复了它的寂静,谢适也不多待,转去其他地方看看,却在转角时,遇到了一名等候多时的内侍。

内侍微笑见礼:“小国舅,皇后娘娘有请。”

谢适脚步一顿,面上再度扬起适宜的弧度:“怎的劳内官亲自来请?”

“为皇后娘娘办事,是奴才之幸。”内官不与他多寒暄,抬手微笑:“请吧,小国舅。”

谢适打探:“大姐找我可有说什么事?”

内官微笑,口风甚紧:“小国舅去了就知道了。”

这边,虞恙对于商家给商甫君挑选的人选,已经做出了身体反应:明眼还是姿态端庄的氏女,实则早已眼神放空,心思不在这方寸之间。

这是一个没看上啊。

嗯,都没有歪瓜裂枣,至少在容貌上是寻不到错处的,但是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错处了。

周壑那个纨绔,对比下来,竟然还算是个金镶边,至少还能在商甫君手下过个几招,这些个郎君,光在那油嘴滑舌,花言巧语,夸夸其谈了,那棋艺让她这个臭棋篓子,都不忍直视。

尤其是他们走后来了一群热情洋溢的小郎君小女君们,鲜活活泼得让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喧嚣之地。

可惜呀,商甫君是领了事务在身的,私事忙完了,公事也能轻易离开。

虞恙只能挑着人多的空隙,友好的让给陪同来博弈盖章的小郎君小女君们,很是不道德的冲商甫君一笑,然后转身走的毫不留情。

商甫君怎么办呢?

只能眉眼温和,如沐春风的看着凌乱的棋盘,嘴角擒笑,目光坚毅,落子封喉。

当即,对面就发出一声不甘的哀嚎!

虞恙出了棋弈场,四顾茫然,涧轩,在哪边位置来着?

岁禧宫宴的游园会,虞恙并不陌生,少时体弱,虽多养在深闺宅院、缙云太清、霁月山庄,但宫宴难得,也是会在荀芫禾的带领下赴宴游玩的。

只是碍于身体局限,范围有限,涧轩是赴宴大半时间待着的地方。

只是,不过两年,这游园会的布局倒是做了些变动,这棋弈场,若不是商甫君领着,她都不知道位置变的这般静谧幽静了。

以至于她随便挑了个口子出来,站在四通八达的小花园里四处张望,想通过过去的记忆找到去涧轩的方向。

这儿也不知是太偏,还是棋艺不受人们喜欢,没有人结伴同游不说,竟然连侍从都看不到两个,人迹寥寥,空谷静静。

好在,虞恙眼尖的瞧见了同样孤身一人,从墙影之间穿梭,欲要离开此处的商夫人,商甫君的继母季莹。

“商夫人,好巧啊~”

虞恙叫住了人,几个大步,闪身来到季莹面前,珠钗轻晃,眸光熠熠。

“明夫人。”

季莹点点头,脚步不停,显然是不想与虞恙有过多的纠缠。

虞恙才不管她要不要搭理人,跟上她问路:“商夫人这是要去哪啊?可是要去涧轩休息?我们可以同路啊?”

“不了,我要去靶场。”

季莹直截了当地拒绝,听她话里的意思是她要去涧轩,只是找不到路,见着她了想让她带个路。

本来她藏在暗处静观事情的发展,见走向没有什么意料之外的变故,就欲悄悄离开,只是没成想从暗道拐出来竟然遇到了虞恙。

虞恙,商甫君少时的朋友,她们以前有过几面之见,印象很少,所知甚微。

但商甫君让她陪同着来见她们安排的人选,她也能猜出些虞恙的作用。

所以,本着互不打扰的原则,季莹也没想过要打招呼寒暄,即使她现在的身份是武襄侯夫人,品阶高过她这个散骑常侍夫人。

避而不见,明眼人都能知晓这是何意,可这虞恙不按常理出牌,竟然为了一个方向上赶着来问话,果然是离开上极久了,有些规矩都忘了。

游园会规模盛大,但场地分散,有些项目又很冷清小众,被安排在一些偏远之所。

为了避免发生迷路走失,发生摩擦的情况,在每个汇集点都安排了侍从为赴宴的客人提供帮助。

像虞恙这种不知道方向的,只需要挑一条路走个十丈,便可遇到侍从,让其带路。

根本不需要来打扰她,产生不必要的交集。

原本她也是要去涧轩休息的,只是被虞恙这么一问,瞬间改变了去向,不想同她一路。

“原是不同路。”虞恙声带惋惜,却没有转身离开,笑笑,继续道:“这游园会是重新规划过吧?许久不曾赴宴,路况都不熟悉了。还请商夫人给我指一下涧轩是在哪个方向?”

“我也分不清方向,明夫人问问她们吧。”

季莹脚步不停,来到一处十字口,随意伸手朝旁边站立的侍从一指,便施施然的离开了。

虞恙驻足,看着季莹离开的背影,想着她刚才对她的神情、言语、动作,疏离冷漠之外,无一不是轻慢无礼。

这些情绪隐藏在她的客套生疏之下,微不可察却也直观明了。

虞恙本就有意来接触,感官放大,真切了些。

虞恙将她的态度变化记在心里,打算回去给虞清说一声,让他自个想是不得她多心了。

当下,她收回视线看向一旁的宫婢,走上前:“这位女使,涧轩怎么去?”

虞恙问话,一个宫婢才微抬起头,视线快速地扫过虞恙的脸,半垂在她的裙摆处,屈膝见礼:“夫人,奴婢带您过去。”

说完,宫婢往前走两步,抬手,示意虞恙往季莹刚才离开的反方向走。

“有劳。”

虞恙跟上,踏上青湿的石板,身影渐渐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林影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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