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花非花,树非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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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诡异的空旷大殿内里面，柳羲和面对着百里风的画像，盘腿坐在地上，静心打坐。
刚才那心里升起的一瞬怨怼和邪念，让他觉得很危险。
他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
虽然天生金丹，但是修炼的步伐并没有外界传闻那般的畅通无阻，一帆风顺。
他很容易被外在的事物影响，也同样很在乎别人的评价和意见，所以尽管他在外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副超脱物外、自信从容的模样，实际上他每天都在焦虑和恐慌自己的境界修为。
也时常在乎别人修为境界的增长，自从上次在藏兵谷被人一击压制之后，他的道心就开始隐隐不稳。
柳羲和自己也知道这是危险，很多人和事在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一切不可强求。
修炼这种事本来就应该顺应天命，但是他已经被奉在神坛上太久了。
他必须比所有人都强都优秀。
这才是他。
那些倾羡、嫉妒的目光只应该停留在他身上。
执念太重就会变成心魔，柳羲和不肯承认自己比普通人更容易入魔。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气息不知不觉间缠绕上柳羲和的身躯。
他毕竟神识敏感，强劲的灵力爆开，将那些企图靠近的邪恶黑气驱散。
然而空气中却有一个神秘的声音飘飘渺渺的蛊惑他。
他自认道心坚定不可动摇，却不曾想这股力量竟然仿佛是从他的内心深处升起的。
搅得他识海涌动，气血倒逆。
柳羲和大惊失色，喉间已有一股腥甜涌上，一口黑血已经溅了出来。
那口血喷溅在百里风的画像之上，血气和灵力交织间，柳羲和心头剧痛，彻底失去了意识。
任由神识被强劲的化神之力拉扯剥离。
遮天蔽日的魔息将天空盖住，血红的天幕在魔息间翻涌，一轮惨白的月亮映在天幕中。
空气中是浓郁的血气和令人作呕的魔障。
远处，地里笔直插入血红天幕的巨山连绵不绝，柳羲和知道那最高处就是所谓的不周山。
直通魔域和天域。
数万年前被上古之神撞塌之后，神魔之口就彻底封锁，清正之气无法流通。
将不周山变成了满目疮痍的模样。
柳羲和觉得奇怪，自己好像对这里有着天然的熟悉，有一种自己天生就属于这里的错觉。
他曾经来过这里吗？
他愣愣的往前走，一步步过来时，那令人恶心的味道就更加重了，狂风如同刀子一般割在他脸上。
等他站定在悬崖边上，脚下是望不见底的漆黑深渊，冰凉的气息从深渊处蔓延，冰封数万里，似乎没有活物的气息。
外面鬼哭狼嚎、阴风阵阵，到了这里却安静的不同寻常。
那位渡劫的封印。
无比强大。
他还想往前走的时候，突然觉得身体一轻，自己竟然被人给抱了起来。
柳羲和错愕间对上了百里风复杂的目光，“不可再往前，封印感觉到任何气息都会绞杀。”
“师父，渡劫的封印当真是坚不可摧，无人可撼动吗？”
“自然。”
柳羲和稚嫩的手指着那道漆黑的裂缝，语气喃喃，“我听到了，下面的声音，它们在哭。”
百里风抱着他的手顿时一僵，他诧异的看向柳羲和，神情逐渐惶恐起来，吓得松了手。
柳羲和猝不及防被他丢下，一屁股跌倒地上，眼中覆盖眼球的黑气骤然褪去。
“师父，抱。”
他揉了揉自己摔痛的小屁股，却没有生气，反而像百里风伸出双手，等待着师父往常般将自己抱起。
“孽障。”
百里风盯着他，这两个字像是被他一字一画拆解嚼碎了吐出来的，带着复杂的恨意和恐惧。
柳羲和歪了歪头，继续伸着手要百里风抱他，然而他眼前蓦然寒光一闪，冰冷的剑锋抵在了他的颈侧，微微颤抖。
“师父，是羲和不听话到处乱跑惹你生气了吗？我以后再也偷偷跟你来这里了，师父！”
剑刃割破了小孩子细嫩的皮肤，露出一丝血迹，百里风眼神转变再三，收剑回鞘。
自顾自的走了。
决绝的背影成为了柳羲和很多年的噩梦。
他以为师父只是在气头上，从那以后他收敛脾气努力卖乖、好好上课，拼命练剑，做一切能吸引百里风注意力的事。
尽管他有时候还是很想去那深渊下面，但是这点好奇心比起百里风的漠视，也就不算什么了。
渐渐地，他成为了一个师兄应该有的样子。
可是百里风再也没对他笑过。
他带回了两个孩子。
一个叫苏明逸，一个叫幽洛。
他会对师弟笑，会在师弟练剑练得满头大汗的时候给他擦汗，明明在他看来一塌糊涂的剑招，总会被百里风夸赞。
师父会给师妹带回山下新鲜的糖葫芦和糕点，会把她抱在怀里轻声细语的哄着。
而他只能端着自己师兄的身份，大度的装作什么都不在乎。
柳羲和的神识透过幼时的柳羲和，看见自己躲在角落里面，渴望的看着那边其乐融融的三个人。
“过去吧，跟他们一起玩。”
柳羲和弯腰对自己说，少年的自己鼓足了勇气，跑到练剑不稳摔倒在地的苏明逸面前，把人扶了起来。
面对苏明逸眨着葡萄般的纯澈眼神，柳羲和突然没话找话，
“师弟，你刚才那一招发力点不对，应该是腰腹用力，不然就会下盘不稳摔倒的。”
苏明逸兴奋的点点头，突然一个猛子抱住柳羲和，两条小短腿都缠在了柳羲和的身上，像个软糯香甜的小糯米团子，
“谢谢师兄，师兄你真厉害。”
“没事，师弟以后来找我吧，我来教你练剑。”
最好再也不要找师父了。
柳羲和被自己突然窜上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还没等他平复下这个念头，百里风突然把苏明逸从柳羲和身上拉下来，神情淡漠，
“你练自己的剑就好，你师弟不用你操心。”
说罢，他一手牵着苏明逸，一手抱着幽洛转身离去。
柳羲和站在原地，活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四肢百骸都凉透了。
他看着一边的木剑，鬼使神差的走上去，脆弱的木剑在他脚下变成了一滩木屑。
转头又对上了百里风愕然厌恶的眼神。
柳羲和也不装了，冲着百里风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弟子不小心踩断了师弟的剑，请师父责罚。”
百里风神态冷漠肃然，“不必，你和明逸道心相悖，从今以后，你没事不要靠近他。”
呵。
一声轻嗤声远去，柳羲和睁开双眼，游魂一般站了起来。
嘴角未抹去的血迹糊开，衬的他美玉般的侧颜阴翳非常。
“原来如此，一切早就变了。”
“师父，你既然这么怕我入魔，为什么当初不干脆在不周山上就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