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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司马炽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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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玠晚上刚用完晚膳,却见一个穿着华丽的女子领着几个宫婢走进冷宫,她面容极美,冰肌玉骨,犹如出水芙蓉,玉步优雅从容,仔细观摩竟发现她眉眼间与卫玠有三分相似,但她却更加柔美,更加纤弱无骨。

卫玠看着来人,心下疑惑,却听见女人开了口。

“卫昭仪。”女子竟然一来便唤出她的封号。

这下子卫玠微微愣住了,她试探地开口道

“请问这位娘娘是?”

女子温和一笑,眸子泛着某种柔和的光芒,却并不令卫玠不适。

“这位是新封的月贵嫔。”只见女子身旁的婢女恭敬回话,令卫玠十分感兴趣的是,如今她已经是废弃之身,这位月贵嫔却以礼相待,没有一丝盛气凌人之色,可卫玠却未曾放下防备之心。

“贵嫔娘娘深夜造访所为何事?”卫玠命令宫人将茶水奉上来,只见月贵嫔已然坐在这相当陈旧的椅子上,没有丝毫嫌弃之意,卫玠对她少了几分防备。

“卫昭仪你想过重新回到陛下身边吗,或者你想过逃过宫吗?”月贵嫔喝了一口茶,凝望着卫玠,可是神色却有几分哀伤和忧色。

卫玠被她语出惊人吓到了,但是她感受不到她的敌意,如今她沦落冷宫,但若是有人有心陷害,她必定防不胜防,卫玠安静地打量她,按兵不动。

“如今陛下早已进不厌倦我,而这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卫玠自嘲道。

却月贵嫔蓦然一笑,眼中却毫无欢喜之色。

“卫姑娘,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我虽贵为贵嫔,但却在入宫之前早已经有了心爱之人,陛下封我只不过为了朝堂安宁,稳固权势罢了,而且卫姑娘不觉得我与你容貌有几分相似吗,如今我心爱之人性命危在旦夕,我无力相助,但是万万不能看着他死,姑娘能否帮我向陛下求情,饶过他一命。”

卫玠微微惊愕,稍作冷静过后,她微微笑道:“贵嫔娘娘,您如此直言,不怕我向陛下告发毁你毕生荣华吗?且不论我身陷冷宫,更不说我能否见到陛下,就算我见到陛下,陛下也未必肯听我求情放过他,贵嫔找错人了。”

月贵嫔却深深望着她,若有所思地笑道:“陛下从未宠幸过我,陛下心心念念的只有卫姑娘。”

卫玠心微微动了一下,她回过神后,微微冷嘲道:“曾经…或许有吧,但如今我已经习惯安宁度日,不想再过尔虞我诈的日子。

却见月贵嫔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她轻轻放下茶杯,盯着卫玠,唇角微勾。

“卫姑娘,只要陛下心中有你,你的日子便不可能安宁。”

待月贵嫔失魂落魄地离开后,卫玠叹了一口气。

“灭灯休息吧。”

如今虽然已然入了春季,可寒风入骨,时常令卫玠夜不能寐,自从怀孕之后,卫玠万事小心,她曾经想过逃出汉宫,可是普天之下哪里是她能否栖身呢,腹中的孩子又该怎么办,哥哥如今不知道怎么样了,还有司马炽,刘聪误以为她与司马炽有奸情,以刘聪的手段不知道要如何折辱他,曾经是一国之君如今沦为阶下囚,在这汉宫的日子必然举步维艰,如今刘聪为了稳住朝堂局势必然不敢轻易杀掉他,但是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诸事杂糅在一起,卫玠反复思虑毫无倦意。

月光如练,料峭春寒,四下无人的寂静,屋内灯火明亮,书页微响,司马炽披着雪白色的外袍,乌发轻垂落于肩上,暖色的灯光映在他的清冷的面容上,平添几分温润近人。

如今离那个计划越来越近,司马炽近日总感觉心神不宁,除此之外他更担心一事,刘聪对他杀心渐起,他不得不防。

刘聪连续几日不曾踏入后宫,除了收复晋国之事,朝堂局势渐稳,可眼下却仍然有一件棘手的事情等待他去办,那就是近日在汉朝出现的另一股暗势力,而眼下是一举击溃晋室的好时机,因此他还未抽出余力来清除这些新王朝的隐患。

晋帝司马炽囚在汉朝,晋室山河破碎,可号召力依然在,汉朝不能松懈防备。

“启禀陛下,月贵嫔求见。”只见一个宫人从殿外走进来跪道。

刘聪却头也不抬烦躁道:“朕还在忙,让她先回去。”

殿外等候月贵嫔面露愁色,宫人来禀告之后,她失落地抬头望了一眼偌大的御书房,叹了一口气慢慢离开了。

却在路上遇到了左贵嫔和右贵嫔刘英与刘娥,清风微拂,卷起二人秀丽的发,翩跹的衣袂如朵朵彩蝶,美不胜收。

月贵嫔与二人处在同一位份,平日与二人素不往来,可是此刻她却感觉来者不善。

只见刘娥微微朝她一笑,开口道:“月妹妹怎么看起来闷闷闷不乐?”

还未等月贵嫔开口,只见刘英已然笑道:“妹妹圣眷正浓,可是在宫内不适应想家人了?”

刘英看似无害,实则一语击中月贵嫔心中之事,只看月贵嫔脸上闪过的担忧之色,转眼间却被淡然替代,她笑得更加和善,清水出芙蓉,明眸皓齿,眉眼间尽是风情。

“身处深宫之中,谁不思念亲朋故友。”

月贵嫔说话滴水不漏,刘娥的眸子闪过一丝精光,近日陛下似乎召幸宫嫔的次数不多,让二人忌惮月贵嫔的理由是,怕她成为第二个卫昭仪,因此二人才不得不防。

“二位姐姐,妹妹有事先行离开了。”月贵嫔微微俯身。

身后,左贵嫔与右贵嫔二人目光微暗。

在与晋朝开展这一场持久战中,短短几年内,晋国气数将尽,民心凋零,叛乱蜂起,而反观汉内猛将如云,智者如雨,麾下人才济济,如果说之前汉只能与晋分庭抗礼的话,那么如今离成为天下之主只差最后一步了。

此时夏秋交替之际,随着汉朝各地战事告捷,刘聪在宫内宴请群臣。

司马炽被邀在列,如今刘聪已经露出杀他之意,如果不能靠这一次绝佳的机会逃脱,那么等待他绝对是死路一条。

成败在此一举,夜色浓稠,汉宫内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刘聪显然兴致颇高,宴会气氛愉悦而轻松,群臣把酒言欢,酒酣耳热之际,刘聪见坐在角落的司马炽,心中微微一动,唇角轻扬,此时面前倒酒的宫人忽然遭到刘聪的呵斥。

他遽然厉声道:“酒都不会倒,留着何用?”

旋即便立刻有人将这个倒霉的宫人拉了下去,皇帝的目光在司马炽身上打转,靳准立即领会皇帝的意思,随即笑眯眯地道:“陛下仁慈宽厚,恩泽天下,晋朝人心尽失,残部负隅顽抗,陛下却对会稽郡公以礼相待,郡公须知感恩报答,宫人不知礼数,劳烦郡公代为行酒。”

靳准是个标准的笑面虎,此言一出,群臣哗然,其中不乏有晋朝旧臣,庾珉和王俊闻言大为愕然,如此众人皆看向司马炽,大多有不忍之色。却见司马炽从容起身,朝刘聪恭谨行礼,正打算向前刘聪斟酒,又见靳准意味深长一笑。

“郡公当以青衣行酒,当显对陛下的感恩之心。”

此言一出,众臣面色都变得微妙,晋朝旧臣们眼中充满怜悯之色,青衣原为地位卑贱的人所穿,刘聪此举是在狠狠羞辱司马炽。

司马炽低垂的面容让众臣看不清脸色,只见他褪去外衫,靳准命人将青衣为司马炽穿上,是的,或许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加耻辱了。刘聪蓝色的眼眸如鹰般锐利,他兴趣盎然地看着司马炽,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

司马炽从容不迫地上前行酒。

为庾珉和王俊斟酒之时,二人脸上全然是哀恸之色,不忍相看。

刘聪看在眼中,心中却动了杀意,这些晋臣看着着实心烦,靳准敏锐地察觉到皇帝目光的变化,身为刘聪的宠臣,自然时刻体察圣意,为刘聪排忧解难。

似乎厌倦了这一幕,刘聪大度地让司马炽坐下,由于衣服沾满了酒水,司马炽向刘聪恭谨地行礼,语气低沉,姿态卑微。

“启禀陛下,臣的衣衫已被酒水浸湿,请允许臣下去换件衣裳。”

刘聪斜乜了他一眼,大手霸气一挥,示意他下去。

司马炽低下头地眸子闪过一道暗光,他跟随内侍下去换衣服。

张闫仪等人藏匿在朝臣的马车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汉宫,由于汉宫之中暗布晋朝眼线,因此他们的行动还算隐秘,司马炽假意出恭,此时宫宴内群臣推杯换盏,欢声畅饮,宫内守卫稍稍放松,躲过了宫中巡逻的禁军,转瞬之间,张闫仪换上了司马炽的衣服,而司马炽则换上宫中侍从的衣衫,他们有条不紊地按照计划进行。

二人只有匆匆一面,司马炽知道此次一别,或许是永别,短暂的悲伤后,他在浓密的夜色中离去,在宫中晋朝线人巧妙掩护下,张闫仪成为了司马炽。

回到宫宴上,张闫仪面色如常,众人看不出什么异常,而刘聪却狐疑地凝视了张闫仪片刻,刘聪目光如炬,他察觉有几分异常,却说不出什么,加上多饮了几杯酒,神思少了几分清明,旋即凛然一笑,夜已深,宴会结束,众臣纷纷离去,刘聪也在宫人的搀扶下回到寝殿休息。

翌日,天光大亮,刘聪就下诏赐死了会稽郡公司马炽,前往宣旨的人是靳准,讨好刘聪的事情靳准向来事无巨细,亲历亲为。被一同赐死的还有晋朝的几十名旧臣,刘聪以此残忍而血腥的方式祭奠新王朝的建立。

当鸩酒送到会稽郡公面前时,他淡然一笑,举杯饮尽,随后便毒发身亡。

张闫仪在瞑上双目之际,无人听到,那一声轻到被风吹散的———“兄长”

待到卫玠知晓之时,早已经是两日后了。

卫玠顿时悲上心头,冥想了许久,想到上次出宫遇到的张闫仪,联想到此次的司马炽之死,她总觉得这两件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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