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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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了解莉莉卡夫人的为人，但是我第一次和莉亚见面时，那个时候莉莉卡夫人给我的感觉是她确实爱着自己的孩子。
也许是因为转生之后习惯了小孩子的视角，我似乎逐渐能从他人的眼神中看出对方的感情。
这并非是什么了不起的技能，不如说是因为这个家里的人感情过于丰富，想要捕捉他们表情的细微变化也变得不是什么难事。
“杰诺，你今天表现得也很好，妈妈为你感到骄傲。”
就好像我眼前这个叫露琪亚的女人，同时也身为我的母亲。她现在的目光在看着我但是并没有看着我，我想她的思绪已经飞到了遥远的将来。
以及她现在的微笑也并不是因为我，她只是在努力扮演一个母亲的角色，在旁人看来我们一定是一对和睦的母子吧。只有我知道，她爱的只有我的价值，而并非我本人。
不过也无所谓，我也不是那种渴望获得认可的年纪了，这个世界的母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都不会影响到我。
“其他三个孩子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不愧是我的孩子，今后罗贝里安侯爵的位置肯定是属于你的了。今天我心情很好，你想要什么奖励都可以跟我提。”
明明昨天莉莉卡夫人才刚去世还能对孩子说出这种不谨慎的话，我的母亲就是这样的性格。
“我想……去看看莉亚妹妹。”
母亲的笑容凝固了，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杰诺真是个关心妹妹的好哥哥呢，我明白了，那我们一起去看看莉亚妹妹吧。”
咦？她也要来吗？到底在想什么？还是说想阻止我和莉亚的关系变得太好？
算了，现在主要还是去看看莉亚怎么样了更重要。
说实话，我没有想到莉亚在小时候会经历这样的事，在小说中莉亚确实没有提过她的母亲和父亲的事，单纯地以为她的性格是因为家庭环境引起的，罗贝里安家的黑暗比我想象中还要严重得多。
但是，见到莉亚后我要怎么办？安慰她？谁？我？怎么安慰？
我不管是在现代还是现在，都没有经历过丧母之痛。而且说实话即使现在这个牵着我的手的母亲露琪亚某天真的去世了，我也不会感到多么心痛吧。
我曾经在网络上见过这样的一番言论：如果你没有相同的痛苦经历，任何的安慰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像什么“振作起来”“人生路还长”“还有很多爱你的人”这类肤浅的鼓励话语对当事人起不到任何作用。即便如此也不能接受自己什么也不做，与其说是安慰别人不如说是自我满足，我是想做这样的事吗？
然而在我们还没到达莉亚的房间时就已经见到她本人了。
一如既往地抱着一个粉红兔子玩偶的莉亚，在走廊上看到我们之后就小跑着过来。
“请问你们见过我的妈妈吗？”
没有感觉到伤心，只是单纯在着急，单纯地在为找不到妈妈而感到有些不安。
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
谁都还没有告诉她她的母亲已经去世了这件事。
怕她承受不了打击？或者是认为她还理解不了母亲没了是一种怎样的概念才有意瞒着她？不管怎样作为父亲的巴霍德侯爵没有告诉她，那么也不应该从我们嘴里说出。
“不好意思，莉亚妹妹，你的母亲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
母亲的语气比之前温和了许多，她对莉亚的感情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可能是因为她有什么急事暂时回来不了了，当大人总是会有不得不去处理的急事，你要谅解你的妈妈。”
“大人……的急事？”
“没错哦，所以你要乖乖当个好孩子，耐心等你妈妈回来……”
母亲蹲了下来，两手搭在莉亚的肩膀上。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对其他孩子表现得如此和蔼可亲。
“要不……直接把我当作你的第二个妈妈也可以的哦。”
啊？
这个女人在说些什么？
我诧异地看着母亲，她说这话是当真的吗？
也许是从母亲的眼神里察觉到了什么感情，莉亚瞪大着眼睛缩起身子往后退，然后像是在逃离什么似的头也不回地跑着离开了。
“哎呀，走掉了呢。果然还是自己的母亲最好吧，你说是不是，杰诺？”
你想让我回答你什么？
之前还在犹豫该对莉亚说些什么，到头来连话都没说上。算了，至少搞清楚她现在是什么状况了。
“好了，也见到莉亚妹妹了，那我们就走吧。”
“不，我还想再看看。”
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有点担心莉亚，想追上去看看。
她该不会遇到谁都要问有没有看见她母亲吧。
“……好吧，记得上课不要迟到了。”
母亲没有多说什么，就此我们母子俩分开行动。
……
拐了几个弯还是没看见莉亚的身影，到底跑哪儿去了？
还有这个家实在是太大了，平时走的是固定路线感觉没有这么强烈，一旦想要找人就会觉得跟迷宫一样。
“你看见莉亚了吗？”
在路上遇见了一位正在打扫卫生的女仆，正好找她问话。
“莉亚大小姐？没看到。”
该死，不是这个方向吗？又得折返回到刚才的岔路口重新找。
就这样持续辗转了几次……
“……你烦不烦啊！”
“爱莎大小姐，请冷静一下！”
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很大的动静，是从客厅传来的。
我急忙打开门一看……什么情况？几个女仆正拉着爱莎不让她靠近莉亚，现场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而莉亚捂着自己的左脸瘫坐在地上，委屈的面容上已经泛起了泪花。
动手了……爱莎动手了吗？
“把我的妈妈还给我啊！都是你的错！都是因为你！我的妈妈再也回不来了！”
任谁都知道爱莎只是在迁怒。然而我到现在才察觉到，因为昨天的那场审判而陷入不幸的不止莉亚一个人。更何况爱莎从头到尾目睹了全过程，她的情绪肯定比现在的莉亚更加不稳定。证据就是她的眼睛周边明显因为流泪过多而变得通红。
“我的……错？”
糟了，爱莎情绪一激动什么不该说的话都说出来了。不，即使没有昨天的事，让她顾虑别人的感受这种事本身就是不现实的。
“为什么……你为什么还活着啊？你要是也去死了该多好啊！”
“爱莎！不要再说了！”
实在忍不下去，我急忙赶上前喝住爱莎。
“什么啊，连你也要站在莉亚那边吗？想在可爱的妹妹面前出威风是吧！”
“这跟出威风没关系！你先冷静一下！”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明明决定不跟这种小女孩计较的，却还是跟她较真起来了。
“如果你遇到这种事能冷静得下来吗？一点都不了解别人的心情就不要瞎掺和！”
“是啊！我是不了解！但那构不成你伤害别人的理由！”
“那别人就可以随便伤害我了吗？明明没有证据！我的妈妈就被莫名其妙赶出了这个家！我们做错了什么？！”
“那莉亚又做错了什么？你考虑过她的感受吗？就算迁怒于她你的母亲能回来吗？”
“是啊！只有我考虑不到她的感受！你们都能考虑到她的感受！你们都爱她！呵护她！而我呢？除了我的妈妈还有谁在乎我？关心我？你们是不是都巴不得我去死？！”
拜托了……真的拜托了，我并不是什么儿童心理咨询师，别让我做这种事啊。
“爱莎姐，你有真正关心过一个人吗？你知道关心一个人应该怎么做吗？我们作为人都不够完美，我不能奢求你平时做事就能一直顾及他人的感受，但是啊，即使身为贵族的儿女，我们也会失败，也会伤心，也会陷入人生的低谷，那是因为我们在某些人眼中只是道具而已，是值得榨取价值的道具，所以也会遇到这种不讲道理的事，本来理所应当的东西被剥夺，很不甘心吧，很难过吧。我们没有办法反抗，我也很不甘心！可是！不能就这么一蹶不振，不能什么也不做坐以待毙，不然就真的只剩下跟道具一样的人生了！”
“……杰诺？”
“所谓的家人，本来就是在人生的艰难险阻中互相扶持前进的存在。爱莎姐，不止你的母亲，我和莉亚都是你的家人啊。就算平时你再怎么粗暴对我，就算你讨厌我我也讨厌你，我也改变不了我和你身上流淌着同样的血的事实。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的帮助，我也不会拒绝。但是你听从了你母亲的教诲，你把我们都当成敌人看待，你除了母亲谁也不信任，你就像蜷缩在一层带刺的被子里谁也不让靠近。到了现在最难受的时候才说你渴望别人的关怀和安慰？不对吧爱莎姐，你只是在塑造一个悲剧女主角来博取别人的同情而已，你要让别人以为你是最不幸的那一个。没有意义的，做这种事能得到什么？什么也改变不了的。变成熟点吧爱莎姐，一个人难受的时候不用一个人抗的，一个人克服不了的事也不用自己去想的。至少不要再挥开我们伸出来的援手了，让我们先成为真正的家人，好不好？”
我真的不知道脑子哪里出了问题，才会对她说这番话。
人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更何况是从小被母亲洗脑的爱莎，怎么可能会被我这一番话轻易打动。
不，也许我只是在自我满足而已，凭借对爱莎的这一番“说教”，来表达自己从始至终都只能咬着牙旁观这次事件而十分不甘的心情。
我无数次地想过，如果我拥有着跟其它异世界转生小说里一样破格的力量的话，是不是就能防止这些事发生呢。
突然又有点理解小说中的杰诺为何会追求更强的力量了，也是很讽刺的事。
“不觉得杰诺少爷的话太过成熟了吗？”
“是啊，不像是8岁的小孩子能说出的话。”
在一片沉寂之中，女仆之间的窃窃私语不经意被我听到了。
不好！做得太过了！要赶紧溜之大吉！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莉亚……咦？怎么不见了？
“莉亚去哪儿了？”
“莉亚大小姐早就离开了。”
早说啊！
我也赶紧离开了客厅，虽然并不是不在意爱莎的反应，总之只能给她一点时间渐渐冷静下来吧。
“你看见莉亚了吗？”
还是老方法一路问人，最终却得知莉亚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不好，恐怕莉亚刚刚已经得知了，自己的母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站在莉亚的房间门前，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和刚才爱莎对话时不一样，要怎么和莉亚开口说话我现在大脑完全一片空白。
“莉亚已经知道了吗？”
哇！吓我一跳！
不知什么时候巴霍德侯爵突然站在我身后冷不防地跟我搭话。
“父……父亲大人，我想她应该差不多知道了，刚才她遇到了爱莎姐。”
“是吗？”
还是不知道这个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不，他既然来这里了，说明他很在意莉亚的状况吗？事到如今才想要塑造出一个好父亲的形象吗？
这是什么闹剧？
“在这里担心也没有用，房间里有专门的女仆，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还是走吧。”
“是、是啊。”
比起见面次数屈指可数的哥哥，一直在身边服侍的女仆安慰的效果也许要更好，剩下的……也只能交给时间去解决了。
“话说正好，我有话想跟你说，到我的房间来。”
“诶？好、好的。”
巴霍德侯爵单独找我有事，说实话十分非常以及特别不想去，但根本不敢拒绝条件反射般地就答应了。
“不用担心，跟昨天的事没有关系。”
不愧是他，我心里在想什么都看透了。
为跟随巴霍德侯爵的脚步，我转身准备离开……
“嗯？”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莉亚房间的门口边上有什么东西。
走近一看，那个一直被莉亚抱在怀里的粉兔子玩偶，似乎被主人抛弃一般耷拉着耳朵面朝地趴着。
我以前在现代好像在哪里看过一篇报道，说研究论证孩子喜欢抱着玩偶单纯是因为那样做能在陌生环境中带给她安全感。
联想到这点，这样的景象便显得异常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