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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赵氏终,柳氏灭,大仇得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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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魂令出现是血洗符焰谷之时,如今魂令再次现世,就意味着天下有可能再起浩劫。

彝斓殿中,四国皇亲权贵看苏浅璎的眼神,都有些意味深长。

墨玄可真是舍得。

为了不重蹈覆辙,给了苏浅璎那么大一个保护伞。

然而当事人苏浅璎只觉得压力山大。

她平生没什么大志远,如果无法解了体内的血砂,那就趁还有命在的时候报仇。报完仇了就吃喝玩乐,做个米虫是最好的。

如今师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重任在肩的感觉…除了懵逼就是郁闷。

不过有一个备受四国尊敬的师父,唯一的好处就是,以后她到哪儿都可以横着走,再也不会有奇葩来扰他清静了。

想到此,苏浅璎对于即将去那个什么符焰谷,也没那么郁闷了。不,还是郁闷,因为从现在开始,她要勤奋练功了。

其实她对什么绝世神功真的没什么兴趣,倒是对奇门阵法机关之术颇有研究。

四国会盟结束后。

苏浅璎跟着墨玄和广尧回到了后殿。

“师父。”她实在是忍不住,问道:“您把这个魂令传给我,是不是还有别的深意?”

广尧抬眸看了她一眼,眼中流露出几分笑意。

“你若是能把这份聪慧放在练武之上,隐凤决早就大成了。”

其实苏浅璎天赋很好,领悟力强,再加上几乎过目不忘,只要用心,学什么都快。只是她自己懒,学什么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自小在墨玄的藏书阁里可谓阅尽百家武学,可她就是不愿意认真去修炼。

真是暴殄天物啊。

墨玄道:“符焰谷乃是一座火焰谷,一年四季暑热难当,他们修炼的武功属极阳,与本门极阴内功刚好相反,故而相生相克。所以当年为驱符焰之兵,为师才以一魂为引,练出魂兵。承吾之魂,受吾之功,才可杀符焰之兵。那一战之后,我便以血造了魂令,将魂兵封印在魂令内。魂灵之物,本就神鬼想通,带煞气。若落入歹人手里,吞噬其力量,必会成为苍生浩劫。”

“啊?”

苏浅璎惊讶的睁大双眼,“那我岂不是很危险?”

墨玄笑了,“要操纵魂令,得有两个条件。第一,便是自幼修习本门极阴功法。第二,便是为师传于你的口诀。否则只会适得其反,死无葬身之地。”

苏浅璎听明白了。

“也就是说,就算有人觊觎魂令,也没法从我身上取走?”

“嗯。”

墨玄点头,“最重要的是,魂令所赋予的力量,可以镇压你体内极阳之毒血砂,这样你就不会再畏惧符焰谷的天然地火了。从前不曾给你,是因为魂令力量太过强大,你无法承受。”

他说到这里一叹,神情自责,“夭夭,为师还是没能为你研制出解药。思来想去,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你亲自去一趟符焰谷,会有所获。”

将魂令给苏浅璎固然是一重保护伞,更重要的还是为她的性命着想。

墨玄此举可谓用心良苦。

苏浅璎心中感动。

“师父…”

墨玄冲她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坐下。

苏浅璎乖巧的走过去。

墨玄看着她,似在寻找旧时的记忆。

“当年为师将你带上山的时候,你尚在襁褓之中,一晃眼十六年过去了,你都长这么大了。”

他眼神里有欣慰也有感叹。

“为师不曾想到你那父亲如此的冷血无情…”他话到此一顿,似乎怕触及苏浅璎的伤心事。

苏浅璎却无所谓的一笑,“没关系啊,您之前不是说了么?他不认我,您认我做徒儿就好。我娘生下我就死了,是您救了我,将我养大,对我恩重如山,我便是万死也难以报答。师父才是夭夭的亲人,任何人都无法代替师父在夭夭心里的位置。”

墨玄摸摸她的头,眼神宽容而慈爱。

“你能这么想为师很欣慰。”他道:“那个慕子奕,桀骜狂狷又目中无人,实非良配,这婚退就退了,没什么值得留恋的。等你从符焰谷回来,师父为你择天下最好的男儿做夫婿。”

天下最好的男儿是阿初。

苏浅璎在心中如是想,嘴上却说道:“师父,我才十六岁,您这么快就打算把我嫁出去啊?师父您不疼我了…”

广尧在一旁忍不住翻白眼。

“师父从小最宠你,从来都舍不得责骂你一句,你还说这种话,真是没良心。”

“广尧。”

墨玄语气责备,“她还是个孩子,你别对她这么严厉。”

广尧在心中一叹。

“是,师父。”

苏浅璎对他做了个鬼脸,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让人真是好气又好笑。

这时候,燕绥风度翩翩(闷骚)的走进来。

“小丫头,今天你可是出够风头了。帝尊的高徒,魂令的主人,从今以后四国可就任你横行霸道了。”

“去。”

苏浅璎瞪着他,“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横行霸道?你姥姥我蛮横不讲理的人么?我看你才是横行无忌吧?整天穿得花枝招展的,不知道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早晚遭报应。”

燕绥笑眯眯道:“那可不一定。毕竟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嘛。你都说我是祸害了,肯定不会这么短命的。”

“我见过自恋的,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苏浅璎不屑道:“好啊,有本事你活个一千年,成个千年老妖怪。”

燕绥轻笑一声,已经坐了下来,一点不当自己是客人。

“那你都活了两辈子了,岂非早已成精?”

苏浅璎黑了脸,站起来,咬牙道:“我再是活两辈子那也比你这个自恋的花孔雀老男人强。”

广尧忍不住笑了。

“你们两个能不能每次见面就斗嘴?”

苏浅璎理直气壮,“是他为老不尊在先。”

广尧却道:“我说小师妹,你方才还以姥姥自居来着,为老不尊的,可是你。”

苏浅璎一噎,不满道:“师妹就师妹,你非要加个小字做什么?”

广尧眼神带笑,“没办法,谁让你虽然与我平辈,可年龄却是与我相差十万八千里呢?”

苏浅璎简直要气得吐血。

墨玄看不过去了,“你们俩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欺负她一个小姑娘,忒没风度。”

“老头儿,你也太偏心了吧。”燕绥忍不住说道:“阿初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怎么就没见你说他两句好话?”

墨玄淡淡一句,“他师父已经夸了他十多年,无需老夫再锦上添花。”

一句话,都是护短的,而且最护自个儿徒弟。

燕绥无言以对。

“罢了,我是来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去符焰谷?你话说得好听,可我们都心知肚明,封印八成是要破了,否则你也不会拿出魂令。”他若有所思道:“一百多年了,只怕符焰谷的人更难对付了。”

苏浅璎对这些事一知半解,此时见他们一个个神情凝重,不由问道:“师父,符焰谷的人,真的有那么可怕么?”

这世上,大约再没有比墨玄更了解符焰谷的人了。

墨玄沉吟一会儿,道:“符焰谷的可怕之处不但在于他们天赋异能,焚心裂焰,一旦沾上,焚尸裂骨,顷刻之间。更可怕的,是符焰谷这个地方。天然地火,水浇不灭,地震不塌,雷劈不破。那个地方天然就是一团火,而且非普通的人间烟火。若被他们带到人间,那将是一场惨绝人寰的灾难。”

苏浅璎道:“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么?”

“有。”

墨玄眼神若星海,看不尽的浩渺无穷。

苏浅璎立即问:“是什么?”

墨玄默了默,“世上万物相生相克,既生符焰谷,那必然也有与之相克的地方。我曾翻阅上古典籍,上面记载,东方尽头,有无涯海,可沉世间一切阴邪秽物。然而无涯海,隔离内陆,至今无人找到。”

苏浅璎又泄了气。

“也就是说希望渺茫咯?”

“那也未必。”

墨玄道:“既存在于这世间,就一定会有痕迹。所以你们此行的任务,不是再一次封印符焰谷,而是找到地心之火,将它带去无涯海,永除后患。”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交给广尧。

“这是为师结合早些年游历各国和阅览古籍所绘制的地图,以及为师的手录。还有用以容纳地心之火的幻海之珠…你且收好,或许会有帮助。”

广尧接过来,恭敬道:“是。”

苏浅璎再次感觉自己重任在肩。

“师父…”她有点不太好意思道:“我想等曲家的事解决完了再启程,可以么?”

墨玄点头。

“为人子女当尽孝道,应该的。”他道:“此行事关重大,自是要好生准备,不可有差错。”

“是。”

……

苏浅璎去了赵府,这次她是一个人去的。

彝斓殿之中,墨玄当着四国皇族宣布了苏浅的身份,如今天下人都知道,苏浅璎是帝尊的关门弟子。

赵府的人见了她,连忙惶恐的匍匐在地。

苏浅璎信步走进去。

赵志远进宫了,得到消息的老太爷和老夫人走出来,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纵然像老夫人这种目光短浅势力之人也知道帝尊是不可冒犯的存在,所以她此时看见苏浅璎,没有了从前的功利心态,而是有些惧怕。

四国会盟结束后的当晚,赵志远就警告过二人。

苏浅璎早已今非昔比,不要再抱有任何侥幸的心态,更是半点也不要有任何利用的心思,否则只会死得很难看。

彝斓殿之中,他赵家的那些丑事,都被各国使者看在眼里。若再以什么亲情孝道来威胁制衡她,非但没有半分的道德有谁,还会被所有人谩骂唾弃。

现在唯一能祈祷的,就是她的善良和仁慈能对他们有所光顾。

所以之前一直飞扬跋扈蛮的老夫人,如今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不敢直视苏浅璎的眼睛。

老太爷硬着头皮道:“夭夭,你回来了…”

苏浅璎看着他脸上不自然的笑。

她故意在第二天回来,就是让给他们一个晚上的缓冲时间,让他们有所畏惧。

“这里从来都不是我的家,如何算得上回?”

她眉梢微扬,语气嘲讽。

老夫人下意识就要怒骂,被她一个眼神横过来,立即想起她的身份,顿时就焉了。

“夭夭,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娘是赵家的媳妇,你也是我赵家的血脉,你可不能悖祖忘宗。”

苏浅璎笑了声。

“你儿子没给你打过招呼么?哦,也对,你素来刻薄刁钻蛮横无理,自我感觉良好。像你这样的极品奇葩,永远都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指望着你有所顿悟,那才是天方夜谭。”

老夫人脸色青紫。

奇葩的思维就是,我认定的就是理所当然,别人不遵从那就是十恶不赦。

苏浅璎可没空跟他们理论,直接问道:“我哥哥是怎么死的?”

二老悚然一惊。

老夫人眼神闪躲,明显心虚。

“什、什么哥哥?你哪里来的什么哥哥?”

苏浅璎眼神轻嘲而愤怒,“我没时间跟你们在这里废话,我再说一遍,我哥是怎么死的?是沉塘、下毒,还是直接捂死的?谁动的手?全都给我交代清楚。别考验我的耐心。还有你们的儿子,他如今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所以别指望他还能来救你们。”

老夫人面露惊惧之色。

心中最后的防线被苏浅璎毫不留情的戳破,她再也没有飞扬跋扈的资本,浑身都因为害怕而颤颤抖,却还在负隅顽抗。

“你、你把你父亲怎么了?你、你敢弑父?你大逆不道,丧尽天良,是要遭报应的,要遭报应——”

丑陋的嘴脸毕露无疑,她尖锐的诅咒嘶喊。

整个院子里都回荡着她的声音。

跪在地上的下人吓出一身身的冷汗,简直想把这老太婆的嘴巴给缝上。

蠢货,到现在还逞什么能?想死就去撞墙,别连累他们跟着受罪。

老太爷已经彻底沉了下来,眼看着老夫人还在继续色厉内荏的大喊,他胸中怒火翻腾,大喝一声。

“闭嘴!”

老夫人吓得浑身一颤,果真闭了嘴。

她看着苏浅璎似笑非笑的眼神,惊觉自己方才说了什么,立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你、你要做什么?我告诉你,你可别乱来啊…”

苏浅璎眼神轻蔑,又看向老太爷。

“我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老老实实将你们杀死我哥哥的过程全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否则——”

后面的话她没说话,眼神却似渡上了冰霜,一眼过去就能让人从头冻到脚。

老夫人一个哆嗦,再也不敢叫板,两眼一闭就要晕过去。

“晕什么!”

苏浅璎一声低喝,内力自丹田而起,震得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

老夫人脸色一白,直接瘫软在地,自然再也不敢装晕了。

苏浅璎朝她走过来。

老太爷下意识上前一挡,“夭夭。”

“嗯?”

苏浅璎看他一眼。

老太爷心中一颤,最终后退。

老夫人双手撑在地上,不断的向后移,她身边的丫鬟婆子老早就跪瘫在地,恨不能活成隐形人,哪里还敢去搀扶她?

“你、你别过来。你要做什么?我是你祖母,你若是敢杀我,那就是忤逆不孝…”

感受到性命受到威胁,老夫人依旧不死心的拿出她自以为最强大的保护伞来对抗苏浅璎。

“就你这胆子,也就只能在幽州横行霸道了。”

苏浅璎眼神极度轻蔑,“看样子,是你杀了我哥哥吧?”

玉初调查到的消息并不完整,只是找到了当时给她娘接生的稳婆和那个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

根据推测大概猜出了事情的真相,但她哥哥到底怎么死的,却是个迷。

因为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都被灭了口。

以老夫人的智商大底是想不到斩草除根的,所以善后的工作要么是老太爷要么是赵志远做的。

毕竟那时候,曲老太爷还是幽州的太守。

他们总要有所顾忌。

老夫人吓得肝胆俱裂,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太爷轻叹一声。

“你别逼她了,我告诉你。”

苏浅璎冷冷的看着他。

老太爷闭眼,脸上露出愧疚悔恨之色。

“是火焚。”

苏浅璎猛然眸如利剑,身侧双手蓦然收紧。脑海中划过熟悉的一幕,冲天的火光,火光里凄厉嘶喊的声音,如雷贯耳。

她咬着牙,眼神里喷出的恨几乎要将老太爷撕碎。

一个四岁的孩子。

他们居然能如此狠心!

老太爷被她赤红的眼睛看得颤,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那个术士说,必须要火焚,挫骨扬灰,才能彻底以绝后患…呃…”

风声一闪。

苏浅璎已经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才四岁,才四岁!你们如何下得手?那可是你的亲孙子!”

苏浅璎从来没这么愤怒过。

哪怕被抛弃,被算计,被围困,被追杀,她顶多就是失望。然而此刻,她只觉得恨。

毁天灭地的恨。

或许是存在于这具身体里的血缘亲情,也或许是这般残忍的真相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最不愿面对的记忆。

她只觉得面前这个人面目可憎。

该死!

他们都该死!

“啊——”

老夫人惊叫起来。

“杀人了,杀人了——”

跪在地上的下人们全都四散逃离,连呼救都不敢。

老太爷只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他痛苦的抓着苏浅璎的手。

“夭夭…”

苏浅璎眼中覆满冰霜,另一只手一挥,想要爬起来逃跑的老夫人被吸了回来。

“不要、不要杀我——”

脖子被苏浅璎以相同手法扼住,她面色恐惧,不断的呼救。

“不要杀我、你不能杀我,我是你祖母,你杀了我会被世人辱骂,你会、会被千、千夫所指…咳咳…”

“千夫所指?”

苏浅璎冷笑。

“你们两个为老不尊的老东西,才该被千刀万剐。”

她眼中被恨意填满,杀心已起。

“师妹住手!”

一个声音自背后响起。

苏浅璎只觉得一股力量自背后袭来,扼住了她的双腕,她被迫松开双手,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获救的老太爷和老夫人纷纷倒在地上,不断的咳嗽。

广尧走过来,身上拦住苏浅璎。

“师妹。”

苏浅璎愤然看着他,“他们杀我兄长,背弃我娘,出卖曲家,这种狼心狗肺禽兽不如的人渣,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们?”

广尧道:“他们犯的罪应有律法裁决,不该由你处置。”

苏浅璎抿唇不语。

广尧叹息一声,“我知道你心里有恨。可你当初不曾直接将柳家灭门,不就是为了替你外祖父一家平反冤屈么?若没有圣旨下达替他们昭雪,即便你的仇人全死光了又有何意义?他们仍旧死得不明不白,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苏浅璎偏过头,不答。

广尧拍拍她的肩,“曲家很快会被平反,柳如生一家也会被判决,至于他们,自然逃不过法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都等了这么久,还在乎这一时半刻?你现在杀了只会落得个悖祖忘宗的骂名,还会觉得你仗着帝尊庇护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不如等他们定罪,到时候你想怎么报仇都可以。”

所谓死者为大。

若是苏浅璎现在杀了二老,顶多就是草草处理了。世人愚钝盲目者多,在忠孝伦理面前,可不会管这些曲折是非。就算知道,八成也会觉得那是杜撰的。而且在大多数迷信的人看来,命犯天煞之人本就该除。就算说出去,人家也会觉得这二老大义灭亲。

毕竟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可若他们被定罪了,事情就可以反过来说。

大众的思维,多以最后的结论来推测还原本来面目。

由律法裁决,才是老百姓认定的真理。到时候他们做的那些事被翻出来,才会成为真正有力的证据。

莽撞而不计后果的报仇,是最愚蠢的做法。

真正的智者,是善于利用一切有利因素,以绝后患。

苏浅璎明白这个道理。

别说在封建的古代,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纪,一个孝字也能压死一群人。她无法改变这种保守迂腐的思想,却也可以加以利用。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心中怒火。

“嗯。”

就让这两个老家伙,得到他们应该有的报应。

……

四国会盟之后,玉照重音白凤国的使者自然都重新住进了驿馆。符焰谷之行非同小可,各国都会安排合适的人选。

玉初和宁晔自不必说,肯定是亲自去。

白凤国,凤之彦要回国处理政务,所以符焰谷之行,就落在了昭华公主身上。

天熙这两天事情多,估计还得从长计议。

苏浅璎是不愿意继续留在赵府的,她就住在彝斓殿。那是专为帝尊修建的,房间多得很。

墨玄见她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人死不能复生。”他道:“你娘若是还活着,也不愿意你活在仇恨中无法自拔。”

“师父。”

苏浅璎走过去,道:“师父,我不说活在仇恨中。我只是觉得…为什么人性可以低劣到这种地步?阿初只是告诉我我有个哥哥,但我没想到他们会用这么残忍的办法杀他。”

她坐下来,神情有些恍惚。

“师父,您还记不记得,十岁那年,我第一次征得您的肯下山,三个月后我回到苍雪山,把自己关在冰川底下一个月的事?”

广尧挑挑眉。

“从前怎么问你你都不肯说,那次到底生什么事了?”

苏浅璎抱着双膝,慢慢说道:“我看见一群江湖人围杀一个江洋大盗,那个江洋大盗有个五岁的孩子。那些江湖人要杀他,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所以要斩草除根。我说他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根本什么都不懂,坚持要放了他。他们说我妇人之仁,要强行杀人。我和他们起了争执,将那孩子带走,为保证他的安全,让他跟在我身边。”

她说到这里默了默,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后来,那孩子趁我不备偷了我防身的毒药。等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用从我身上偷走的毒药将杀他父亲的那些人全都杀光。成叠的堆在一起,周围全都是洒了酒的木柴。”

“他拿着火把站在我面前,对我笑。”

“我还记得他说,这世上没有被同情的无辜者,只有强大得理所当然的胜利者。仇恨面前,没有对错。人性,不分善恶。”

“他说完这句话以后就扔掉了火把,然后,自己也跳进了火海…”

苏浅璎抱着自己的头,满脸痛苦。

“他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在我身边那么乖巧的叫姐姐,为何转个身就能变成杀人魔头?他装可怜装无辜博取我的同情跟信任,利用我做杀人武器。师父您知道吗?那些人,一共三十七个!三十七条人命,就死在他手上。是我,是我一念之仁,害死了他们…”

那是在忘却六岁那年残酷的记忆之后,她第一次面对如此凶残的血腥。

上辈子受到的教育让她无法坦然自若的面对这个世界的强者为尊,而从未历经风雨的她,也始终不懂这世间的阴暗与丑陋。

所以她将自己关在冰川底下整整一个月,是为惩罚自己。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那是她这一生,记忆中最惨痛的一幕。

广尧听完后沉默。

当年小师妹初入江湖不谙世事就面对这样的惨剧,她自是无法接受,难怪当时会那般的痛不欲生。

墨玄默了默,拍拍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孩子,那不是你的错。”

“为师从前不让你下山,也是因为你太过良善,看不到人性的卑劣与自私。成长的代价总是惨痛的,为师不愿让你经历这些,却也不能将你永远困在苍雪山上…”

他眼神怜惜而包容。

“你救那个孩子没有错。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那般情景,你若冷眼旁观置之不理,只怕这一生都会悔恨自责。”

“不曾给他机会,如何知晓他是善是恶?”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其实那个孩子本性非恶,或者他已受你的感化。否则他不会只是偷了你身上的毒药,而没有杀你。也不会留下痕迹让你追踪,更不会当着你的面跳入火海。”

“他在赎罪,他在向你忏悔。”

苏浅璎茫然的抬头看着他。

“忏悔?”

“是的。”

墨玄道:“一个五岁的孩子,未必懂得爱,却可以在一念之间懂得恨。报仇是他根深蒂固的信念,就如同你今日一定要为你娘,你兄长,还有你外祖家平反一样。可正如你所说,他毕竟是一个孩子,需要大人的引导。你们两个,一个极善,一个极恶。要么你近墨者黑,要么他近朱者赤。可你们都没等到那个结果,他在感恩和仇恨中挣扎,最后选择同归于尽的方式报仇。所以他才说,人性,不分善恶。”

“夭夭,你得感激他,他为你上了很好的一课。”

墨玄眼中流动的感情复杂而微微欣慰。

他可以将她养大,可以传授她很多东西,唯有人性,他无法言传身教,唯有让她切身体会才会感同身受。

苏浅璎不说话。

广尧的眼神,却有些意味深长。

那件事其实玉初已经调查清楚,那是生在玉照国汾水槐县的一桩旧案。当年,这丫头大概是去找玉初的。

至于那个江洋大盗……

其实通常江洋大盗图财多,杀人的少。而且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规矩,很多盗者偷盗也要分人,他们只盗贪官和奸商的财。虽然这种行为本质上是错的,但并非十恶不赦。

苏浅璎遇上的那个江洋大盗,父亲是个员外郎,家里颇有田产,在当地算得上富,而且还是个大善人。

可就是因为太过慷慨,让人眼红惦记,所以被官商勾结陷害,侵吞了家产。他落草为盗,专杀贪官,盗窃其财产。那群江湖人,是人家花钱请来铲除异己的。本质上,他们才是助纣为虐。

苏浅璎救了那孩子,才是义举。

不过这些事还是不要告诉她了,这小丫头有时候看着狠,实际上重情重义又过于善良心软。

若是知道真相,八成更会自责。

毕竟,那孩子才是真正死得冤。

当年那件事已经给她留下了阴影,以至于造成了她不爱多管闲事的性格,就怕自己好心办错事。

“你那祖父祖母为老不慈,为长不尊,不值得你浪费感情。”广尧道:“不要再去想那些烦心事了,过几日就要启程去符焰谷,还是修炼你的隐凤决吧。那才是要任务。”

苏浅璎原本百感交集的心情瞬间被‘隐凤决’三个字给拉了回来。

她黑了脸,神情颇有些…视死如归。

墨玄看见了,忍不住道:“练功就那么让你难受?”

苏浅璎有点不太好意思。

“师父,我呢,胸无大志。既不想做什么武林至尊,也不想做天下第一,所以武功嘛,足够自保就可以了。呵呵…”

广尧毫不留情的泼她冷水。

“别给自己的懒惰找借口了。”

苏浅璎瞪着他。

“你一天不损我你就不自在是不是?”

广尧居然很老实的点头。

“是。”

苏浅璎再次黑线。

……

是日夜。

苏浅璎刚进屋,立即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阿…”

还未唤出那个名字,呼吸已被夺。

她眼睫轻颤,然后闭上眼睛,双手攀上他的肩,顺从的回应。

玉初顿了顿,随即又狠狠压了下去。

掠夺般的索吻。

带着思念,和微微愤怒。

“阿初…”

在他的吻开始滑落在她的脖子上的时候,苏浅璎低低轻唤。

玉初停了下来。

他与她额头相抵,鼻尖几乎要贴在一起。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容,只那双眼睛,美得摄魂心魄。

“你在生气,还是吃醋?”

“都有。”

玉初将她压在门上,气息不稳道:“昨日你说,若慕子奕是良人,你会遵循母命嫁给他。”

他语气有些凉。

“为了躲我,你竟已有嫁给别人的打算。嗯?”

那个‘嗯’,很是危险。

苏浅璎眼神一闪,笑道:“我会那么说,是因为我知道他非良人啊。否则无端的退婚,我的名声也不好嘛,是不是?”

玉初用手指抚着她的脸,语气不明。

“你会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

苏浅璎一本正经,“当然。”

玉初看着她故作镇定的样子,笑了,不知道是无奈还是默认。

他一挥袖点了灯,屋子里顿时亮了起来。

苏浅璎知道自己成功的浇灭了他的怒火,不由莞尔。这么大个人了,有时候却跟小孩子一样执拗幼稚。

“你大晚上的来找我,就不怕被师父现?”

玉初原本拉着她向里走,闻言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着她,意味深长道:“其实我更希望他知道。”

苏浅璎默了默,跟着他走进去,忽然道:“阿初。”

“嗯。”

“等从符焰谷回来,我就向师父坦白。”

玉初再次一顿。

他慢慢转身,盯着她。

“你再说一次。”

苏浅璎抬头望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我希望,我生命里的每一天,都有你的参与。”

玉初定定的看着她,蓦然将她紧紧抱住。

“夭夭…”

他喃喃的唤她的名字,喜悦的,深情的,满足的,不加掩饰的外露。

“那你要做好陪我一生一世的准备。哪怕是死,你也得葬在我身旁。”

苏浅璎在他怀里翘起嘴角。

“好。”

……

十六年前曲家灭门惨案的卷宗已从幽州调至京城,证据自然也被赵志远找到。所以毫无疑问的,柳如生残害忠良并滥杀无辜的罪名成立。

柳家的那些政敌,自然不会放过雪上加霜的机会。

其中最关键的是,慕子奕居然也来横插一脚,递上了弹劾柳如言贪污军饷的折子。

苏浅璎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是惊讶。

“慕子奕?柳家不是一直都是他的后备军么?太后也一直对他不薄,他竟然反过来对付柳家?良心真的是被狗吃得一干二净了啊。”

燕绥吊儿郎当道:“他这是怕被连累。许贵妃可是太后的表侄女儿,这个时候不踩柳家,难道还等着别人顺着姻亲的关系来打压他么?”

“就算他能全身而退皇帝也不可能让他做太子。”

“做太子之前,要有命在才行。如果死了,还有何用?”

燕绥如是说道。

苏浅璎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看来他是打算破釜沉舟了。”

燕绥耸耸肩,“此次符焰谷之行,皇帝任命了老七。回来的时候,那可就是有功之臣了。而这段时间,正是他的好机会。”

苏浅璎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意。

“看来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又有好戏看了。”

“现在这出戏也不差啊。”燕绥道:“你那个父亲倒是个聪明的,知道有你在自己肯定无法起复,干脆为曲家平反后就辞职,还能落个大义的名声。”

苏浅璎笑得嘲讽。

“他一贯懂得如何的审时度势,趋利避害。”

燕绥不置可否。

……

柳家的案子闹得沸反盈天。

曲家一百多口人被杀,足以震动整个朝野。

许多大臣纷纷弹劾,柳家致力反扑,露出的把柄越来越多。太后也被这一系列的事打击得重病在床,柳家想要求助都无门。

三日后,天熙帝的圣旨下来了。

柳如生满门抄斩,柳家其他人,男的流放女的送入教坊。

偌大的柳家,倒了!

如大厦将倾,再不复起。

太后听闻这个消息以后,直接吐血,晕了过去,至今昏迷不醒。

而赵志远——

贪污受贿,卖官鬻爵,屠杀灾民,幽州焚尸案的证据全都在隔天的早朝上,被相关的官员纷纷送到天熙帝的手上。

最终赵志远被关入了天牢,择日处斩。

赵家二老,也因这些年靠着儿子的官威不法营商而被抓,与赵志远一同处斩。

赵府被抄家,家产全数充公。

抄家的那一天,苏浅璎去了赵府,将那些下人奴婢全都放走,然后,她放了一把火,烧了曾经荣耀此刻凋零的赵府。

在赵志远处斩的头一晚,她去了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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