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个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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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白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完全暴露了。

这段日子以来，苏白每天仍是一如既往地去实习，摸了两天鱼后，她终究觉得这样下去不太好，于是把笔记本还给了纪年。与她截然相反的是，林凛很忙，忙到很少有时间在苏白面前晃悠，更没有时间折腾她。

这让苏白庆幸的同时又隐约觉得怪怪的，她似乎被他奴役惯了，当真正清闲下来时却无所适从。苏白知道林凛还有一些后续结尾工作要做，刻不容缓，有时候她去送个资料或者拿份文件，也能看见林凛脱下西装，袖子挽起，双眸认真地看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更时不时低头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几次三番，苏白经常看到他这样，有时她更会不自觉地停下脚步，躲在一旁看他专注办公的样子。都说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苏白在几次偷窥后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说来奇怪，以前她忙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甚至会觉得林凛总是针对她。但这样闲下来，以一种旁观者的身份去打量他，脑中只有眉目俊朗的他对待工作一丝不苟的样子。她才现他在自己心中的印象开始有了那么一丝丝变化，渐渐地，偷窥他已经变成了习惯。

也由于这长时间的观察，苏白知道了林凛许多不为人知的细微处。

遇到困扰时，他不会暴躁，也不会皱眉，只会腾出一手摩挲下巴，脑袋靠在椅子上，另一只手拿着笔在桌子上一下一下地叩着，似乎这样他便可以解决所有问题。

遇到一个代码能成功运行时，他也没有喜形于色，只是嘴角微微咧开，眉眼舒展开来。在苏白看来这是一本正经地微笑。她更知道他是个龟毛的男人，对于吃食要求高，但当他遇到不如意的午饭时，他会苦着脸，一脸戒备地看着餐盒里自己讨厌的菜，然后一路挑剔着将那些讨厌的食物挑出来，最后郁闷地竟吃白米饭。

苏白那时哑然失笑，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竟然是这样一个奇葩得“拘小节”的男人。

但无论如何，林凛的所有一切还是成功地攫取了苏白的全部心思。

看着他一动一静之间，流露出的气质，看着看着，心里就会出现一些若有似无的想法来。那些想法就像是一个个轻盈易破的泡泡一样，好几次，这泡泡似要幻化成她的一部分，想从胸口冲出，轻盈地飘到林凛的面前，落到他的身上，贴近他。

但每逢想到这里，苏白总是会浑身一凛，又将这邪恶的想法夺了去，而后屡次告诉自己，他只是一个普通朋友而已。

但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公司领导而言，林凛的确是非常优秀的，这段时间在他的教导下，同事们都学到了不少知识，工作的热情也高了不少，做事也积极了许多。苏白自己，也在众人的带动下，变得兴致盎然。

而面对马上就要结束，众人有所放松的情况，林凛不但没有火，反而也有些若有似无的宽容。

而作为一个普通朋友而言，林凛也是极其有意气、仗义的。有的时候，还常常过来关心她，询问她的近况，甚至在下雨时，还送未带伞的她回去。

因而，多日的相处下来，苏白也勉强承认这林凛是个好老师，好朋友了。

至于，这“勉强”二字，是有多勉强，也只有苏白自己知道了。

这一天，是课题彻底结束的日子，从答应老师到结束，苏白记得，她与林凛接触了整整二十二天。

课题结束，便意味着他们这个跟着一起做事的群体要解散了，苏白的实习期也就此告一段落。说是实习，也只是可以在公司领实习工资，而不是和其他人一样义务免费地帮林凛做事来获得经验。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从此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里，甚至可能很少有机会往来与见面，即使他们大多在一所学校。

这是不是也包括林凛与她？苏白这想法扎根芽般在心里滋生，随之而来的却是淡淡的不适应。

因而解散前一天，大家提议，去酒吧聚一场，也算作告别酒了。

苏白自然也跟着去了，而她更得知，那天林凛也会到场。

当天晚上，她还走在去酒吧的路上，忽而听到身后有熟悉的叫唤声，让她前进的步子止住了，回头一看，竟是林凛。

一身黑色西装，衬得他的身材笔直挺立，整个人立时被拉高了不少，一双黑得亮的皮鞋在夜灯的照耀下，更是显得油亮光洁。高贵的气质浑然天成，即便是为了追上她，而小跑了几步，头有些凌乱，但也未对他的形象有所影响。

“苏白。”

行到苏白的身边，林凛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在霓虹灯的映照下，显得异常闪耀。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苏白，脸上笑容更盛，灿烂得仿佛能融化冰雪。

“你穿裙子挺不错的。”他忍住心中的惊艳，放缓了声音，一字一句道。

接近初冬，他每说一句话便有气蔓延开来，苏白被笼罩在其中，更听得他低声诱人的话，有些迷了心神。

林凛作势贴近她，与她仅隔一拳距离。

苏白有些眩晕，脚步忽地开始虚浮。林凛离自己越近了，她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淡淡的男人气息。她听到他在赞美她，脸忍不住更红了。

她双手有些尴尬地扯着裙子，有些无所适从。她本来打算用棉衣和牛仔裤来应付晚上的聚会，但纪年那人，死活拉着她去买她从前几乎不穿的裙子，美其名曰：都要走了，所以要惊艳四座。

苏白大囧，但是脑子一转，眼前不由自主地幻想出林凛的样子，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般，她扭捏地应了纪年的话。

冬裙刚过膝，款式简单大方，灰色更衬得她肌肤莹白如雪，她略微低头，脖颈间那一抹嫩白温柔了林凛的视线。

有些诱人……林凛猛地连连咳嗽几声，默不作声地微微瞥过头，脱下西装外套，披在苏白身上。他略微皱眉，似乎有些恼怒：“天气冷，你多穿点。”

苏白讪讪地低语，似在解释：“呃，酒吧很近的。”

林凛听完火气噌噌噌开始上涌，经她这么一提醒，他忽然忆起他们今晚要聚会的地方在酒吧。

一群男男女女热闹非凡，杂乱无度，而她竟然要穿！成！这！样！

林凛语气干巴巴，颇有些不喜地说：“待会儿自己注意点。”

苏白不解，抬头看着他。林凛一怔，狼狈不堪，只得愤懑地解释道：

“要记得防狼。”

穿成这样明显是要招蜂引蝶的姿态，可她偏偏用最无辜的眼神瞪着自己，委屈万分。

林凛顿时觉得他要败在苏白手上了。他一把捞过苏白，将她固定在自己的臂膀中。他恶声恶气地“恐吓”道：“要是不想遇到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晚上就乖乖在我身边。”

苏白愤怒，这个莫名其妙又霸道强势的男人！

“我……”她想解释，想严肃表明自己不是因为男人而这样穿的，至少不是因为除他之外的其他男人。

不过，话语在舌尖滚了几圈，苏白还是压下去了。她垂眉低目，低低地吐槽了声：“管太宽系列。”

林凛莞尔，不想和她废话，直接带着她大步向前走去。

过马路时，林凛还特意走到了苏白的左侧，挡去了刺眼的车灯。行到有地面坑洼的地方，他会轻轻地拉过苏白，以免她的高跟鞋踩落下去。

这细微的动作虽看似毫不起眼，却显示出了他的细心与照顾，苏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稍微生出了一丝暖意。不管怎么说，就算这个男人平日里总是喜欢看她奓毛的样子，还有些小可恶，就算这男人刚刚这样要挟威逼自己，但不得不说，他其实很细心，很体贴人，用西方那些人的话说，他是一个真正的绅士。

两人行到喧闹的酒吧里时，大家已经等待很久了。

看到他们俩一起来，大家都站起来纷纷起哄。

也有几人被苏白所惊艳，但是触及林凛恶狠狠的眼神，他们还是赶紧收敛了心思，不敢再盯着苏白看。

几个男人赶忙拿起了一瓶酒，直接就往酒杯里倒，倒满了两个大杯，就递给他们俩，说：“来晚的人，要罚酒的啊！快，干了，干了！”

看着这满满一大杯的酒，苏白还没喝，就有些醉了。扑鼻的酒味从鼻尖飘入心里，苏白忍不住咽了咽唾沫，讪讪地接过那杯酒，勉强笑了一下，便要凑唇喝下。

然而，这唇还未碰到杯壁，便被一只有力的大手夺过，顷刻，酒杯便易了主。

林凛笑着摇了摇自己夺过的酒杯，也没有怪罪他们不分上下地灌酒，反倒绅士地道：“她这杯，我替她喝好了。方才在路上远远见到她，便把她叫了下来，她为了等我，才来得迟了一点。所以，这杯酒，应该由我来喝才是。”

说完这话，连给众人反驳的余地都没有，林凛就豪气地仰头，将满满的一杯酒给喝了下去，喝完后，砰的一下放下杯子，接着又将自己手头上的那一杯，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继续仰头喝下。

两杯喝完后，众人也不瞎闹腾了，连忙挪了两个位置，招呼他们两人坐下。

因为位置偏窄，大家坐的又是沙，因而大伙这么挤着挤着，苏白与林凛就是肌肤相触了。

穿着裙子，小腿和胳膊与林凛的身体相触，苏白仍觉得有些别扭，虽说自己对林凛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可是这样的相触，她还是觉得不能适应。

她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身体往沙最侧挪了一下，将半边臀部亮在了外边，这才将两人的距离稍微拉开了一点。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可能也是那两大杯酒让林凛少了平日里的肃然，没挪多久，林凛的身子又凑了过来，与她的贴在了一块。

心脏骤然跳了一下，她愣了好半天，最后索性不想了，便将注意力放在喝酒上。

这时候，大家闹腾一阵后，有些去舞池玩了，有些还留在这里给别人灌酒。而每次灌了苏白的酒，不知是不是巧合，林凛总有说得过去的理由帮她挡下去，这样几巡下来，林凛已经被灌了不少酒了，反倒是苏白，一口酒都没喝到。

此时的林凛脸上泛起了红潮，整个人在红晕的衬托下，竟然多了一分……呃，可爱？

妈呀，苏白差点儿被自己心里想的这个词给吓住了，连忙瞥过脸去，就要拿起一杯酒喝起来。

然而，却又被一个人的手抢了过去。

略带醉语的话从林凛的口中逸出，他笑着道：“女孩子喝酒不好，你还是别喝了。”

听到这句话，大家也跟着起哄起来，话不多说，就把林凛面前的酒杯给斟满，又给他灌了好几杯，不知不觉，这林凛已经是红晕连升，醉得迷糊了。

而苏白一直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也没喝酒，只是偶尔同大家聊两句，但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看着林凛一杯接一杯地灌酒。

她真怕林凛这样灌下去，会醉倒了。

最后，又有人过来朝她敬酒，只是看了她一眼后，习惯地把酒杯给了林凛。苏白心里有些恼，索性直接抢过那个人手中的酒杯，对着自己的嘴巴就灌了进去。

辛辣的酒水穿肠而入，呛得她忍不住流出泪来，一口气喝了那么多，她自然受不住。可是将酒杯豪气地放下时，看着众人惊愕的目光，她脑海里想的却是林凛方才喝了那么多那么呛的酒，他怎么能忍得住。

可能是她的不高兴表现得有些明显，那些闹着灌酒的人终于放过了他们，转身三三两两地坐在了一起。而苏白转头看着林凛，看他醉眼蒙眬的样子和平时相当不一样，不由得有点担忧，轻声道：“哎，我说，你别喝了，喝酒多伤身，你看你都快醉了。”

“醉了？”林凛接过她的话，意识有些不清起来，他迷蒙地晃着脑袋，眼前苏白的身影渐渐模糊起来，不多时，又变得清晰了，竟然变成了一个身背着大砍刀的男人，接着，那个壮汉又摇身一变，变成一个身穿古装的女子。

最后，壮汉和古装女子都不见了，坐在他身边的，仍旧是那个苏白，时常被他欺负，被他逗得奓毛，被他压榨得无可奈何，却不得不接受的苏白。

那个，让他渐渐沉迷下去的苏白。

“喂，林凛，林凛。”瞧着林凛一脸意识不清的模样，苏白担忧地戳了戳他的手。

却见一阵恍惚，一个强有力的手忽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用力一拉。

突然之间，一阵熟悉的气息便从鼻尖涌入，而当她反应过来时，只看到一张放大了的脸，一张柔软的双唇贴到了她的唇上，毫无缝隙，紧密相贴。

怦怦怦——心跳骤然加快了速度，心律不齐，胸口好似有一腔热火流过一般，烫得她全身热。苏白愕然地看着这张帅气的脸庞，如此近距离地观看，才现林凛竟是比平日见着的还好看几分，长而卷的睫毛轻覆在光滑的脸上，扇下淡淡的阴影。平日里那双晶亮的双瞳因为亲吻而闭上，却平添了一丝让人一窥究竟的神秘感。

那个轻盈的吻久久都未离开，短暂的倒吸声后，耳边便骤然响起了众人的惊呼声，以及接下来的起哄与欢呼声。这些声音惊醒了她，让她意识到在众人面前，林凛竟然亲了她！

这算什么？他喜欢她？不喜欢她？再一次玩弄戏耍她？

她心中恼意一生，一把推开沉醉的林凛，拎起自己的包，用力地擦了擦自己的嘴巴，便不顾后头众人的呼唤，冲了出去。

苏白冲出酒吧后，觉得脸都快烧了起来。

耳边还响着那些人的起哄与喧闹声，声声震入耳膜，宛如刺耳的魔音一般，在她耳朵里缭绕不去。

“啊——”她忍不住朝天大吼了一声，不出意外地，将周围路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感觉到自己被众人的目光逡巡，她脸上的潮红更加厉害，最后，只得讪讪地笑了笑，便甩头跑了。

一路小跑，她冲回了寝室，就一脸通红地冲进了厕所，开大了水龙头，把清水直往自己的脸上扑去，意图遮掩自己脸上的红晕，让胸口那股燥热消失。

可是，总觉得那水好似烫一般，越扑越难受，烧得她全身烫，巴不得有一个冰床在她面前，给她滚上几滚。冰床肯定是没有的，所以她只有将自己的衣物都除了个干干净净，然后洗了一个冷水澡。

在初冬洗冷水澡，后果可想而知，没冲多久，她便冷得打战起来，赶忙开了热水来淋。结果，这么冷热交替的洗澡，不一会儿，几声喷嚏声便从嘴里呛出，她感冒了。

“该死的！这个该死的林凛，阿嚏——”几声响亮的喷嚏声在房间里回荡起来，苏白不满地穿好了睡衣，一脸幽怨地走出来，瞧着眼前的东西什么都不顺眼，见到就想踢几脚。结果，这喷嚏声还没止住，这因踢东西而响起的哀号声又跟着响起了。

最后，苏白愤怒地倒在床上，抓起床上的枕头，就把它当成了林凛，用力地捶了几下，又踩了几下，最后一把将它扔了出去，砸到墙上。

可是这口不知名的闷气堵在自己的胸口，哪里是说散就能散去的。

她的双唇都嘟了起来，脑海里瞬时记忆翻涌，一幕幕的画面在不停地回放。

去酒吧前的偶遇，林凛在路上的照顾，小心照顾她的动作，一点一点地从心头漫上来，将她甜蜜的小心思一点点填满。

最后，这甜蜜的心思在回忆到酒吧的场景时，那帮自己挡酒的手，替自己饮酒的动作，甚至还有那一个突如其来的吻……轰的一下，脑子似被炸开了一般，想到那个灼热的吻，那刺入鼻尖的温柔气息，还有那张柔软而性感的薄唇，她忍不住抚摸上自己的双唇，不敢相信地睁大了双眼。当时，林凛真的把他的唇触到自己的了，真是真的，不是假的……那个短暂的吻……回忆慢慢地从心头浮上，忽地一幕幕地弹跳到了她的眼前，在她眼前霸道地回放。

从他有力的臂膀拉过她的时候开始，到他被自己推倒的一瞬，整个过程，宛如电影慢镜头回放一样，一点一点地在眼前呈现。

完全将她的大脑溢满，霸道地将她最后的一丝冷静夺了去。

此时她满脑子都是一个人，一个叫林凛的人。他的笑，他的风度，都一一在她脑海里回荡，久久不能散去。

到了最后，她能想起来的，只有两个字而已——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