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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61章笼中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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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经理是个会做事的。他通过自己的渠道获得了各大家族的关系网, 并且整理过了。目的是想那些人过来用餐时,他能招待周到,不出岔子。要是能攀上高枝, 那是祖上积德。

今天刚开业,竟然能看见沈氏的董事长夫人过来就餐,经理既激动又谨慎,生怕那尊贵的客人有哪不满意,他比没现身的老板更像老板, 『操』心得不行。

经理出来送贵宾卡, 他追过去, 喊了“沈太太”, 却又狐疑地往后看, 视线落在戚家的章先生旁边人身上。

怎么那位更像……南城沈氏的董事长夫人?

经理的举动没有顾得上收敛, 很明显。走廊上的气氛有点怪。

几个年轻男女里的波波头女拽拽『毛』衣男, 咯咯笑:“知意,那个男生跟你有点像。”

知意刚接完电话,脸上还洋溢着缱绻的柔情, 他一副头一回见的新鲜样子:“我也吓一跳。”

经理后知后觉自己犯了职场上的低级错误, 连忙赔笑:“还是差得远,赝品就只是赝品, 跟正品没法比,不及沈太太您万分之一。”

这番人前说人话的恭维滴水不漏。

等到了包间,对着章先生跟他那小同伴的时候,又是一套说词。

然而经理不知道的是,他面前的才是赝品。

知意听完,往下化的眼角都像是抖下了一点粉,他看向那个正要往包间走的人影。

茭白感应到了, 理都没理,等老子回头跟你对戏?做梦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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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意和几个同学分别,他回了自己的高档公寓,脱掉运动鞋跟白『色』棉袜,赤着脚拨打通话记录的第一个号码:“先生,我做错事了。”

“说。”沈寄刚和医生交流完老太太的病情,极其不耐,能接电话,纯粹是备注的“小狗”。

“我在西城这边一家新开的餐厅吃饭,经理误以为我是沈太太。”知意去洗手间,对着镜子卸妆,“我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沈寄坐进车里:“你去西城做什么?”

知意发出带着点埋怨的嘟囔:“我是交大的啊,今年大三。先生,您对我都不上心。”

沈寄冷漠地开口:“你是什么东西?”

知意手里的卸妆棉上都是脏『乱』的化妆品,他不再下垂的眼尾堆起来,讨好地笑道:“我是先生的小狗。”

沈寄嗤笑:“做我的小狗,一分钱都不会有。而你,房子车子都有。”

知意立马改口:“那我就是先生的一个玩意。”

“既然知道自己是一个玩意,就别动不动就提什么心,”沈寄高高在上,无情又轻蔑,“做好分内的事,少不了你的。”

“是,”知意拿了干净的卸妆棉,把唇上的妆也擦掉,“先生,我好像碰到了……沈太太。”

沈寄的敲点腿部的手指停住,除了这个动作,他并无其他异常。

哪来的沈太太。

不过是怕沈氏股票受到影响,到目前都还没有对外公开已离婚的消息。

去年他带赝品游湖,让跟沈氏有合作的媒体宣扬,那小狗却没爬回来找他,之后出了各种事,他也没精力去处理后续。

现在沈寄觉得,可以让赝品暂时先顶着。

接回了正品,再复婚就行。

“也就在那家餐厅,”知意说,“他和一个男人去那吃饭。”

沈寄看异国街景:“男人?”

“对,高高的,身材像杂志上走下来的模特,有一双桃花眼,长得很美,看起来不太好惹……”知意形容的比较详细,“很关心沈太太,走路都……”他顿了顿,欲言又止,“都揽在怀里。”

手机那头没声音。

知意忐忑地语无伦次道:“先生,您千万别误会沈太太,那应该是他朋友。沈太太过得很好,一看就是有人照顾,没有什么不顺,先生您……”

“嘟——”

挂了。

知意把台子上的卸妆棉都丢掉,他洗把脸,镜子里的人已经没有一丝无辜可爱样。

但他偏头往下看的时候,还是会给人一种那样的感觉。

像茭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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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沈寄揣着一肚子火去酒吧,他想找个人发泄,眼前却全是小狗的影子。

沈寄面『色』黑沉地回住处,将陈一铭叫过来,劈头盖脸地一通骂。

陈一铭惨。

沈寄骂完了,叉着腰走到酒柜前,刚拿出一瓶上等的葡萄酒,又因为还残留的一股火气把酒砸了。

香醇的酒『液』跟玻璃碎烂了一地。

沈寄一脚踢开碎玻璃,眼底浮出暴躁。去年小年夜,他走不开身,就托阿潦帮他把小狗带回来。阿潦竟然直接带到西城了。

就算是一时找不到满意的人用,想用一用他的小狗,那总要跟他这个主子打声招呼吧?

老友之间不好搞得难看,也远远到不了那地步,他等对方主动提。

结果倒好,过完年,快入夏了,阿潦一直都没提。

这是用顺手了,还没用完?想等他开口要人的时候,才把人送回南城?

沈寄又拿一瓶酒,倒了点喝下去,他很清楚,阿潦做不了别的,让人诵读没多大事,就当是提高阅读量了。但小章那孩子是怎么回事,怎么跟他小狗关系那么要好了,还揽着走。

沈寄转了转酒杯,突兀道:“那小玩意,查过了?”

站在狼藉里的陈一铭会意地应声。去年在“缔夜”发现知意的时候,他就拿到了近期的体检报告跟个人资料,也派人查了一遍,没发现异常。

知意去年出现的时机很微妙,却又查不出东西,他那块肉吃起来硌嗓子。

但董事长却吃了,还把人从“缔夜”带走,安置在沁心园。更是在送老夫人出国治疗的时候,捎在了身边。

要不是老夫人醒了,看到他那张脸气昏过去,他这会还在这里伺候董事长。

上次陈一铭来这,就是穿着董事长衬衣的知意给他开的门,举手投足不夸张也不拘谨,大方得体,俨然一副女主人样。

那知意连董事长一贯喜欢的反骨都没长,很文气。

纯粹是有点像茭白而已。

“再去查他的社交圈,五年十年内没问题,就查二十年的,从出生开始查起。”酒柜前响起一声难以揣测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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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一铭是那种别人家的助理,他的执行能力一流,很快就查出了东西。

岑家。

知意的父亲是岑家上一支护卫队成员。岑老爷子在世时的事了。

只是这点老一辈的关系,就足够把他往岑家那联系。

这信息还不如陈一铭调查知意今天的行迹,查到对方在西城一家新开的餐厅就餐,碰见茭白和章枕,还被经理误认成沈太太来得震惊。

赝品跟正品撞上了,赝品没准会在这里头做做文章,跑到金主耳边搞点事。

怪不得董事长突然要查知意,他一定是从对方的一些话里嗅出了什么。

陈一铭把查到的结果汇报过去,没领到新的指示他走在街头,对一个向他发出美妙一夜邀请的女郎摆摆手,径自去大雕塑旁的木椅上坐下来,面向一群白鸽。

岑家现在是岑景末当家,可岑家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崩裂,他过完年依旧坐不稳,有其他分支在内斗,你死我活。这也跟岑家的发家背景有关,军||火|生意,利益链太粗,枪林弹雨。

所以知意不一定是岑景末的人,或许是岑家的其他势力,派他以茭白替身的身份接近董事长,目的是做导|火|索,到了恰当的时机就点爆他这步棋,企图让沈氏对付岑家,把水搅得更浑。

知意的存在很巧妙。他说不定还能利用茭白长期住在兰墨府一事,挑破董事长跟戚董的关系。

如果沈氏对付岑家的时候,又和戚家对立,那沈氏的处境……天下大『乱』。

还有一种可能,

知意真正的主子不是岑家的某个势力,而是另有其人。

岑家只不过是他给真主子找的掩护。搞不好透过他查到岑家,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

几方势力斗起来,时候差不多了,他主子就能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具体是怎么回事,暗中监视知意一段时间,就能知道个大概。

陈一铭等了半天,等得白鸽都拉了几泡,还是没等到董事长的交代。他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地希望,能有个人让董事长改掉过于自信的『毛』病,花时间收拾小人物的小把戏,把唯我独尊的心态放下来一点点。

茭白是有可能做到的,他有可能让董事长转『性』子。

但他先被董事长囚在尚名苑受罪,后被老夫人『操』|控|婚姻,最后将他送到发疯的齐子挚手上,不知道受过多少折磨才活下来,肯定恨死沈家了,哪还管董事长死活。

陈一铭坐得腿麻,他欲要起来,手机响了。

电话一接通,他主子就来一句:“寄一份巧克力去兰墨府。”

陈一铭:“……”

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得抽。

还是要茭白亲手抽才行。

陈一铭现在希望茭白快点动手,尽早把董事长抽醒,好让董事长回头是岸。

就怕晚了,董事长错过了上岸的机会,还上不了茭白那艘船,只能在冷水中慢慢冻死。

陈一铭叹气,他三十出头,也不年轻了,神经衰弱,心率也不齐。

这么下去,不是辞不辞职的事,是能不能来得及给自己买墓地的事。

陈一铭斟酌了片刻,决定自己联系人跟踪知意,他办完事就去买巧克力。半途打给章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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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间里,章枕在给茭白夹煎鸡翅,他看了眼来电显示,不想接。陈一铭从去年年底开始就拿他当垃圾篓了,隔三岔五地朝他吐一点苦水,烦。

章枕还是接了。

他不是普通上班族,他是戚家人,戚家又跟沈家交好,有这层关系在,由不得他任『性』。

谁知陈一铭开口就是打听茭白的事。章枕脸一黑,当场就走出包间低吼:“他跟沈家没关系了!”

陈一铭莫名其妙,章枕怎么这么冲,娘家人似的。

“我知道没关系了,枕哥,老章,你别激动。”陈一铭唉声叹气,“我想辞职去投奔戚董,你看我有机会吗?”

章枕正『色』:“你接触到的东西太多,只能被盖上白布抬出沈氏。”

陈一铭的面部抽搐,这家伙真是,一点玩笑都开不得。

“有个叫知意的,”陈一铭切入正题,“他由于某个角度长得像茭白,被我主子包||养了,目前他人在西城。”

章枕想起走廊遇见的那个人,对方竟然是白白的替身。

“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章枕迁怒陈一铭,“要我带他去兰墨府,和正品结拜?”

姓章的不对劲,话里都带刺,像是要替心肝宝贝出头,牙根都痒痒。陈一铭古怪道:“你看上茭白了?”

章枕恼怒:“放屁!”

“行,我放屁。”陈一铭一点个人情绪都没,他脑子在高速运转,公式化道,“我怀疑有势力在对付沈氏。还不是一股。”

章枕转身回包间的脚步顿住。

“沈氏出事了,下一个就是戚家。”陈一铭说。

章枕的眉心蹙了蹙:“你别危言耸听,西城和南城的局势可不同。”

陈一铭:“……”他沉声道,“老弟,南沈西戚,多年的平衡点,不能打破。”

章枕搔几下后脑勺的青皮:“为什么会被打破?能有什么潜在因素?”

陈一铭被问得噎了噎:“我只是心里不安。”

章枕嘲讽:“我看你是熬夜加缺少运动,你不如跑跑步健健身,心里保准就安了。”

“不说了,我这吃饭,陈助理,生命在于运动。”说完就挂。

陈一铭拍脑门,我一个行走在诡计多端人鬼不分商战里的人,跟刀尖上玩命的打手聊什么,白聊。

到商店的时候,陈一铭接到了主子的电话,他祈祷不是要他别买巧克力,买别的什么东西,既浪费时间又折腾。

“那小太子爷今年上半年的动向我看了,他在打南桥那块地的主意。”沈寄靠坐在皮沙发里,脚架在茶几上面。

“是的,”陈一铭立马从脑中倒出相关资料,“他想带岑家开辟一条新路,第一个尝试的就是地产开发,南桥的地皮关注度很高,他一旦抢到,那他在岑家的话语权就上去了。”

沈寄的唇边泄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和他争,输给他。”

“另外,”沈寄的漆黑眼眸微微一眯,“散播沈戚两家疑似不合的谣言。”

陈一铭乍然就明白了董事长的意图。

虽然不过是一块地皮,但只要沈氏输给岑家,再加上和戚家闹不和,这两个信息势必会掀起轩然大波,引发出一些声音。

到那时,知意背后不论是岑家的谁,还是岑家以外的人,都会有动静。

这通电话让陈一铭越发确定一件事,董事长是个欲|火不能解决就会焚烧工作效率的人,他的后院绝对不能起火。

陈一铭往商店里走,董事长这些年碰过的人多到数不清,他粗略地回想了一会,觉得还是姜焉出『色』。

既能审时度势,又能凭一手好本事独占董事长,让董事长舒舒服服,放松身心投入工作。

陈一铭派人联系姜焉,等消息的功夫,他利索地买好巧克力,亲自包装。

不知道茭白收到以后会怎么对待,丢垃圾桶还是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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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一铭怎么都没想到,那份巧克力从国外寄回国内,寄到兰墨府,将茭白真正推进了戚家。

那天下午,巧克力被柳姨签收,刚好被戚以潦二姐看到了。

包裹上的收件人是“茭白。”

二姐当时没什么表情,只说:人既然住在兰墨府,就叫回来吃个饭。

于是,在一中保护茭白的人就慌了。戚四火速通知老大:“枕哥,科研院的老肖来了。”

章枕在公司被秘书处拉着听八卦,头疼,他闻言刷地起身:“拦下来。”

“可我们问了,老肖是二小姐派来的,说是要接白少去兰墨府聚一聚。”戚四苦哈哈道。

章枕快步出了秘书处,直奔董事长办公室。

戚以潦在签文件,一只耳朵里塞着耳机,眼皮不抬道:“问他。”

章枕半天才悟出三哥让他问谁,他就在办公室打给弟弟,将事情说了出来。

茭白第三节课下课,偷偷躲在墙里面接的电话:“行吧,我去。”

章枕挂掉说:“三哥,白白说他要去兰墨府。”

戚以潦的神『色』无异,似乎早有预料:“那就让他过去。”

章枕搓手:“二小姐会不会为难白白?”毕竟就他在兰墨府拥有一个私人房间,还带独立小花园。上学也有戚家人护着。

戚以潦将签好的文件放一边,重拿一份翻看:“他既然做了决定,就一定想清楚了,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末了,戚以潦宽慰道:“阿枕,你这个做哥哥的,要对他有点信心。”

章枕捞两把后颈,三哥是不是高估白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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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早在得知戚以潦二姐跟小姑去兰墨府的时候,就料到她们会和他打照面。

即便章枕叫他近期不要回兰墨府,戚以潦也没来学校找他念经。

该来的总会来,躲不过去。

狗血漫啊。

况且这也是个打进戚家内部的机会,运气要是不错,也许能接触到戚家不为人知的秘事。哪怕只有一丁点,也对他攻破戚以潦有利。

茭白没怎么思索就叫上了周兰兰。这人物对他有用。

周兰兰的母亲最近住在兰墨府,她不在那,得过两天才能去。这次茭白叫她跟着,她也没多想,只当是对方无聊,想带个同龄人作伴。

“去了别『乱』叫我舅妈,不然你母亲会整死我。”茭白警告。

周兰兰比了个“ok”的手势。她嚼着牛皮糖嘀咕:“我妈待会见到我,得训的我找不着头。”

茭白说:“那你走吧,我自己去。”

“别啊,是兄弟就两肋『插』刀,我妈的战火你一个人抗不来,还是得我上。”周兰兰挤眼睛,“就当是弥补上次偷拿你『药』跟口罩的事。”

茭白瞥她。都说外甥像舅舅。周兰兰就有戚以潦的同款鼻梁,高贵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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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见到周兰兰母亲前,茭白试图通过她,想象她母亲的样子。

等见到的那一刻,茭白才发觉周兰兰跟她母亲是两个极端。周兰兰活泼肆意,而她母亲……

那是个打扮很冷淡风的中年女人,素颜,戴眼镜,欧式大宽眼皮,轮廓深,皮肤不保养有点松弛,头发很短,没佩戴任何装饰品,衣服上也没一点香水味,她给人的感觉就是旧社会大家族敬守家规的大小姐,举止有教养,也压抑,苛刻。

“戚院长好!”周兰兰的肩膀挂在肩后,她用一根手指勾着,嬉皮笑脸。

戚院长坐在一楼的书架前,手里拿着一本德文手抄本,坐姿规矩而端庄,她一个眼神扫过去。

周兰兰立马就站直了,肩后的书包也拿下来,拎在腿边,她见她妈往茭白那看,就连忙说:“诶,这我同学,茭白,就吃的那个菜,戚院长你喜欢的茭白炒……”

“他自己没长嘴,要你替他说?”戚院长把书往圆桌上一放。

周兰兰没啥不适,显然就现在这情形对常年挨训的她来说,都是小儿科,小场面。

书架这一片关了好几个灯,只有戚院长身边亮着两盏,起先可能是为了看书的氛围,这会儿被僵持的局面一衬托,就显得阴森。

周兰兰对茭白使眼『色』,她来的路上都透『露』了,想对付她妈,只能把嘴放甜一点。

茭白的嘴甜不起来,他也没『乱』阵脚。对他而言,比起老太太那种拨着佛珠阿弥陀佛,满脸慈祥却在背后放冷箭的,这种直来直去的明枪更好应对一点。

这位颇有官威的戚院长要见他,不会不调查他的底细。都查明白了,还要他做自我介绍,怎么,应聘吗?

第一回合,茭白不能退。

再说,戚院长知道他在南城的那些事,必定已经在主观的认知下对他有了不好的印象,要是他老实点,对方会觉得假。

那他还不如就这么着。

作为一个在沈家待过,和沈寄结婚又离,被齐家长子绑架死里逃生,有章枕做靠山,被戚以潦特殊对待,没进过社会的高中生,就该把情绪浮上来。这会让人觉得,果然还是个没阅历不够看的小孩子,虽然凭运气和几个大家族扯上关系走到今天,内里却还是心高气傲,浮躁,连表面功夫都不会做。

戚院长站了起来。

茭白后腰一疼,周兰兰掐住了他。皇帝不急太监急,快急死了。

“妈,戚院长,我同学紧张。”周兰兰狗腿子地说,“还是别管他了,我给你锤锤肩吧,你问我学习上的事啊。”

戚院长挑剔道:“问你的学习?你进一中除了丢我的人,还能干什么?”

周兰兰的脸一白,下一秒她就恢复如常,笑嘻嘻地去给她妈捏肩,被嫌弃得一把推开,她又凑上去,频频用眼神让茭白先撤。

“少跟没礼貌的人结交。“戚院长说。

周兰兰还没回话,茭白就出声了,他不是要做自我介绍,而是喊:“柳姨!”

说着还轻车熟路地走向书架那里,『摸』到按钮,按下去。

柳姨“姗姗来迟”,茭白不等她表演,就问道:“肖叔说有我的快递,在哪?”

周兰兰都不敢看她妈是什么脸『色』。茭白叫她妈那手下叔,却在这连一个招呼都没打。

茭白哪来的底气,这么狂。

这还不是她舅妈?就是吧!小舅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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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等柳姨来点反应,电子音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你的好友已上线】

好友提醒突如其来,白猫的头像亮了。紧接着,彩虹的头像也展现在茭白眼前,正在剧烈抖动。

一侧拐角隐约传来脚步声,渐渐清晰,伴随一道略带疲惫的声音:“怎么都挤在这?”

周兰兰刚才还敢跟她妈皮笑,这会儿就是个小淑女。

而戚院长坐了回去。

柳姨迎上戚以潦,给他拿西装外套。

戚以潦抬了下手,他将外套挂在臂弯里,单手抄进西裤口袋,步伐稳而缓地走向茭白:“今天的作业多不多?”

茭白一边用眼神安抚后面的章枕,一边留意好友头像。

彩虹抖的幅度小了点,放松了不少。

而白猫耷拉着的眼皮撑了起来,尾巴对他翘了翘。

这让茭白知道,戚以潦没怪他。

茭白跟戚以潦四目相视:“作业挺多的。”

“那就先去做作业。”戚以潦把西装递给他,“兰兰,你也去。”

已经成为老少cp粉,并且开始自挖糖粒的周兰兰:“……”她的书包里就一堆化妆品,连本书都没有,做个鬼的作业。

见舅舅看过来,她的智商突然达到人生巅峰,拉着茭白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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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堡太空『荡』。长廊的跑步声带起的回音有些刺耳。

戚院长冷下脸:“聒噪。”

“小孩子不都这样。”戚以潦将圆桌上的手抄本拿起来,翻翻,像翻陌生人的故事一般,“也就该这样。”

戚院长欲要说什么,见柳姨过来添茶,她便改了内容:“那个小孩不适合留在兰墨府。”

“他也就周末过来。”戚以潦道。

“可他在这里有单独的,”戚院长意识到自己情绪过高,她往下压了压,“你小姑也是一样的看法。”

戚以潦笑着摇摇头:“二姐,兰墨府的主人是我。”

周围的气氛顿时就变了。

戚院长拍桌面:“是 ,兰墨府跟戚家都是你的,我和你小姑一个常年在科研院,一个四处取材丰富摄影事业,我们还能跟你争?能跟你争的不都在后院躺下了?”

书架前一片死寂。

戚以潦挥手让章枕下去,他将手抄本放回书架,放在它的正确位置,随后他转过身,从阴影里看过去。整个人如同一具拼凑起来不该存活的腐尸。诡异,阴冷,疯戾,又危险。

“二姐,祭拜的日子还没到,你如果想提前去后院,也不是不行。”戚以潦的嗓音裹着令人发『毛』的平静。

戚院长背脊一凉,她端气茶杯喝水,茶杯轻晃。

“刚才那番话是我的不是。”戚院长换一副唠家常的姿态,“我也是气到了,那孩子看到我就跟没看到一样,你却轻易让他走了。阿潦,你就算要用他,也不能这么惯着,你是雇主,不是他监护人。”

“二姐说重了。”戚以潦抬脚走出阴影,面上挂着笑意,“我们也是从读书时期过来的,高考对一个学生意味着什么,我们都清楚。”

“他去年没怎么上学,功课落下了很多,还有两个月左右就要进考场了,时间紧迫,我是觉得他在这,还不如去学习,什么年纪就该投入进什么事中。”戚以潦毫不吝啬地夸赞,“一个志愿明确脚步坚定的人,值得多给机会。”

戚院长像是头一回认真地看她弟弟:“阿潦,你想要孩子,就养几个。”

戚以潦兴致缺缺。

戚院长脱口而出:“你已经三十有四……”她凌厉的眼中闪过一丝与她作风不相符的嘲弄,不知在嘲谁,活人还是死人。

“是时候挑选接班人了。”戚院长说。

“啪”

戚以潦的指间响起金属声,他点支烟,夹着不抽,笑意淡淡:“确实该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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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带小院的卧室,茭白脱掉校服,从衣橱里的一大排衣物中挑一件薄外套穿上,他把拉链一拉,走进小院看天。

昏昏黄黄的,不时有几片不知哪棵树上的落叶飘下来。

后面的暗绿『色』藤曼被微风吹得悉悉索索响。

戚家的人丁跟沈家比,就是凄凄惨惨戚戚,几乎都在坟场。

还活着的戚家人也没有开枝散叶的重任。因为周兰兰是独生子,她说她小姑是不婚主义,不要孩子。她还说她们戚家风水不好,男丁特别少,平均寿命也不理想。直系就舅舅一个男士,旁支也不咋地。

据心直口快没什么心机的周兰兰透『露』,她小姑找到她另一个舅舅的时候,别提多激动了,就盼着他给戚家带人烟气,谁知他才认祖归宗没多久就发生了意外。

真是一个家族,一个风气,各有不同。

茭白听到好友提醒就回卧室,被进来的章枕拉到一边,问他有没有被欺负。

“太刺激了!”

坐在篮球框下的周兰兰一声大喊,“我妈就没这么落面子过,绝对是能载入里程碑的一刻,我要录个视频记下来!”

“今天是2024年,4月……几号来着,不重要,反正今天戚院长的官威没耍成,脸拉得有这么长,卧槽哈哈哈哈哈笑死——”周兰兰幸灾乐祸,农民翻身把歌唱。

茭白:“……”

章枕:“……”

“茭白,你真了不起。”周兰兰扑到茭白跟前,佩服地竖起两个大拇指,“不愧是我舅妈。”

茭白把她往外拎:“说几次了,我跟你舅舅没那关系,再让我听到你胡扯,我抽你。”

周兰兰不敢置信:“不是吧老哥,你连女孩子都抽?还是人吗你?你别一副嫌弃我舅的样子,我舅只是年纪比你大,其他哪哪都是无可挑剔,再说,年龄差也不多啊,都没到一轮……”

看小孩子玩闹的章枕在这时『插』话:“到一轮了。”

“十四岁年龄差,一轮过两年。”章枕给懵『逼』的高中生科普。

“天哪,”周兰兰怀疑人生,“一轮不是十六岁吗?那我萌的好多cp不都……卧槽萌不下去了……”

回答她的是关门声。

茭白打发掉周兰兰,他往床上一躺:“三哥的小姑还没来。”

“晚点到。”章枕把周兰兰踢走的篮球抱回原位,“小姑是个很感『性』的人,心事也重,容易多愁伤感。”

茭白脑补了一下,什么都没脑补出来:“我要在这过夜?”

章枕正要说他问问三哥,冷不丁地又想起三哥在处理白白所有事上的态度,便反问:“你怎么想的?”

“过吧。”

茭白嘴上一副思考样,实际早想好了,今晚必须留下来。

彩虹在微笑。

章枕也把他当弟弟,对他很好,可活跃度就是没有破50,没有破!

不清楚是要刷哪个事件点才行。

茭白看齐子挚的活跃度,吭吭哧哧涨到了95,终于要进去了。

那傻『逼』还没死呢。不知道藏在哪,查齐霜的死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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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以潦的小姑是个打扮文艺,五官清丽的光头,『性』格上比他二姐好相处太多,见到茭白就说灵感来了,饭不吃了,要拍茭白。

戚以潦不准她拉着茭白拍照。

小姑就红眼睛擦眼泪,她不是装的,是真的发自肺腑的伤心。

茭白都看傻了。

最后茭白也没做模特。戚以潦的姿态不强势也不霸道,甚至是笑容满脸和蔼可亲,但就是谁也不能让他改变主意。

夜里,茭白从他这卧室外的小院出去。作为狗漫『迷』,他深知这个时间点的狗血比其他时间段要密集。

茭白去了坟场。

狗血撒下来,不仅讲究时间,还讲地点。

兰墨府除了三楼的小佛堂,就是坟场最适合生产狗血。

茭白不怕监控狂老变态看见,他现在是“中邪”状态,无所畏惧。

后院很大,今晚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灯都关了。茭白借着月『色』朝目的地走,幸亏他方向感好,去过一次就记下来了一条小路,不然准转晕。

茭白七拐八拐,沾了一身树刺叶子出现在坟场边沿,他找个隐秘的草丛躲起来,偷看坟场那里的两道身影。

是戚院长跟小姑。

两人没提灯盏,也没开手电,就那么蹲在一块墓碑前,清理周围的茂盛杂草。

“一年一次”“上坟”的字眼被山风吹过树梢跟草间,吹进茭白竖起来的耳朵里,他古怪地想,今年的清明节已经过了。

戚家不在清明节这天上坟,那要选什么日子?

茭白这头还没想明白呢,坟场的两个戚家女士就不知怎么,发生了争吵。

“小姑,阿潦对收||养|孩子的事并不热衷。”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从小就那样,你只生了兰兰,怎么不多生一个?”

“我多生?我生兰兰的时候已经是高龄产『妇』了,你还让我多生,小姑,你是想要我为了戚家的香火死啊。倒是你,不结婚要个孩子也行,你呢,两样都不想沾。”

“……我是不敢沾,我怕生出来的是个……我承受不住……你大哥的孩子要是活着就好了,都让我找到了,我以为老天爷终于要救我们戚家,哪知道……哪知道人……”

“小姑,你别在我父亲面前哭……”

茭白听得入神,他正要换个更近点的地方,倏然僵住。

后面有个人,就贴在他背后,没和他一样蹲着,对方是站着的,影子在他前面的青草上面,模糊不清。

影子动了动,身后的人弯下腰背,降落一声自言自语般的轻笑。

“偷听到了什么?”

茭白:“……”草,好友提醒又延迟!

戚以潦来了,那我现在是中邪。还是醒了?

继续中邪吧。

于是茭白蹲着不动,保持没有听见的样子,沉浸在被邪物驱使的境地里。

一股男『性』气息笼上来,戚以潦也蹲下来,一条手臂从后面伸到前面,捏住了茭白的脸,力道轻得像是怕惊动无意间停在他指腹上的小雀。

“告诉叔叔,你都听到了什么,嗯?”

茭白觉得,自己还是眼神空洞地保持“中邪”吧。这要是“清醒”了,就听不了坟场那边的动静,也没法应对戚以潦。

不多时,

茭白就骂出声:“草!”

因为小姑抹着眼泪走了。戚院长还在坟场,她,她她她……

她坐在墓碑边,脱了职业装外套放墓碑上面搭着,说了两字:“出来。”

茭白还以为说的是他跟戚以潦。

谁知西边的灌木丛里走出一个微驼背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去一中接他的老肖。戚院长的人。

然后,

戚院长就往墓碑上一靠,她拿掉眼镜,条纹衬衫微敞:“在这伺候我。”

这狗血跟茭白以为的不是一个味,他第一次吃,冲击太大,导致他当场装“中邪”失败,爆了句粗口以后,更是蹲不住地往后倒。

他不想坐进戚以潦怀里,情急之下就把手往后撑。

但是,天黑加上手忙脚『乱』,

茭白向后划伸的手并没有撑到草地上,也没碰到戚以潦的鞋面,他碰到的是……

不知道怎么说,就是他的指尖在一个冰冷的金属扣子上面搭着,手心就,

很硬。

也是金属。

隔着布料,一条条地,硌在他手上,那形状像,

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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