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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奸雄的日子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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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她贪图王妃之位,借着魏攸桐的机会,在许朝宗跟前总是通情达理、温柔贤惠的姿态。后来徐太师暗中请人数回游说,以夺嫡的利益劝说,才让令贵妃和许朝宗动了舍弃旧约,与太师结盟的心思,到徐家提亲。

许朝宗看上她,为的是什么,徐淑一清二楚。

她竭力端出温婉笑容,点了点头,“殿下放心,妾身知道分寸。”

“攸桐那性子你也知道,稍微骄纵了点。待会她若负气,你便让着她些。”

“妾身……明白。”

“为难你了。”许朝宗在她肩上轻拍了拍,扭过头,便出了屋子。

……

攸桐和傅煜抵达时,许朝宗脸上已是一派风清月朗,锦衣华服地站在廊道尽头,清贵端华。他其实生得很好看,承袭了令贵妃的几分神貌,玉质瑰秀,风华正茂,那身松柏绿的锦衣是贡锦中的名品,一匹价值千金,穿在他身上,相得益彰,极显神采。

留园里曲廊婉转,地气熏得暖热,屋前的那丛迎春比别处早开,春意初露。

他负手站在那里,玉冠绮貌,往这边瞧过来时,藏清蓄韵。

这般风姿曾令原主痴迷,念念不忘,此刻落入攸桐眼中,却已是波纹不兴。

她只看了一眼,便漫不经心地挪开目光,看向傅煜。

夫妻俩并肩而行,只隔咫尺距离。他身上的衣裳是一贯的漆黑颜色,只在衣领和袖口滚了深红色的边,细密而繁复。曾以威名震慑敌方数万大军,以铁骑踏破入侵的敌兵,令人闻风丧胆,他浴血冲杀过来,这衣裳的纹饰便如暗夜下杀戮后染的血迹。他走过的每步路,都印刻在骨髓里,淬炼出冷剑般的锋芒。

乃至于此刻,他满身刚硬冷厉地走向许朝宗时,竟有种能震慑王孙的威仪风骨。

仿佛是察觉她的目光,傅煜忽然抬臂,揽住她的肩膀。

惯于握剑的修长手指微笼,扣住她纤秀的手臂。

夫妻俩的身后,杜鹤带着两名家将护卫,仆妇丫鬟簇拥候命,阵仗并不小。搁在平常,众目睽睽之下,傅煜总是端着威仪刚硬的姿态,而此时……

攸桐微诧,便听他低声道:“怎么,夫人不愿意?”

声音极低,却清晰落入攸桐耳中。

她哪敢拂逆,往他身上靠得更近些,低声道:“还指望夫君撑腰呢。”

语气之中带了几分揶揄打趣的味道,眉眼微弯,笑容婉媚。

傅煜唇边动了动,闻到她发髻间幽淡的香气,稍微靠近嗅了嗅。

这动作落入对面许朝宗眼中,只觉刺目无比——英雄美人、相得益彰,这般夸赞,在傅煜携妻回京后,便悄悄流传开。先前在麟德殿时,他强忍着不曾多看,此刻再瞧,傅煜身姿魁伟英武,气度峻整严毅,攸桐姿貌婉娈姣然,气度绰约秀妍,靠在他身边时,如明珠嵌于金冠。

而攸桐笑盈盈地望着傅煜,眼神清澈而专注,妖娆而收敛。

那样的眼神,也曾投在他身上,甚至比此刻更为专注、深情。

许朝宗清晰地感觉到,心底里掠过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昔日里少女娇笑缠闹的身影浮入脑海,春光明媚、秋阳朗照。未曾尘封的记忆鲜活而清晰,如在昨日。心里像是刀割似的,鲜血淋漓。

他不自觉地攥紧了手,觉得喉咙干涩地微微发疼,便清了清,将目光挪向温软水波。

汹涌而来的痛楚被强行压下去,他竭力将心思转到威仪皇宫、至尊御座。

心念千回百转,在傅煜和攸桐靠近时,许朝宗已然恢复了得体的笑意。

“傅将军,少夫人。”他率先招呼。

傅煜松开攸桐,抱了抱拳,“睿王殿下。”

攸桐亦屈膝为礼,而后被迎入屋中。

……

许朝宗的宴席准备得格外丰盛。

哪怕南边战事正急,麟德殿上熙平帝满口哭穷,这顿宴席的凉菜也是搜罗了许多珍奇食材,杯盘碗盏,无不精致贵重,想必待会还会有山珍呈上。仆婢恭敬端来茶杯,沏的茶也是珍贵罕有的贡品,口感颇新,应该是送抵京城后没太久——

若没尝错,在去岁采茶的时节,产茶之地的叛贼与官兵正胶着争战。

那个时候,受天下奉养的皇室竟还有心思命人进献贡茶。

傅煜心底掠过讽笑,神情却冷厉疏漠如常,同许朝宗谈起与鞑靼、东丹的数次交战。

茶过三杯,仆婢鱼贯而入,各捧漆盘,里头果真都是京城名菜。

这些食材难得,经御厨之手烹饪,更是美味之极。

攸桐却罕见地没贪恋美食,瞧着那两位满口战事,要往正题上扯,她坐在那里碍事,便道:“我有几句话想请教王妃,不知方便么?”

许朝宗神情一顿,目光迅速扫过她的脸,而后看向徐淑。

徐淑硬着头皮堆出点笑意,“当然。”

而后,由随行的仆妇扶着起身,欲引攸桐去西阁。

脚步还没迈出去,便听傅煜道:“我这人记仇,气量褊狭——”

声音冷沉,又来得突兀,徐淑不知怎地心里一跳,侧头看过去,就见傅煜那双鹰鹫般锐利的眼睛正巧看向她,双眸漆黑阴沉,满含威压震慑,似有所指。她即便久在皇宫,触到那刀锋般的目光,也是一凛。

便见傅煜漠然低眉喝茶,续道:“敌军但凡敢入侵,我必睚眦以报。”

这是在说军务战事,却显然有弦外之音。

徐淑心中微紧,收回目光时,却恰好碰上攸桐的。

——沉静如寒潭,冷淡却锋锐。

第38章 质问

西阁的布置十分精致。

进门便是一方檀木纱屏, 纹理细密的檀木上浮雕出蚯曲老梅,有零星梅花开放,古雅高致。纱屏上以丝线绣了白鹤, 双鹤矫矫而立, 霜翎若雪, 红丹承日。两侧是镂刻云纹的博山香炉, 炉中燃了上等的玉华香,烟丝袅袅。

再往里帐幔长垂,透过珠帘, 可以窥见悬在墙壁的林泉图。

临窗的博古架上,更是珠玑罗列、玉樽金瓶。

这般陈设, 拿来品茶谈文最好, 叫徐淑进去,未免玷污浪费。

攸桐在菱花门前驻足, 没再往里走。

徐淑走了两步, 发觉她没跟上来, 不由驻足回顾, 就见攸桐冷冷望着她,双唇紧抿。

气氛不知是何时冷淡下来的,哪怕屋里香薰和暖,那一瞬目光相触, 也让徐淑觉出寒意。她清了清嗓子, 不愿掉了身份, 便将双手笼在袖中, 摆出睿王妃的端贵姿态,朝攸桐道:“去里面吧,有什么话,咱们倒两杯茶,慢慢谈。”

攸桐眼皮微抬,冷淡道:“不必。”

“不是你要跟我单独谈吗?殿下可是特地叮嘱了,远来是客,不好怠慢。”

徐淑说着,也不管攸桐态度如何,径直往里走到摆着茶盘的案旁,在主位落座,取了茶叶慢慢冲泡,口中道:“说起来,咱们认识也有五六年了。不管如今怎样,从前也算相交一场,上回在凤阳宫颇为仓促,有母后和贵妃在,也没法畅谈。今日既然聚在留园,来——泡两杯茶,咱们便将想说的,都说清楚。”

说话间,将头一杯茶斟入薄胎细瓷的杯中,远远递向攸桐。

今日待客,她显然是精心装扮过,从头到脚,金钗锦衣无不贵重。

举杯时,宽袖微摆,姿态沉稳缓慢,就连脸上的笑容都堆得恰到好处,不失王妃风范。

攸桐望着跪坐在蒲团上的女人,闭上眼,仍记得原主纵身跃入腊月冰湖时的绝望。

心上人的背叛固然令她伤心,闺中密友的行径何尝不是一把刀,插在原主心上?

攸桐敛袖而立,冷声道:“没人想跟你喝茶,我怕茶里有毒。”

这话太过直白,徐淑脸色骤变,“放肆!”举杯的手狠狠抖了下,烫热的茶水晃出来溅在手背,她下意识松开。瓷杯摔落,发出声闷响,热腾腾的茶水哗啦啦淋在案上。她的脸霎时笼了怒意,腾地站起身来,道:“攸桐,我好意招待,你别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又怎样?”攸桐踏前半步,“你奈我何?”

徐淑怒视她,对面攸桐站姿笔直,双眸锋利,神情冷沉。

她攥住手,极力克制住怒意,冷笑道:“没错,如今这节骨眼,殿下确实有求于傅家,彼此心知肚明。今日这宴席,确实是殿下叮嘱,叫我招待你,解了心结。但魏攸桐,凡事皆有个度,你哪怕心中有怨,也该适可而止。殿下就在外面,你如此尊卑颠倒,放到哪里都说不过去。”

“哦?那你就请睿王进来,看是否说得过去。”

徐淑被噎住,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睿王确实在外面,但他的身边,如今还坐着傅煜。

那个人行事狠辣冷厉,在朝中向来毁誉参半,不是个善茬。方才来西阁之前,傅煜那冷沉而隐含威仪的目光,徐淑想来仍觉得心惊——倘若此刻闹出不愉快,傅煜拂袖而去,睿王的心血岂不付之东流?她又该如何交代?

徐淑强压着暗怒,竭力忍耐。

“殿下心胸宽大,我既设宴招待,也不至计较到那地步。”她说。

这可就是死撑着嘴硬了。

说得好像她有能耐计较,许朝宗定会撑腰主持公道似的。

攸桐冷笑了声,“不妨说得更明白点。今日睿王为何在此处招待,而不是在王府接见,你不明白?徐淑,你我的恩怨,无关身份,只凭良心。哪怕睿王来了,也未必就会仗势压人。若是不信,你此刻就请他进来,看他会如何处置!”

许朝宗会如何处置呢?

成婚这么久,许朝宗是何等性情,藏着怎样的抱负与心事,徐淑岂会不知?

面前这个女人是一根刺,埋在许朝宗的心里,也埋在夫妻之间。

宫里令贵妃殷切叮嘱,今晨许朝宗说委屈她是什么意思,徐淑心知肚明。

王妃的虚伪尊荣撑不下去,徐淑脸色颇为难堪。

缓了一缓,她才站直身子,道:“好,那就抛开身份。我知道,为了殿下的事,你恨我。觉得我横刀夺爱,笑里藏刀,可是魏攸桐,你也该想想,即便没我在,殿下就会娶你吗?睿王殿下是皇子,陪伴在他身旁的该是贤良内助,能为他排忧解难。试问,以魏家之力,能助他几分?”

“这就是你背后插刀的理由?”

“我不过就事论事。”

“那之后呢?”攸桐眉峰微挑,盯向徐淑,“之后的事,你作何解释?”

徐淑的目光显然躲闪了下,“之后……什么事。”

“满京城的风言风语,种种污蔑造谣,句句诛心。睿王妃,这些事你当真不知情?”攸桐哂笑,踱步到她身边,“从前,我魏攸桐待你还算不错吧?即便姻缘天定,你和睿王各有选择,又何必在京城搅弄那些风波?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那些议论嘲讽比刀剑还锋锐,分明是把人逼上绝路。徐淑——”

攸桐抬手,抵在她心口,“这里,不会痛吗?”

隔着尺许距离,徐淑偏过头,不去碰她的目光。

攸桐看着她的侧脸,徐淑腮帮微鼓,仿佛是咬着牙,微微颤抖。涂抹得均匀的脂粉遮盖住脸颊的瑕疵,却遮不住青白交杂的脸色。

她盯着案上残茶,喉咙动了几下,才低声道:“那些事,我也只是听说。”

“呵!”攸桐几乎被她气笑,“当初骂名如潮,魏家没能耐反击,盖住你掀起的口舌。但徐淑,谁都不是傻子,那些谣言是从何处传出来,能查得到源头。说这种自欺欺人的话,你是瞧不起我,还是在瞧不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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