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读书

字:
关灯 护眼
66读书 > 仵作惊华 > 十破阵15

十破阵15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仵作惊华!

十破阵15

戚浔这夜睡得极不安稳, 夜半噩梦连连,竟梦见长风阁那场大火又烧了起来, 似要将整个瑶华宫付之一炬——

火光漫天, 数十浑身引燃的“火人”尖叫奔逃,浓烟烈焰中,她看见江默和玉娘被火舌吞噬, 他们痛苦地挣扎, 扭曲的面孔在火焰中时隐时现,凄厉的痛叫像一把剑刺穿人的心腔, 一转身, 戚浔又瞧见火势蔓延到了傅玦身上, 月白长袍遇火即焚, 大火烧焦他的皮肉, 烧裂他的身骨, 他的面目在火光中寸寸崩裂,顶天立地的临江王,渐渐蜷缩成一具火星明灭的焦黑尸骸。

戚浔目眦欲裂, 可忽而场景一换, 数丈长的白布被掀起。

北风卷地, 风雪潇潇, 白布之下, 竟并排摆着几十具尸体,他们有的被斩下头颅, 头身分离, 有的中箭而亡, 又被马蹄踩踏,面目难辨。

忽然, 有人高声地唱名——

“永信侯卫旸,永信侯府世袭第六代子孙,建明二十年生人,前任礼部尚书,因参与谋害二皇子赵烨被判诛三族之刑,建元十八年二月初九,问斩于宣武门外,验明正身,与城外乱葬岗掩埋。”

“永信侯夫人叶娴,临川叶氏之女,建明二十三年生人,同为参与谋害二皇子赵烨之罪妇,建元十八年二月初九,问斩于宣武门外,验明正身,与乱葬岗掩埋。”

“永信侯世子卫泽,永信侯卫旸之子,建元十年生人,受诛族连坐之律判为死罪,建元十八年正月十六出逃离京,追逃途中负隅反抗,被拱卫司精卫乱箭绞杀,由临江侯傅韫于建元十八年三月初一将尸体带回京中……”

戚浔猝然睁开了眼睛!

她眼底沁着层水雾,冷汗溢了满额,虽睁开眸子,可手脚冰凉动弹不得,梦里的每一字每一句,像凌迟一般割磨她的耳膜。

她清楚地知道,长风阁三天三夜的大火是假的,可风雪之中给父亲母亲和兄长验明正身却一定是真的,建元十八年的冬末春初,卫氏一门三十七口,尽数被弃尸于城外乱葬岗。

戚浔知道那地方,罪人被砍头绞杀后,按例送与乱葬岗埋葬,但没有哪个收尸人会为了已死的罪人费心尽力,薄薄一层沙土,不等大雨冲刷,便有野狗野禽将尸体刨出,数日之内,尸体便会被分噬殆尽。

戚浔咬紧牙关,缓缓转头,待看清这间狭小空荡的屋子,又慢慢闭上眸子,她在瑶华行宫中,在这个所有噩梦开始的地方。

戚浔步出房门时,天边刚露出鱼肚白,她往玉茗殿的方向走,刚走到殿前,却见西侧花丛后走过个人影,她狐疑地靠过去,而后一惊,“指挥使?”

孙律驻足,见是她也未有多意外,点了点头便又往长风阁的方向去,戚浔见状,连忙跟了上,没多时,便见孙律又站在了昨夜之地,他视线又落在那两株山茶花上,好似要将花骨朵儿盯出两个窟窿一般。

戚浔忍不住问:“指挥使为何总看这两株花?”

孙律唇角微抿,“当年事之时,我就在行宫之中,起火之时,我并未在玉茗殿,等下人找到我时,文武百官和他们的家眷都已经围在火场之外,我记得,当时长公主和驸马也站在人群之中,昨夜我脑海中忽然冒出与他们夫妻二人有关的古怪一幕,好似是这山茶花,但那念头一闪而过,我还未想清楚便消失了——”

“山茶花?”戚浔有些意外,“和案子有关吗?”

孙律摇头,“不确定,那时我年纪尚小,许多事都记不清了,但我总觉得,多半是和案子有关的,否则不会在查案的关头想起来。”

戚浔眼珠儿转了转,“山茶花可用作装饰,可制胭脂,或是衣袍上的绣样,又或者是颜色?难道他们夫妻二人谁身上沾了血色?”

孙律眉头紧皱,可无论如何都想不真切,眼看着天色渐亮,他果断道:“罢了,或许并不要紧——”

戚浔虽想找出案子线索,但只此一念,也的确算不得什么。

他们要早些启程,便也耽误不得,没多时孙律召集众人启程回京。

下山时,漫山遍野的山茶花笼罩在晨雾之中,好似给热烈的艳红罩上了一层灰霾,戚浔忍不住回看行宫方向,心底也被阴云笼罩。

回京途中,众人皆是寡言少语,一路快马疾驰,同样在太阳落山之前到了京城之外,还未进城门,孙律便瞧见个脸熟的面孔。

那是拱卫司之人,在城门外已等候多时,见着孙律立刻迎上来,“指挥使,韩校尉已经回来了,如今人没有往拱卫司大牢中送,暂且关押在京畿衙门。”

孙律眉头一拧,“长公主府如何?”

“昨日和今日,长公主连上了五道奏折,但陛下都未给批复,昨夜长公主欲要闯门入宫,被元统领带着人拦了下来,今日安生了。”

顿了顿,此人又道:“昨日早朝,陛下宣布重查瑶华之乱旧案,国公爷称病在家,未曾上朝,午后有人上门求见,国公爷倒是见了,后来继续称病,到了今日,早朝上替临江王说话的朝臣多了几个,还有人论起当年三家之功,但也有人为长公主和驸马求情,陛下收了这些人的折子,只说此案交给拱卫司和三法司共同查办——”

孙律并不意外,“那先去京畿衙门。”

拱卫司在皇城之内,但有犯人押送,皆是打眼,韩越将人送至京畿衙门关押,反倒能掩人耳目,孙律一行入城直奔京畿衙门,到了衙门之外时,天光亦昏暗下来。

韩越和覃文州在门口等候,接到孙律后,直奔衙门班房。

韩越边走边道:“这两个人,白石县的这个叫蒋万林,是当年在行宫外苑负责各处灯盏的太监,长松县这个叫沐怀礼,当年在内苑是个杂役,收拾各处烂摊子,负责修建园中杂树杂花,倒恭桶这样的脏活儿也是他去做,出事之后,他这样的反倒未被牵累。”

“路上属下已经初审过他们,得知陛下要重查瑶华之乱,他二人很是紧张,属下问起长公主和驸马当日有何怪异之举,其中一人倒是想起来了一事,而那个做粗活的,亦回忆起上元节白日的一件小事。”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班房,戚浔和周蔚侯在门口。

被找到的两个太监皆年事已高,忽然被拱卫司之人带回京中,自是惊恐不已,孙律进门,免了二人之礼,韩越看着其中一人道:“这是我们指挥使大人,把你在路上想起来的那件怪事仔细道来——”

被叫到的太监名叫蒋万林,他生出一头冷汗,战战兢兢地道:“小人是在行宫之中负责外苑掌灯的,因是过节,当日酉时正便得将各处灯楼点起来,待酉时过半,要让整个外苑灯火通明,小人们那时候是先将各处殿阁亭台点亮,再去僻静之处掌灯,大抵酉时二刻,小人去了西门那侧掌灯,却撞见了驸马身边的小厮欲要出西门——”

孙律眉头微蹙,“驸马身边之人?”

“不错,小人不知那人叫什么,但前一日贵人们刚来时,小人见过那人,一直跟在公主殿下和驸马身边,既是男子,那自然便是驸马的随从,那人长相寻常,身材瘦高,因有些驼背之态,小人前夜便多看了两眼。”

孙律眯眸,“他出西侧门做什么?”

蒋万林摇头:“小人不知,西门之外是负责守卫半山的西山营驻军,小人不知他要去做什么。”

蒋万林说至此,宋怀瑾忽然眼底一亮,“徐闻璋!他是要去找徐闻璋,徐闻璋为忠信伯门生,是当时的西山大营将领,他在兵部当过差,那陆家军中的蒙汗药,还有桐油,很可能都是出自他之手——”

孙律盯着蒋万林,“你没有看到他回来吗?”

蒋万林摇头,“小人们手上的差事要紧,只瞧见出去,而后小人们便换地方掌灯,不知他何时回来的——”

孙律虽有些失望,可似乎已经窥见了当夜案前嫌疑之人的动向,他又看向一旁的沐怀礼,韩越便道:“快将你在上元节白日所见道来。”

沐怀礼忙道:“小人不知那算不算怪事,上元节当天天色蒙蒙亮之时,小人去长公主和驸马的院落收恭桶,隐约地听见了长公主和驸马在争吵。”

“也不知为了什么争吵,还听见了砸东西的声音,又听驸马在说,‘今日是上元节,请公主殿下务必忍一忍’,可后来长公主却接了句‘这样的人怎配’。”

“余下的话小人未敢多听,可外间传他们二人琴瑟和鸣,从未红过脸,小人觉得颇为奇怪,那样大清早的,能为了何事争吵?”

“小人收了各处的恭桶与前日留下的腌臜杂物回到后门处,小人们做这些有个习惯,想看看贵人们有何丢弃之物是尚能用的,这一翻找,却现了些古怪。玉山因有热泉,为了给贵人们献礼,行宫中的匠人们早早养出了反季花卉,一共十来种名花,全在前夜献给了陛下,陛下高兴,又见各式花卉极多,便一一赐给皇子公主们。”

“赐给二殿下的是一盆建兰,但小人那天清晨,却在公主殿下院中丢弃的杂物之中现了一株被折碎的建兰,虽已面目全非,但熟悉花艺之人一眼便能认出那的确是建兰无疑。”

孙律蹙眉,二殿下的花出现在了公主院中,是二殿下主动相送?

而他们夫妻二人争吵,莫非与二殿下此行有关?

孙律想到了慎刑司中胡长明所言,他心头一凛,已有了猜测,一旁蔺知行忍不住道:“要知道他们为何争吵,去公主府找到当年跟随他们入宫的下人问问便清楚!顺便也能知道,当年在瑶华宫的前后两日,还有没有什么怪事生。”

宋怀瑾和郑怀兴也赞同应是,可就在这时,外头却快步走来个衙差,在门口对周蔚和戚浔道:“刚才衙门之外来了个人,说要送一封信给指挥使大人。”

周蔚接过信来,自然不敢多看,立刻进屋递给了孙律。

孙律听有信,立刻便想到了傅玦,他肃容打开信来,刚看了两行,脸色便阴沉下来,“不必去公主府找当年同行之人了——”

蔺知行几个眉头一皱,孙律寒声道:“当年随他们夫妻同行去玉山的共有六人,但早在十年前,他们便相继身亡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