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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将那贱籍带来明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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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染醒来时, 时辰已经近午后,她从睡意朦胧中醒来,看着由殿外照入的日光, 整个人有些许迷蒙。

小半刻后,关于昨夜的记忆才尽数回笼, 接着她猛地起身,往床下看去。

那里此时早已一片干净, 什么都没留下。

她于是又收回视线看向身侧, 才发现身边的软枕和锦被都放的好好的, 且除了她自己睡过的地方,被子起了些许褶皱外, 旁的地方竟平整得仿佛从未有人碰过一般。

她不由地怔了怔,接着回头, 透过轻纱的床幔, 看见了那立于原处的博古架。

好一会儿后,她才收回视线。

她的眼帘微微垂下, 似乎在想着什么。

葱白纤细的指尖轻轻抬起, 接着将身上的中单解开。

琼脂般的莹白之上, 是点点红梅,肆意盛开。

“……”

穆染指尖一紧,最终确定昨夜的一切不是自己的梦境,而是真实发生的。

“殿下。”千月的声音在隔断了内寝同外侧的轻容纱外响起, “您醒了。”

她似乎候在外侧多时了,因而穆染将将起身, 她便注意到了。

穆染因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而顿了顿。

“醒了。”她道,“进来吧。”

说着她指尖动作平稳地将掀开的衣襟拢回,尤其在对方掀帘入内之时, 愈发谨慎地将衣衫压好。

千月进来后手中却没拿着什么东西,她先是在对方跟前一福身,接着方道:“殿下,一个时辰前陆大人来了回,说是奉命给您送东西。只是那时您尚未起身,奴婢原是打算叫您,可陆大人不叫惊扰了您安眠,只是把东西放下便离去了。”

送东西?

穆染因问:“何物?”

她原是不怎么在意的,盖因这些年穆宴送了不知多少东西给她,细算下来,尽是奇珍异宝。

眼下这一大早便叫了陆斌来明安殿,想来是为着昨日之事。

因而问了句后,她便径直从架子床上起身,接着在妆奁台前坐下,尔后说了句:“先梳洗吧。”

千月便忙应了声,匆匆走到殿门处吩咐了几句,接着便又走了回来。

“殿下,那东西眼下正在东侧殿,陆大人来时特意说了,陛下口谕,要殿下您亲自去了才能打开,因而奴婢也不知是何物。”

穆染闻言静了半刻,接着说了句“知道了”,便没再问。

及至那些伺候她洗漱的小宫娥手中捧着一应盥洗器具入内后,千月才忙接过了那素色的帕子,替她净面。

一小段时辰后,穆染忽地问了句正在替她挽发的千月。

“你何时回来的?”

千月便说在昨夜宫门下钥前。

“奴婢原是想着直接回明安殿伺候殿下您的,只是将将过了宫门,正往明安殿走时,便被迎面而来的陆大人拦住了。他告诉奴婢,陛下正同殿下您在明安殿内观赏幽昙,叫奴婢先去旁的地方歇一夜,早晨再回。”

千月告诉她,幽昙是陛下好容易寻着的,故而特意带了去明安殿,同她一并观赏。

因着幽昙盛开时辰极短,且十分不喜人烟,故而陛下特意在幽昙盛开之前遣散了整个殿内的宫人,一人未留。

千月因想着幽昙确实难得,便也未多想,听了陆斌的去了旁的地方休息,及至今日一早,方早早起来回了明安殿。

言及此,千月又叹了句。

“陛下果真待您极好,那幽昙奴婢都只在传说中听过,未料到您一句玩笑话,陛下便真的替您寻了来。”

千月说的这些,都是昨夜穆宴在穆染耳边低语时同她说的。

那时的她因为想到整个明安殿的人都被对方调走,担忧流言,对方便告知了她自己的安排。

只是千月最后那句话,却叫穆染眉心一蹙。

“本宫一句玩笑话?”

她的声音中有些迟疑,可千月却未听出来,至死一边替她将乌发挽起固定好,一边道:“可不是么,陆大人说,殿下您曾同陛下提及想看那幽昙盛放姿态,陛下便悄悄下了旨,叫人去寻。”她说着,想到对方昨日被匆匆召回宫的情景,“怪道是那时陆大人记着传谕叫殿下您回宫,若是再晚些,只怕便要错过幽昙盛开了。”

千月一席话,才让有些不解的穆染明白过来。

原来对方连这点都想好了。

脑中不自觉地又响起对方昨夜说的那句话。

“朕不会让皇姐陷入两难境地。”

难怪千月方才并未表现出任何奇异的情绪。

以观赏幽昙为名,将整个明安殿的宫人都遣离,显然是合情合理的。

至于那幽昙究竟有没有,是已经盛放枯萎了,还是从不存在,又怎会有人深究?

这一点上,穆宴确实做得滴水不漏。

主仆二人几句话的时间,穆染便已经收拾停当,这时她方才起身。

“去东侧殿。”

既是陛下特意下了谕,她便去瞧瞧究竟是何物。

明安殿因着唯有穆染一人居住,这东西侧殿便极少用上,也只是有时御前来了人宣旨,明安殿的宫人便会将人请至两边侧殿稍候着。

旁的时日,这两处几乎无人踏足,除了日日前来洒扫的宫人外。

今日因着陆斌前来时,是被请至了东侧殿的,因而那奉命送来的东西,便也停放在了东侧殿内。

穆染到时,殿内唯有一个小宫娥候着,她蹲在那特意放在香几上的盒子旁,眼神带着十分的好奇,因为瞧得过于入神,甚至都未察觉长公主已经入了殿内,及至对方快走到跟前了,方听见了千月的声音响起。

“你这丫头,怎的如此没规矩,殿下来了也不知见礼。”

那小宫娥方回过神来,忙着转过头,眼见长公主在几步开外站着,心中一紧,忙跪下见礼。

“奴婢见过殿下!”她慌忙道,“奴婢方才瞧得入神了,并非有意,殿下恕罪!”

穆染并未在意她的失礼,只是略一点头,叫对方起身,而后眼神才落在那香几上的藤篮六角盒上。

“这里面是什么?”她问,“竟让你瞧得这样入神?”

连她入殿的脚步声都未听见。

那小宫娥便忙着道:“回殿下,奴婢也不知里面是什么,只是方才偶尔听得这里面传来些许动静,想来、想来只怕是活物也未可知。”

活物?

听得这话,穆染几乎下意识地便想到了当初穆宴送她的那只银喉长尾雀。

那时的穆宴也曾送过她活物,只是那银喉长尾雀她养了没多久,就被对方当着她的面拧断了脖子,整个尸身血肉模糊。

思及此,穆染指尖微微一紧。

“殿下?”千月低低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拉回了她的思绪,“可要现在打开?”

穆染看着那六角盒,面色微凝,半晌后方一点头。

“开吧。”

无论如何,至少先瞧了再说。

千月闻言便忙上前,走到那蝶几旁,接着伸手,缓缓将那六角盒的盖子掀开。

“咦?”小宫娥和千月的声音同时响起,接着便是千月下意识的一句话,“竟是只兔子?”

穆染也是一怔,接着往那盒中瞧去。

只见那并不很大的六角盒中,有一团紫灰色的东西正窝着。那小东西的身下用一块上好的核桃纹锦垫着,锦缎上则是一些晒干了的干草。小小一团缩在盒中的一角,看上去有些瑟瑟,两只小耳朵,一只垂落在圆滚滚的脸侧,另一只却在半空中翘起,显得十分可爱憨憨。

千月围着那盒子转了一轮,仔细瞧了瞧里面的团子后,便有些不解地开口:“这是兔子吗?怎么一只耳朵垂着一只耳朵竖起来的?”

那小宫娥见状也忙跟着低头,仔仔细细地瞧了几眼。

倒是穆染,看着那小团子半晌,接着竟直接上前。

“殿下?”

在千月惊讶的眼神中,她径直伸手,轻轻摸了摸那个缩成一团的小东西。

指尖触及那浓墨的绒毛时,柔软的触感传来,叫穆染心中忽地升起些许说不出的感觉。

感受到小团子有些害怕的情绪,她不由地放轻了指尖的力气,从对方的小脑袋上一点点顺着下来轻抚。

她纤细的指尖仿佛带着特殊的魔力,在她的动作之下那原本十分瑟缩抖动着的小团子竟一点点放松下来,及至后来,竟慢慢抬起了压在身前的小脑袋,接着缓缓转过来。

一时间,对方黑漆漆的小眼睛便对上了穆染的双眸。

穆染指尖顿了顿,正要收回时,却见那小团子竟直接抬起两只前爪,接着后腿撑着地在六角盒中站起身,一双漆黑的眼睛中是全然的纯真呆萌的神情,两只耳朵,一只垂下,另一只因着它站起是动作而直接翘到了脑袋后,脸上那个小鼻子一抽一抽地,显得可爱极了。

一旁的千月同那小宫娥早已经看得心的化了。

穆染则十分淡然地收回自己的指尖,接着微微垂眸,同对方对视。

那小东西也不知有没有看见她,举着两只前爪站了一会儿后,便忽然又放了回去,接着小爪子扒在六角盒的边沿,不过巴掌大的身躯小心翼翼地从盒中伸出来,小脑袋望着地下,似乎在权衡能不能从这里面跳下去。

“这不能跳的。”看着对方的动作半晌,穆染重新伸手,接着将对方轻轻抱起,“对你来说太高了。”

小团子被她这么一抱,便忽然又缩成了一团,直接在她掌心之中蜷缩起来。

“天呀,它胆子怎么这么小?”

一旁的小宫娥见了下意识说了一句,话出口后才意识到自己多言了,忙捂住了自己的唇。

好在长公主并不在意她的没规矩,只是垂眸看着掌心之中的小东西,轻轻说了句。

“兔子么,可不是胆小的?”

她的指尖一点点抚摸着那灰紫色的小兔子,显然有些喜爱。

千月见状正要开口说什么,便听得殿外有匆匆脚步声,接着一个内给使由外而入。

“小的见过殿下。”那内给使入殿内后,先是跪下见礼,接着方道,“奚官局那边来了人,说是有话要回殿下。”

听得奚官局三个字,穆染便忽地响起二十余天前的事,因道:“带去正殿候着,本宫这便来。”

那内给事应了句,接着便退了出去。

穆染这才又看了眼手中的小兔子。

“将它带去本宫寝殿旁的偏殿处养着,再叫人去尚兽园,问问兔子该如何饲养,日后它便交给你了。”

说着看着先前那小宫娥。

“你叫什么?”

那小宫娥没想到自己竟会突然落下这么个活计,忙开口道:“回殿下,奴婢安锦。”

“安锦,你且上前来。”穆染将对方唤上前,接着抬手,把手中的小兔子放到对方掌心之中,“好好照顾它,日后便不必再去做别的,安心养着它便是。”

那安锦原不过是负责明安殿洒扫的粗使宫娥罢了,如今得了长公主这句话,便意味着一下升了好几等,心中激动不已,忙要福身谢恩。

结果她一句“奴婢谢过殿下”还未说出口,长公主便已经转过身子,径直离开了此处。

身后的千月倒没马上跟着,她看了看安锦手中的灰紫团子,又看了看这个还有些稚嫩的小宫娥。

“回头便收拾一下,从你现下住着的地方搬出来,我另外叫人替你安排个住处,离这兔子近些,方便照顾的。这是陛下送与殿下的,你要格外当心,万万不可出了岔子,否则莫说你,只怕整个明安殿都要担责。”

她一番话说得安心心中一跳,忙开口应了。

“千月姐姐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它,绝不让它有任何闪失。”

千月听后又看了她一眼,接着点点头说了句:“快些去吧。”方忙着回身跟着已经出了东侧殿的长公主的步子上去。

霎时间,整个东侧殿内,又只剩下了那安锦,同她手中捧着的这只小兔子。

“小乖乖。”安静抬手,将手中的兔子捧到自己跟前,接着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便径直同兔子道,“你一定要好好长大,千万不要有问题,否则我怎么同陛下还有殿下交代呢?”

正殿中,坐在上首的穆染,看着下方躬身的奚官局的人,双眉微蹙,眼眸凝滞。

“这便是你说的有事要回本宫?”

她的声音清清冷冷,不带什么情绪,可听在那奚官局的典事耳中,却让其心头一跳。

“殿下息怒。”那典事忙道,“奚官令大人原是照着殿下您的吩咐,替那贱籍用了伤药医治的,只是先前因着太妃娘娘之令,那贱籍身上所受之刑甚重,便是用了药也恢复不了这么快,小的们并非有意拖延,故而来回殿下您。”

原来这典事是照着奚官令的意思来明安殿回话的。

先时长公主讨要那贱籍时曾说过,若是那贱籍好转了便叫人来回话。

眼下距上回的事也已经过去二十余日了,虽则这些日子中奚官局那边一直在替那贱籍用药,可因着对方实在伤得太重,便是用了药也不能好的太快,可眼下又过了这么些天,因担心长公主等的时日长了心中不耐,故而奚官令方叫了个典事来明安殿说明情况。

听了对方的解释后,穆染眼眸微抬,接着看徐徐开口:“所以你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告诉本宫,那贱籍还未好起来?”

那典事听着长公主清凌凌的声音,硬着头皮应了声。

接着便听见对方出言唤了自己大宫女一声。

“千月。”

候在一旁的千月便忙应了一句。

“本宫先前说的,叫你去尚药局请个医佐,你可去了?”

千月便说自己去请过了,医佐也去奚官局瞧过。

“那贱籍实在伤得重,医佐也没十足把握能医治好他,便只能留下伤药,说安心养着便是。”

穆染便问:“没说何时能好?”

千月摇头:“医佐说,那贱籍似乎有心疾,不是轻易能治愈的,再加上身体受得伤,莫说痊愈了,便是好个七八分只怕都要些时日。”

穆染原是打算等那贱籍好了之后再叫了人将他送来明安殿,可眼下看来,这样的法子行不通了。

因道:“过会儿你叫几个内给使,同这个典事一并回奚官局,将那贱籍抬了来明安殿,再叫人去一趟尚药局,请个司医来。”

医佐到底不如司医好,她先前既花了些力气要了那贱籍,眼下自然不能眼看着对方药石无医而亡,否则便白费了先前的心思。

千月未料到自家殿下竟会下这样的令,怔了一怔后便忙问道:“殿下,那贱籍抬了来后,放在何处呢?”

若是那贱籍是痊愈而来的,千月也不用多问这么句了。

盖因贱籍在大魏不过是奴隶一般的存在,人视之如牲畜,一概吃穿用度居住之所都是极差的。原本照着千月先前的想法,待对方来了后不过随意安排个无人居住的耳房便是,也不必能遮风挡雨。

可眼下长公主这意思,是要将人接了来好生医治,那自然不能随意安排了。

但整个明安殿的宫人全是良民出身,谁都不会愿意同个贱籍一处住,可若不如此,眼下偌大一个明安殿,竟找不出能让那贱籍居住的地方。

总不能让对方去那些个殿宇入住吧?

故而千月在这点上便被难住了。

她这边正为难着,便听得长公主忽地开口:“本宫记得,库房旁边还有一间夹室。”

“是,是还有一间……”千月下意识回了句,可话刚说了一半,便忽地反应过来,有些迟疑地道,“殿下,您的意思,是让那贱籍去那间夹室住?”

穆染嗯了一声。

千月:“可、可能夹室是在库房旁边,不太合适……”

明安殿的库房,收纳的都是先时陛下送来的稀世珍品,里面随便一件拿了出去都足以叫人惊叹,因而时常都是有专人守着的。

因此尽管还有这么一处夹室是空着的,千月也从未想过将那贱籍安排去那里居住。

“怎么不合适?”穆染指尖在身边轻点,“本宫是让那贱籍去库房的夹室居住,也不是在库房内,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说着指尖一收。

“去吧,照本宫说的做。”

她话说到这份上,千月自然不敢多言,只得低声应了,接着同那典事一并离了正殿。

因着长公主言辞严厉,故而千月半分不敢耽搁,亲自带了人去奚官局将那贱籍带回明安殿后,还派了人去尚药局请了个司医来。

照着长公主的话将那贱籍挪到了库房旁的夹室中后,又叫匆匆赶来的司医替那贱籍看诊,千月才忙去了寝殿中回话,告诉长公主事情已经办好。

穆染原靠在罗汉床上小憩,听得千月的话后便径直起身,将手中把玩着的物件随手放在了炕几之上,接着道:“本宫去瞧瞧。”

她这句话比之先前更叫千月惊骇。

“殿下!”千月忙上前几步拦在了对方跟前,也不管对方是不是会生怒,“您不能去呀!”

穆染看着眼前的人,双眉蹙起。

“作什么?”

千月忙道:“殿下,那贱籍眼下神志不清,口中也不知在念叨些什么,且他身份腌臜低贱,您去了岂不平白低了身份?若是陛下知道了,只怕会不高兴的!”

琼英长公主乃如今皇城之中唯一的长公主,同陛下关系十分亲厚,极受陛下重视,平日里便是言语之间咳了几声,陛下都要亲自过问。若是让陛下知晓了殿下如今亲自去瞧一个身受重伤的贱籍,还不知会如何生怒!

穆染知道对方说的有几分道理,可她既然下了决定去,便不会轻易改变。

“陛下那边本宫自有道理,你若再拦着,本宫便要先动怒了。”

她说这话时,整个人眼神微凝,言语之间有冷岑岑的情绪透出,叫千月心上一紧,忙收回手跪下请罪。

“殿下息怒,是奴婢多言了!”

穆染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便径直越过对方,出了寝殿,往库房处走去。

库房旁的夹室之中,那被匆忙请了来的司医恰好替那贱籍诊治完,正开方子时,便恰好见了由外入内的长公主,故而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躬身见礼。

“司医多礼了。”穆染略点了点头,便将对方叫起,接着又问了几句关于那贱籍情况的话。

“回殿下,这人身上伤势过重,先前虽用了药,可一时半会只怕也好不了,需得静养一两个月才能逐渐见效。况,他似是心中有事,昏睡之余口中还总是念着什么,想来是心上之事叫他结了心疾,若是心疾未除,只怕于他病情无益。”

穆染未料到那贱籍竟还会有心疾,只是眼下问这司医只怕也问不出什么来,因而她同对方又说了几句后,便嘱咐对方先回尚药局开药,回头她会叫人去拿。

那司医闻言忙应了,尔后方告退离开。

一时间,整个夹室内便是余下了穆染同那躺在床榻上的贱籍。

穆染站在原处看了半晌,那贱籍身上原本残破不堪的衣物早已换了身新的,只是因着身上伤口实在过重,一直未能结痂,又经了方才被从奚官局挪至明安殿,中途更是让许多伤处撕裂,因而眼下衣衫之上也渐渐沁出血来,瞧上去触目惊心。

而因着长期未曾沐浴,头上的长发早已纠结虬扎,凌乱不堪,遮住他的面容,叫人看不清他眼下的情绪,只能隐约从昏睡的对方喉间偶尔溢出的呻吟听出他如今正被疼痛折磨着。

穆染其实对这个贱籍并不感兴趣,从奚官局要了来,也只是因着对方曾在慈安殿服役过,眼下确认对方只要静养便能好起来后,她也不欲多留。

至于对方的心疾?

还是等对方稍稍清醒些再说。

思及此,她收回落在对方身上的视线,举步正要离开时,却听得身后的人忽地念了句话出来。

“眼见……为虚……龙、非龙……”

穆染的步子忽地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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