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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他会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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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谷利禀报孙翊道,“二公子来了。”

孙翊转头望去,果然看到了身穿太守锦袍的孙权正驾马朝这里赶来。

孙翊挥挥手,守卫他的重重人围顿时出现一条道路,孙权没有敢驾马冲进来,在人围外就下了马匹,然后快步跑了进来。

他慌忙的来到孙翊身前,对孙翊拱手大拜,口中急忙解释,

“臣才刚刚接任庐江太守一职,积累的政事太过繁杂,故而臣才如此晚来,望君侯见谅。”

对于孙权来说,本来以为孙翊继位后他可能就要被冷藏了,毕竟他的身份有些尴尬,如果他是孙翊的弟弟就好了。

所以在知道孙翊任命他为庐江太守时,他的内心是很激动的。

他才十八岁,他也有自己的志向,他不想自己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他很珍惜这个机会。

今日孙翊命人传召他城外相见,他本应该马上前来,但庐江太守一职虚悬太久,积累的政务太多太乱。

他一时无法抽身而出,耽误了他不少时间,导致他让孙翊等了许久。

他担忧孙翊因为这件事对他不满,剥夺了他太守的职务,把他又闲置在吴县。

孙翊见孙权脸上满布慌乱之色,嘴角含笑,握住孙权拱拜的手,轻轻说道,“仲兄,无妨。”

接着他又说道,“吾明日就要回吴了,今日特地在城外传召你,只是为了叙兄弟之情,不然我在郡守府中召你就好。”

孙翊的语气很温和,孙权见孙翊没有不满,便也放心了。

“多谢君侯……”

孙权话还没说完,便被孙翊打断,孙翊对孙权说道,“今日你我不是君臣,只是兄弟,唤我三郎就好。”

说完后孙翊直接翻身上马,对着孙权说道,“跟上来。”

然后孙翊就驾马朝更远的城外而去,谷利及亲卫们也都纷纷上马,百余轻骑跟随孙翊而去。

孙权有些不解,但他不敢迟疑,急忙上马,朝孙翊的方向追去。

孙翊来到一片开阔的草地处,他直接整个人仰躺在马上,闭目休息,脑中想着一些事。

自穿越以来,他对孙权的态度就有些复杂。

在一开始,他念及将来,也为了自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毅然决然的出手干预孙策的立嗣之事。

结果证明他成功了,他击败了孙权登上了吴侯的宝座,继承了江东基业。

后来他因为初登大位,根基未稳,所以以治丧之事剥夺孙权军权,将他放在半闲置的位置。

这些事孙翊没有做错,当初那场江东立嗣暗流涌动,孙权也是有支持者的,毕竟他为长,又早早有声名在江东。

孙翊那么做是为了自身和江东的稳定考虑,所以孙翊至今认为自己没错,更不会因此对孙权怀抱愧意。

这本就是大争之世。

但难道就此真的将孙权投闲置散一辈子吗?

孙翊认为没有必要。

如今他已经稳固了他的地位,他的威望虽然还不如孙策在位时那般强大,但距离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孙权的存在对孙翊的地位已经没有太大的威胁,孙翊将孙权继续投闲置散已经没有了大的意义。

诚然历史上的孙权对外二三其心,卑躬屈词,将孙策在位时积累的孙吴进取、荣耀之心败了个干净,为将来孙吴整体转入守势慢慢等死埋下了隐患。

诚然历史上的孙权对内醉心权谋,六亲不认,责杀陆逊,捧杀二子,自毁长城,为了将来孙吴数十年的内斗奠定了基础。

有些人认为江南人进取不足,内斗严重,那这个是古来就有的吗?

恰恰是孙权这里开端的。

春秋有楚吴越三国争霸中原,秦代有项羽八千江东子弟兵横扫天下,汉代有孙策三千劲旅平灭江东群雄,何谈江南人不思进取。

现在不是隔江犹唱后庭花时的南宋江南。

孙权是有很多不足,但在保守江东基业这方面,他做的很好。

虽然孙权被非议心性薄凉,但他没有辜负孙策临死时的嘱托,守护住了江东。

这是个功过参半,毁誉也参半的人。

但是他现在还不是历史上那个猜忌擅杀的吴大帝,孙翊当初夺嫡也只是为了将来。

现在的孙权是孙翊的二哥,是薄有声名的孙家二公子,他是有能力的。

若仅仅因为历史上的固有印象就对孙权猜忌不已,严加防范,这样的话孙翊将来遇上曹操,又怎么会有信心战而胜之,而且这不符合孙翊的利益。

唯我独尊,不是忌惮,而是自信。

过了一会儿后,孙权来到了孙翊身前。

孙翊见孙权来了,翻身下马,从马背上取过一套戎服,直接扔给孙权,让他换上。

在孙权换上戎服后,同样是一身戎服的孙翊,示意谷利给孙权递上一把剑,

而后孙翊抽出随身携带的宝剑,对着孙权说道,“仲兄,吾等兄弟二人好久没击剑竞技了,三郎手痒的很。”

说完,孙翊剑指孙权。

孙权看着孙翊的这方动作,心中沉抑。

周围满布的孙翊亲卫正灼灼而视,若是自己对孙翊执剑而向,或许这就是一个大逆不道的口实,毕竟孙翊现在是吴侯,不再是他可以教训的三郎了。

孙权心思深沉,向来考虑的很多。

更何况他知道自己尴尬的身份很容易引起孙翊的忌惮,他推己及人,若是自己是孙翊,又怎么对自己毫无戒备之心呢?

孙翊如今可是江东百万生民,数千里疆土的主宰,高处不胜寒呀。

孙权觉得孙翊今天所为,或许另有深意,更想深一点的话......

孙翊见孙权脸色犹疑,迟迟不动,心中知道孙权在顾忌什么。

他在孙权深沉的目光下,举起右手,用左手轻轻摸了下右手的手腕。

这个动作只有孙权和他才懂得内中的含义。

孙权见孙翊做出这个动作,神色一怔,脸上的深沉之色褪去了不少,代替的是动容的神色。

眼中的犹疑猜测之意也少了不少,多的是温和怀念之意。

当初孙策在袁术底下效力,孙氏家人都住在曲阿,那时孙翊顽皮,好武爱击剑,孙匡孙朗年纪小,孙翊就只能经常找孙权一起击剑。

虽然孙权更爱静静地一个人读书,但在孙翊的请求下,每每都会答应和孙翊一起击剑。

不过孙权不是孙翊的对手,每次都被孙翊用剑柄击中手腕导致手中剑掉落而落败,时间久了,孙权就恼怒了,誓言不再陪孙翊一起击剑。

但每次孙翊前去找孙权的时候,都会发现孙权的书桌旁一直放着一把剑.......

孙权没有履行他的诺言,因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的手腕处都是青紫一片,孙母发现问起来了,孙权只推脱是睡觉睡得.......

也许后来孙权跟随孙策四处征战,孙翊留在府中照顾老母幼弟,导致两兄弟的感情淡了不少,但少年时,他们的感情也是很深的。

孙翊会想起属于前身的一些事,而这件事在前身的记忆中与孙策教他骑射这件事一样清晰,也许在前身的记忆中,这件事很珍贵吧。

孙翊见孙权因为自己的这个动作脸有动容之色,挽了个剑花再次问道,“仲兄,何如?”

孙翊这一问让孙权心中最后的几分犹豫消失,那件事对孙翊来说珍贵,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毕竟是一母同胞,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他举起手中长剑指向孙翊,轻轻应了声“嗯。”

随后不等孙翊做出回应,直接持剑欺身朝孙翊冲去。

在即将近身时,孙权才大笑着提醒道,“三郎,看剑。”

孙翊听后也大笑起来,举剑迎上了近身来的孙权。

仲兄,你还是如儿时那般打不过就使诈呀。

片刻后,一声锐利的金器交割声响彻在广阔的草地之上。

孙家兄弟击剑竞技,从来只用真剑,既是勇武,也是信任对方会点到即止。

一旁的谷利看着持剑交阵的两人,双目微垂,见惯了皇宫内权力斗争的他,对这样的情景反而有点喜欢。

但,总会变得。

因为他是孤家寡人。

.......

最后还是不出意外的孙权落败了,孙翊孙权两兄弟躺在草地上休息。

孙翊将手枕在脑后,看着碧蓝清澈的天空,他对孙权问道,“父亲一心想扶保的大汉,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流民遍地,田野荒芜,外族时时侵犯,天下生灵涂炭。”

“天子提掣,政在家门,豪雄角逐,分裂疆土,虽汉之天下名义尚在,但已与周之末年七国分势无异。”

“张师在教我经书典籍的时候,他经常喃喃自语,煌煌大汉,何至于此。”

“仲兄知道原因吗?”

孙翊的语气有些飘忽。

孙翊的问话让孙权想了想,他慢慢答道,“桓灵二帝失德,宠信阉竖令他们掌政,从而引发党锢之祸,致使贤人良才远离庙堂,奸佞小人充斥中枢。朝政之崩由此始,朝政乃天下之要,朝政一旦崩坏,天下自然也就崩坏了。”

孙权的回答令孙翊轻笑一声。

他翻掌为握,似要把天上的太阳握在手中。

“天下之崩,不在于朝政崩坏。天下之基,在于人心,天下的人心散了,天下自然就散了。”

“那仲兄知道什么是人心吗?”

孙翊的这个问题孙权没有回答。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会。

人心这个东西,有人说是军心,有人说是士人之心,有些说是泥庶之心,还有人说是功臣之心,自古以来没有定论,孙权心中也没有定论。

见孙权回答不上来,孙翊手握剑柄站起身来。

“我听张师讲过一个故事。昔年他在雒阳求学时,尝应人请,在席间他觉察到主家仆人有欲食之色,他好奇之下问之何故。

仆人答道,“已三日不曾食矣。”,而后张师就停止进食,将自己的食物分给了那个仆人。同坐因为此事嗤笑于他,张师答道,“岂有终日奉食,而不知食何味者乎?”

仲兄,天下本无终日奉食而不知其味的这个道理。但如今天下,就有这种道理。”

而且很多人觉得是理所当然。

但翊,不觉得。”

孙翊的话让孙权脸色肃睦,他也已然起身。

孙翊剑指脚下草地,对孙权继续说道,“你知道吾今日为何特地选在此处击剑吗?”

“就在数年前,你我脚下这片还是水草丰茂,稻谷满布的良田,现如今,展目望去,却只剩一片枯草而已。”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往日种植稻黍的庶民,如今都已经不在了。”

“田野广大,何止万亩。万亩之田,可养万户。”

“万户安在否?杂草之下白骨便是也!”

孙翊的语气越来越激烈。

“吾刚到庐江时,听到过一首歌谣,大兵如市,人死如林,持金易米,米贵于金。”

“吾亲视过城外田野,在那里见过一位骨瘦如草的女孩正趴在泥泞间吃着蝗虫。

当时她见到我时,眼中布满了惊惧之色。她在害怕我,她跪下来求我,一直向我磕头,她怕我抢她的蝗虫吃。”

“她求我放过她,

她更怕我,吃了她。”

说到这,孙翊笑了起来,笑容中没有欢喜,充满了嘲笑,他觉得这个天下很可笑。

“这就是煌煌大汉。”

“这就是我治下的子民。”

止住笑容后,孙翊举剑指了指他脚下,又举剑遥指皖城外的流民,对着孙权说道,“这就是煌煌大汉何至于此的原因。”

“很多先贤说得人心者得天下,什么是人心,人心就是粮食!”

“难道如今的大汉武力不强盛吗?有智之士不够多吗?当今天子不够贤明吗?只是因为如今的大汉让天下的百姓没饭吃,所以他一定会亡。”

孙翊握住孙权的手,第一次吐露了自己的志向,“大兄在位时以建功立业,为汉室外藩为念,吾不同。

吾要廓清天下,扫清寰宇,吾要以战止战,弭平战乱,吾要济世救民,改天换日,重建一个太平盛世,我要重聚天下人心。”

“这样的大事吾一个人是做不来的,我希望仲兄你能竭心尽力好好辅助于我,和我一起完成这番功业。”

孙翊今日说的话让孙权内心十分震动。

他没想到孙翊有如此远大的志向,他也没想到孙翊对如今天下那些见惯不惯的惨景抱着如此深的愤恨,他原本以为孙翊仅仅是要宣武威于天下罢了。

你的确比我更适合做这江东之主。

孙权对孙翊深深一拜,口中承诺道,“唯。”

孙翊扶起孙权,嘱咐道

“吾明日就要回江东了,平定山越后,吾会好好理清江东内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有动兵之举。

庐江既是江东屏障,又是收揽流民的要地,你要好好看顾好。”

“庐江虽西有刘表,北有曹操,但刘表坐守之徒不足为虑,惟有北方曹操有雄韬伟略,手下名将又多,你要好好防备。

吾会留下子衡辅助你,子衡久在战场,对于军阵之事你要多听他的。”

孙翊的嘱托让孙权心中一暖,本来他身为兄长,应该是他多多嘱咐孙翊的。

孙权再次对孙翊承诺道,“三郎勿忧,有仲兄在,庐江一定会为你守好。”

孙权的守城孙翊还是很放心的,因此孙翊说道,“善。”

孙权抬头看了看天色,对着孙翊说道,“三郎刚刚说今日不论君臣,只是兄弟,此言可当真?”

孙翊答道,“吴侯一言,重若泰山,自然当真。”

孙翊的回答让近来一直沉郁的孙权笑了起来,他拔起插在草地上的剑,对孙翊说道,“那就再来一场吧。”

孙翊一愣,现在的孙权与刚刚谨小慎微的他很不同,但孙翊随后退后数步,再次剑指孙权,笑道“弟弟奉陪。”

现在的孙权才有点那敢于射虎的少年郎的意气嘛。

将庐江交给这样的孙权,孙翊真的放心了。

一旁的谷利见到再次交战在一起的孙氏兄弟,脑中回想起刚刚孙翊的那番话,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世上还会有人为自己这样的蝼蚁着想吗?

他现在心中有一个强烈的愿望,他希望孙翊不要变。

因为这样的帝王,正是如今天下所需要的。

他也愿意为这样的帝王,效死。

但愿吧。

......

汉建安五年七月初七,牛郎织女相会之日,吴侯孙翊率一万大军从皖县踏上了回吴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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