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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破镜(七)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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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神听完他的话, 彻彻底底沉默下来。

黑暗中碧绿的眼睛盯着他,眼神狰狞古怪又藏着丝意料之中。她意味深长勾起唇角,缓缓说:“真不愧是能被寄生的啊。”

她之言卿的痛苦绝望为养分。所直藏着真相, 现在才饶有趣味看着他说。

“不过,你确实应该怕自。言卿,你猜什么的会被寄生?”

言卿走在风雪中,心无外物。

魔神也不需要他回答,自问自答道:“道心动摇, 心怀恶念的。言卿, 心难测, 时候可能你自都读不懂你自。”

言卿神『色』平静,说:“没用的, 闭嘴吧。你之能把『逼』到那个地步已经是你的极限了。”

魔神跟他相处的这几日,也渐渐『摸』清了他的『性』格,自顾自笑:“言卿, 其实你是类。之的话或许你也可换种意思理解。谢识衣之于你,你之于,同没区别。对你的想法, 跟你对谢识衣的想法, 某种意义上殊途同归。”

言卿讽刺地笑了下,他对谢识衣什么想法, 他自都还没弄清。后, 这个世上也没会知道。

魔神说:“你真为你对他毫无恶念?”

“你敢说你们相处的那么年, 你没有哪怕刻想过杀了他取而代之?你敢说你甘心直附身于他?甘心这辈子都不为知?”

“若你真的从不动摇,怎么会被附身。”

言卿的绪丝毫不为她所动:“说过,几天你能把『逼』成那已经是极限了。”

魔神阴恻恻盯着他,又诡异地笑了起来, 心中又是暗恨又是得意。她刚欲张嘴,突然大殿里出现声强悍的龙『吟』——

谢识衣获得了南斗帝君的传承,能够不惊扰蜃龙就进来,可是言卿不是。他穿过飞雪,走到莲台的刻,整片天地的飞雪凝固,沉睡的远古巨龙缓缓睁了眼!

魔神神『色』变。祂在整个九重天都可肆无忌惮,唯独这神陨之地是例外。蜃龙睁眼的刻,魔神咬牙,碧绿的眼眸闭上,归于浓浓的黑雾中。

蜃龙的眼睛是浊黄『色』的,巨大的两只眼睛,好像浮空的两盏月亮。它早就死在万年,现在不过是龙宫内的虚影,冷冷注视着言卿,言卿步步靠近谢识衣没有受到不悔剑意排斥后。蜃龙又合眼陷入长眠,让龙宫内风雪重新翻卷。

言卿走到了谢识衣的身边,也缓缓蹲了下去,看着他剑『插』雪地,半跪莲台中心,唇『色』白,墨更显得脸『色』脆弱纸。

红衣上不知染了少血,可能是障城染上的、也可能是他自的。重重的鲜血让衣衫越的深红,猩然刺目。谢识衣的手上也是伤,被碎镜划过。最严重的道从掌心直到到手腕,深可骨。

言卿看着这切,出神了久久。

他已经能够坦然地面对曾经那个腔赤诚、无知无畏、被厌恶而不自知的自。

也能够平静接受自来到异世后无论做什么都不被期待。

可这不代表,他看着谢识衣,能够彻彻底底压下心中的波澜。

这些波澜或许要用长长的时间去掩埋、去遮掩,才能换潇潇洒洒云淡风轻。

十年,二十年,五十年……或者,百年。

“谢识衣,你真是琉璃心吗?”言卿忽然轻轻地问,沉默久,又索然无味地轻轻笑。

其实他并不觉得自的伪装好。

登仙阁那晚,借着春风描摹谢识衣眉眼,手指不小心落到谢识衣唇上时,整个僵硬,停着不敢动。蝉声轻鸣,好似连风都能听到他的心跳。

可是谢识衣听不到。

黑水泽那次,为了捉蝴蝶,他的手不小心触上谢识衣的眼。睫『毛』扫过掌心的刹那,犹电流划过身,瞬间呼吸错『乱』、暗中耳朵微红。

谢识衣冷声要他放手。

所也没注意到,其实他的指尖比他的睫『毛』颤抖得更厉害……

他用着故意找茬的语气掩饰心绪:“幺幺,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谢识衣也没有怀疑。

可是颠沛流离的那些年,处处都是危机,他们早养成了随时随地入睡补充精力的能力。

睡不着……无非是那天扮得是新娘子,突然想到间成亲总是有那么个环节,丈夫要把妻子背上花轿。虽然他不想当新娘,不想上花轿。但因为背着他的是谢识衣,联想到这种最亲密暧昧的系,就忍不住微微出神,在黑暗的隧道里任由心思藤蔓般幽幽生长。

言卿低声失笑,又觉得自可能也是魔怔了。他连身体都没,所有的喜怒哀乐只能由声音传递。谢识衣之间的肌肤接触,都只能借风借雨借花借草。

这得是怎的冰雪通彻,才能够现不对劲?想清楚后,他心里时间暗舒口气。

不过他对谢识衣的感,或许不谢识衣对他感的万分之复杂。在谢识衣眼中他是魇,这个世道最无望的诅咒。谢识衣这的天之骄子,又怎么能忍受被强占身体、被控制行为。

他应该是恨他的,厌恶他的,想杀了他的。

可这些年恩义难清,最后谢识衣对他竟然还是举不起剑。甚至救他护他,费尽千辛万苦到神陨之地,为他重塑身体……

言卿自嘲笑。

算了,他们之间的系谁都看不清。但这里,真是切的终点了。

他突然想起,在神宫废墟那条路上,谢识衣埋头在他的脖颈处颤抖,呵出的水汽像是眼泪。谢识衣问他现在是少年。

到现在,言卿也有些恍惚。少年?惊鸿三十五年。

原来也过了那么年。

言卿收回思绪,伸出手,想去触碰谢识衣的脸把他从蜃梦中唤醒。但手指停在空中,又往下缠绕着谢识衣垂下的缕青丝,轻轻拉了下:“谢识衣,醒醒。”

蜃龙擅长织梦,引诱出的心魔。当然这个修真界并没有心魔的概念。

不过能让谢识衣那么痛苦,应该不是什么好的幻境吧。

“谢识衣,醒醒。”言卿他浑身颤抖,下子愣住。

谢识衣的嘴角缓缓流下鲜血,在苍白的脸上更加鲜明,眉宇间是浓得化不的绝望。

“谢识衣!”言卿脸『色』严肃起来,他心提起来。突然想到,蜃龙的幻境是可进去的。

只要他们之间气息相通。言卿咬了咬唇,不做犹豫,在神陨之地捧着谢识衣的下巴,俯身吻了上去。

唇瓣相触的那刻。言卿心里忽然涌现出浓浓的难过来,又是好笑又是无望。

现在,在这里,九天神明都知道了。

谢识衣的吐息就跟霜雪,带着惊的冷意。言卿他鼻梁相触,闭上眼,感觉自在缓缓下沉,莲花台散纯白的光,风雪呼号,带着他往谢识衣的蜃楼幻境里。

可是他还没沉到底,忽然道剧烈强大的灵力直击他的胸腔,冰冷浩瀚,『逼』着他回到现实中。

“!”言卿受到重创,喉间鲜血翻涌,可是睁眼醒来的件事做的,是先直起身,跟谢识衣保持定距离。

或许是外的强行闯入,让谢识衣在蜃楼中有了些理智。他本就是冷静到了极点的,借着这丝清醒,也从幻境中苏醒。睁眼,瞳孔深处流转冰蓝的光,眼白处却是血雾。

看到眼的是言卿后,谢识衣眼中的疯狂痛苦慢慢淡了下来,是了然也是麻木。他忽然脸『色』又变,闷哼声往倒。

言卿吓了跳,伸出手下意识抱住他。谢识衣这次可能也真的是神智不清,没有厌恶地推他,相反用手指紧紧抓住了言卿的手臂。

靠近的瞬间,言卿最先感觉到的是血的腥味。

谢识衣的下巴轻轻地落在言卿肩膀上,沉默了久久,低笑声,声音沙哑平静问道:“言卿,其实你并不想杀的对吗?”

魔神做不到的事,谢识衣轻而易举就做到了。言卿整个动不动,僵直雕像。

谢识衣像是刚出蜃楼还不清醒,眼神『迷』茫,又像是所未有的认真,固执地等个答案,极轻极轻地问:“言卿,其实你对也并不单纯是恨,对吗?”

不单纯是恨对吗?

言卿血『液』都因这句话凝固。身躯在风雪中冰冻,道雷自天空劈下,劈在他的大脑上、只剩焦土。可他真希望它劈条缝,让切天崩地裂,统统下坠,让他不至于面临那么难堪的局面。

不单纯是恨……是啊,不单纯是恨。可是他怎么敢,又怎么能说出来……

四十步,每步踩在鲜血上。他已经废尽部理智去接受自那么年被厌恶的事实,再没有点精力再去接受,自荒唐不被察觉的愫被谢识衣知道。哪怕它们还未生根也还为芽,连主都理不清。可是太绝望也太难堪。

言卿闭了下眼,庆幸谢识衣看不到自的脸,控制呼吸、紧绷着身体,调动切精力,让说话的声音正常。他用几十年里惯常的语气:“不单是恨吗?”他安静问道:“可谢识衣,你之间,还能有什么呢?”

他说完之后,就什么都在意不到了。大脑空茫茫,心脏空茫茫,同被剥夺七六欲的孤魂。

谢识衣的呼吸轻轻缓缓,也好像从场旧梦中慢慢清醒。

不再说话,谢识衣直起身体,用手指擦去剑上的血。

言卿看着他穿行风雪,步步走向蜃龙,不悔剑入蜃龙眉心的刻。蜃龙没有反抗,明黄的眼眸恭敬又乖顺地看着谢识衣。自愿将最后丝龙息交由主。

龙息汇于不悔剑尖,又涌向言卿体内。

神龙陨落的瞬间,天塌地陷,即便是谢识衣也遭到了反噬、吐出鲜血。

可真正的恶战在后面,龙宫倾塌,直觊觎此处的骨鸟黑云齐聚,浩浩『荡』『荡』朝他们攻击过来——

言卿获得身体的瞬间,什么都没来得及顾上已经先与那些骨鸟陷入了战斗。毕竟谢识衣那时已经奄奄息,根本无力招架。

言卿捡起地上的白骨为剑,护在他身。

等将切危险诛灭,他脸上、身上是伤是血。

蜃龙死去,魔神又重新从黑雾中走了出来,她颇为诧异说:“居然还真叫他得到龙息,给你重塑了身体。”

言卿没说话。直骨鸟不知从何处飞来,骨翼上带着条长长的红线。言卿弯下身,拿起那条线,缠在手上,举手将黑『色』的长束起。

魔神幸灾乐祸说:“言卿,谢识衣现在受了重伤,你还不杀了他吗?错过了这次后可能就没机会了。他现在帮你就是头脑不清醒,顾念的事。等冷静过来,想杀你时,你未必是他的对手。”

言卿没有理他。

风雪蜃境烟消云散,变成神陨之地的旷野,处处都是白骨。

永夜无声。

言卿束转身,深深的吸了口气,步伐步步往走。

心里对自说:

别看,别回头。

*

浮花门镜湖的□□、冷。言卿不断下坠,手腕上的魂丝上漂,最后被锋利的水草隔断,血玉珠咚地滚落,血玉珠落入海底的瞬间。

汀澜秘境外。

问宫。

谢识衣指尖的蜂鸟顷刻粉碎!

虞心在下方愣住:“盟主。”

谢识衣雪衣逶地,安静垂眸,看着自的指尖。他不说话时总是让想到山巅雪寒空月,清清冷冷,遥不可及心思难测。

虞心小心翼翼地问:“盟主,可是出了什么事?”

谢识衣坐霄玉殿百年,喜怒哀乐早就收敛得滴水不漏,他起身,平静说:“要入汀澜秘境趟。你帮传令给其余。没出来,不要轻举妄动。”

虞心愣住:“啊?汀澜秘境……您不是说,秘境内任何事都不得外干预吗?”

谢识衣的手中慢慢汇聚成不悔长剑,他说:“若镜玉问起,就说参赛弟子的身份入内。”

虞心:“……”虞心现在才想起来,盟主现在还未满三百岁,完完有资格参加青云大会。

谢识衣知道言卿出事了。血玉珠上覆盖有他的神识,只要他愿意,言卿身边的任何况他都能感知。

他手里有报,或大或小、蛛丝马迹,都指向别有用心的秦家。

甚至他觉得,秦长熙应该会高兴他做出这个举动——入汀澜秘境,等于自投罗网。

不过他做出的每件事,都不会后悔。

浮花门给他安排的这座峰叫问峰,谢识衣走出宫殿时,刚好看到林海尽头矗立着尊青石,上面写着“问”两个字。

问。雪衣魄丝翻飞,谢识衣心中念过这两个字,眼睫覆下遮住了切感,收回视线,往外走去。

*

问。

其实他小的时候,对于间的七六欲,就好像有种堪称恐怖的洞悉能力。那时并不知道什么叫“琉璃心”,只知道他看个,只需要稍微接触几下,好像就能将那个看清。

那个对他是厌恶、是喜爱。对他是真心、是假意。从他说话的语气、望来的眼神,每个细枝末节的举动里,他好像就能简单得到答案。

可他『性』子偏冷,又不喜与交涉,于是这种敏锐犹鸡肋。

次暗幸这种天赋,或许在十五岁。

十五岁登仙阁的结业宴,他被『逼』着喝了好几杯不喜欢的梨花酿,醉酒后心变差『性』格变恶劣,可能五感也同时被放大。

花枝花春雨被风卷得哗啦啦砸满头,那个时候他是真的想好好教训言卿的。

言卿赶在他生气先求大声求饶认错:“对不起,谢识衣,这就帮你弄干净,你接着睡!”

他咬牙,气得不想再理他,刚好醉酒后不舒服,选择闭眼睡觉。他不喜欢喝酒,因为讨厌切让他理智受到影响的东西。

言卿刚学会御风,于是做什么都想着显摆。说要弄干净,于是借着风,借风捡起贴在他眉间的叶子、眼上的花。就连帮他擦去脸上水珠都也要亲力亲行,风温柔地落到唇上时,谢识衣心里不由自主骂了句“白痴”,可是马上他就愣住了。

愣住是因为贴在唇上微凉的触感。

也是因为……轻易能感受到的,言卿的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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