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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霄玉殿(四)若似月轮终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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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魔神也没有骗白谦。言卿本来就是十方城少城主, 气息对于魔种有足够的威慑力。血染红护城河,确实能保一城平安。

雨丝打在殷红的河面上,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魔神缠了一百年第一次和他达成交易, 心情非常愉悦。

祂手的桃枝高高举起,成了伞,用白纸桃花伞为他隔开天清地静。

言卿一个人往人群最喧哗的地方走。

白潇潇张着唇,死死看着他,一句话说不出来。

就在这, 自天空中传来一声震惊又震怒的声音:“燕卿?!”

出声的人正是领着一群忘情宗弟赶来障城的衡白。

衡白原本还在吊儿郎当, 结果靠近城池中央, 看到熟悉的背影浑身是血,定睛一看发现是言卿后, 当即怒不遏。

衡白风风火火拿着剑自云鹤上飞下来,站到言卿旁边,咬牙切齿:“你们在做什么?!”

上阳派的师姐和颜乐心愣住:“衡白长老?”

“这是欺负我忘情宗没人了是吗?!”衡白真是气得呕血, 吼完这群人后,马上偏去看言卿。

他和言卿平是不对付的状态,于是也只是别扭干巴巴道:“燕卿, 你不要命了?”

言卿没想到忘情宗的人也会来, 抬眸勾唇,懒洋洋道:“放心吧, 这点血还要不了我的命。”

衡白看到他这吊儿郎当的样就来气, 又见他孤身一人马上道:“谢师兄没跟你一起吗?”

言卿:“没有, 我也在找他。刚好我们以一起。”

衡白惊了。

言卿又说:“你们来迟了,障城的事现在已经解决了。”

忘情宗这群少年的到来,让言卿心的杀意和戾气散去不少。

言卿走到白潇潇的面前,桃花眼潋滟含笑, 低声说:“白潇潇,你刚才说九宗现在在沧妄海处海沟一事?”

白潇潇浑身的血『液』跟冻结一样,噙泪害怕地往后退。

颜乐心见此护短道:“燕卿!你想对白师弟干什么?!”

言卿淡淡道:“没干什么。我只是觉得,天下『乱』,身为九宗弟我们现在就应该站出来——不是吗白师弟?”

这已经容不得白潇潇做选择了。回上重天后,几乎有弟得到了一条命令,前往沧妄海。

言卿魔神:“什么候杀了白潇潇?”

魔神说:“这个嘛,得先让他吞噬兰溪泽,让他突破化神期。”

言卿:“兰溪泽又在哪儿?”

魔神微微笑,说:“南斗神宫。”

“好。”

*

雾散之后,明月高悬,临海的悬崖礁石变得无比清晰锋利。九宗以沧海境为据点,齐聚各方太上长老,辈分最的当属席朝云。

言卿出现后,为当初汀澜秘境的事给出了一个完美的由:他和谢识衣根本没有在一起逃亡。

谢识衣被淮明伤,灵力溃散,不得已闭关疗伤。而他则是混『乱』中『迷』路,意外到达人。

不管外人信或不信,秦家不在,有席朝云镇压,没人敢多说一句话。

紫金洲是个类人王朝的地方,等级分明,楼阁建筑华丽奢靡,青瓦朱墙尽显富贵。这以前灯火通明,但是现在到了夜晚明亮的只有星。

临前一晚。

言卿拎着一颗脑袋往据点走。

魔神坐在他肩膀上,抬看着漫天的星月,闲聊般说:“言卿,你在原来世界抬也能看到这些吗。”

言卿漫不经心:“你知道我来自哪儿?”

魔神无辜说:“我不知道啊,你愿意告诉我吗?”

言卿说:“不知道就闭嘴。”

魔神意味深长道:“哦言卿,我算是发现了,其实你对这从来没有过归属。”

言卿走到一处悬崖边,血淋淋的脑袋扔进沧妄海,然后一个人坐在石上,低看着浮花浪蕊一波又一波撞上礁石。

紫金洲三日,众人看遍了人惨状,只是海沟一日不堵上,这件事就永远无法解决。

席朝云决定带几位太上长老下魔域,同要求几位出众的年轻弟,镇守沟外。

言卿便是其中之一,沧妄海的海沟太长了,他们需要分动。

言卿在入海的候,带着的是谢识衣给他做的那木剑。当初那个吊儿郎当嬉闹随『性』的少年,如今褪去那份散漫,冷到让每个人心惊。

席朝云在入魔域前,发上那根神器荆钗送给了言卿,郑重道:“我们进去后。外面的事,就暂交给你了。”

言卿也没有拒绝。

席朝云虽然帮他骗了其余人,但不能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

席朝云仔细看着他的模样,叹息之后,温柔地笑起来说:“我算是知道,渡微当初为什么会去霄玉殿了。”

“他殿中的那扇窗,往外看就是从魔域到上重天唯一的出口。”

“原来他一直在等人。”

言卿握着荆钗出神片刻。

席朝云说:“若我没猜错,当初让他失魂落魄走过九千九百阶的人,应该也是你吧。”

言卿皱眉:“失魂落魄?”

席朝云说:“嗯,渡微第一次来忘情宗,是我见过他此生最落魄也最难过的候。”

言卿点。握着那根荆钗,锋利的尾端几乎要狠狠地『插』入他掌心的纹路。

九宗弟入海就开始对魔种进追杀。他们追杀一个元婴后期的魔种,追杀到了神功废墟。

“那魔种确实是往面跑的。”

“家注意看路!心点,地上很多碎石!”

言卿一次来到了南斗神宫,这一次他耳边非常热闹。言卿同的人有君如星有孙君昊。君如星一见他就两眼放光,扒拉着罗盘硬腆着脸凑上来。而孙君昊则是冷着脸,对他眼不看为净。其余人对于言卿是一种又畏又惧的状态。只是这种候,众人也不拘泥于恩恩怨怨了,屏息凝神对付魔种。

君如星被占星楼的师姐拧着耳朵扯走:“君如星,你婆婆妈妈什么,我要你算方位呢!”

“哎哟师姐轻点轻点,轻点!”

白潇潇是率先看到神宫内血迹的人,他瞳孔瞪,喊道:“你们看!地上有好多血!”

众人被他的声音吓到,低看,也被那斑驳发黑的血痕给惊到。

“好多血迹。那个魔种跑了进去?!”

“不,不是。这血早就干了,应该是很多年前留下的。”

“家离着血远点。”一名年长的弟站出来,“我们分动吧。”

“好。”

言卿一个人站在紧闭的青石门扉前,手指触碰那扇当初怎么破不开的门,淡淡道:“给我打开它。”

魔神嗤笑一声,抬起手指,在青石门上虚虚一拂,门便打开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言卿一个人走进了这条漆黑的长廊。

灯次第亮起,他看到这是个殿。

八根柱擎起天壁,旁边的圆形的墙壁上有八扇门。

每一扇门通往未知地方。

在灯彻底亮起的候,魔神脸『色』扭曲,眼眸沉沉,随后说了句:“我在外面等你。”便消失在言卿肩膀上。

言卿终于摆脱这个恶瘤,视线认认真真落到了南斗神宫。

随后他走向了正前方的门,同一只手轻轻扯动着腕上的红线。他之前一截红线缠到了白潇潇的发上,这样白潇潇那边传来的一切变动他能知。

兰溪泽敢魔神为谋,就该做好被反噬的准备——兰溪泽现在还在为魔神寻找容器,却不知道魔神已经他置于死地。

南斗帝君唯一传承是谢识衣,哪怕是言卿到来,也见不到神迹。不过言卿来这也不是为了这些,他举着烛火认认真真观察者神宫内的构造,手指碰上冰冷的墙壁。抬起来。

他透过古老『潮』湿的锈迹,看到了万年不曾磨灭的字迹。

这扇只有谢识衣和魔神能打开的门内,记载了有关于霄玉殿的历史。

忘川鼎最开始,本来就是霄玉殿中的圣物。

一黑一白分为两相,一相是本体,一相是虚灵。这两相常年在沉睡中。

万年之前,九天神佛为了变得更纯粹强,自己有的恶念灌入忘川鼎中。恶念越积越多,便诞生了魔神。魔神为祸天下,让九重天血流成河。

神佛为了赎罪,以身为祭布下诛魔阵。

南斗帝君成为最后的启阵人。

这些是言卿早就推断而出的故事。

在这面壁画上,南斗帝君告诉了他另一件事。

如今这世上有的测魇神器,其实是神佛躯体化。他们有能是神的一只手臂,能是神的一条腿。千灯盏,是有神明的眼睛凝聚一起化。

除此之外,言卿看到了一个当年被神佛弃用的办法。有神提出,不如让光逆转,直接阻止魔神的出生。但是这一条很快被否决了,因为这样逆天改命的邪术,除了要让他们付出魂飞魄散的代价,还会造成不逆的因果。

言卿垂下眸,手指轻轻拂过了逆天改命四个字。

“不逆的因果。谢识衣,我为什么会重生呢?”

*

谢识衣盘腿调息没多久,就在这洞『穴』中找到了阵法薄弱的地方。

他睁开眼,漆黑的眼遥遥看向了正东的方向,用识海覆盖看到这出现一个淡粉『色』的缺口来。

他一下起身,雪『色』衣袍拂开青草,将手中的不悔剑直直刺了过去。

寒光瞬照亮这片天地,映入他眼眸,像是桃花结了冰。

谢识衣很少有这样杀意重的候。概因为涉及言卿,哪怕动作从容冷静,于细微末节处透『露』出了一些杀意和戾气来。

不悔剑意之下裂缝越开越,最后形成一道浓郁的胭脂『色』。

谢识衣收剑回鞘,墨发白衣,踏入其中。

他以为出去后就是狩猎山。

忽然一道熟悉苍老的声音响在他脑海,像是当棒喝。

“你现在找过去,就是送死!”

谢识衣一愣,袖中的不悔剑嗡嗡震动,语调清冷又疑『惑』。

“前辈?”

南斗帝君的叹息像是风中之烛,虚弱又遥远。

他说:“神宫这一次又有外来客了。”

只有在神宫被动之,他才会苏醒。这片刻的清晰,也足以让他发现一切后又震又怒又无奈了。

“识衣、识衣……识衣……”

南斗帝君声音发颤,喊了一声又一声,最后才找到应该有的情绪。

“我没想到,我次见到你会是这样的情景。”

南斗帝君疲惫又苍老地道:“那么这一次,你得偿愿了吗?”

谢识衣从他的语气中也反应过来不对劲,缓缓抬起来。

南斗帝君叹息说:“早在神陨之地我就劝过你的,因果不逆,你非要那样执意去试。现在兜兜转转,又是这样的结局,你这是要死一遍吗?”

谢识衣愣住,站定,背脊如同雪中竹,胭脂『色』的光蕴在他眼角,像是缄默生长的一束桃花。

早在入山洞前就思考的题,因为南斗帝君这一番话,石破天惊,现在答案好像若隐若现就摆在他面前。

沉默很久,谢识衣轻轻说:“前辈,别说得偿愿。你让我现在死,我无憾了。”

*

言卿走出禁地,看着青石门重新合上,寻着红线去找白潇潇。白潇潇现在在一处废弃宫殿的隧道,尽是兰溪泽在等他。

“言卿,你真的不想跟我说说你前世的事?”

祂自从在言卿心埋下种后,就绞尽脑汁想勾起言卿对前世的怀念。不断给言卿洗脑,告诉他除了谢识衣以外,这个世上他谁不认识不熟不留恋,以走得干干净净无牵无挂。

言卿懒得搭祂。

魔神碧『色』的眼珠一转,见他那么油盐不进,又从袖拿出一个哨来。

“你是因为回不去故乡,以刻意让自己忘记吗。”

言卿说:“不是。闭嘴。”

魔神说:“我就是很好奇啊。怎么会有人突然到异世,一点不怀念家人呢?哪怕没有家人,你也有朋友啊。但你从来没想过他们——言卿,难道你是心甘情愿过来的吗??”

心甘情愿个鬼。他刚到谢府的候,举目无亲,迁怒谢识衣,恨不得弄死他。

言卿说:“你就当我心甘情愿过来的吧。”

魔神一噎,恨恨地看着他。

魔神哨放到嘴边,咬牙切齿:“好啊,我帮你好好回忆一下是怎么个心甘情愿法。”

魔神吹着哨,那声音像是一阵风,言卿最年幼最深的记忆给一点一点吹起来。其实没什么好回忆的。

他现代的人生被五岁的那一场车祸割裂。

五岁之前他家庭幸福,父母恩爱;五岁之后,父母双亡,寄人篱下。

舅舅舅妈忙于生意,为了让他不孤单,给言卿抱了很多班,钢琴、绘画、散打、游泳,这些几乎占据了他有课余。

言卿一直是一个外热内冷的人。他的爸妈是很优秀的科研人员,以舅舅也认为他会考研读博,毕业进研究或者进高校。但言卿到底想做什么呢。

在他上学前自己也不知道,爸妈留下的遗产太多了,他就算当个纨绔弟一辈也花不完。

若真的要说言卿对于上辈比较清晰的记忆,概就是他爸妈的葬礼吧。

那一天来了好多的人。他病初愈,脸『色』苍白。舅妈在旁边紧紧牵着他的手,忍着哽咽。

鸢尾花在风中细细的摇晃,雨丝如幕冬青草打湿。

一切那么不真实,跟做梦一样。

言卿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心泛起密密麻麻的痛。张了张嘴,又说不出一句话。

一滴雨落到他脸上,言卿心惊般回。视线却闪电般直穿过黑压压一群哀悼的人,而在葬礼的末端,他看到了一个很高的人。

应该是爸妈的故友,苍白修长紧握着一柄黑伞,如同墓园挺拔的松树。

只是他太高了,幼的言卿看不到他的长相。

那个人站在末尾,也是在最早离开的。

在离开墓园下山的路上。

舅舅眼睛通红他抱在怀说:“卿卿,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想要什么跟舅舅说。”

舅妈心疼地为他抹去脸上的雨水,说:“卿卿,舅妈给你准备了新的卧室,你之前房的玩具和书搬过来了。你旧屋钥匙在我这,什么候想回去看,舅妈陪你。”

雨水滴在身上刺骨的冷,他伸出手臂,眼眶泛红搂住舅妈的脖,声音很跟幼兽一样轻轻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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