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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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皓立马站到路边，说：“拍一张拍一张，很久没回校园了。”
苏孑孑拿出手机，帮王皓拍了几张。
“好了，看一下喜欢哪张，我发你。”
王皓走过来凑近说：“我看看。”
“你感觉哪张好一点发我就行了，我选不出来。”
苏孑孑笑说：“哪张都帅的，都发你好了！”
王皓说：“是不？那你看这么帅的人到现在都没有女朋友。”
“好了，发你了。”
王皓看她不正面回答，以为她只是矜持。
王皓想送苏孑孑回家，苏孑孑坚持要先回公司。
苏孑孑说：“这样不太好，还是到公司比较方便，不然还得绕到市里面去。”
王皓说：“不然你看离哪里近，我送你到站点。”
苏孑孑说：“真不用，下高速就离公司很近了，我到时候自己回去就行，你开车也很累了，就快点回去休息吧。”
王皓看她这么坚持就没再说什么。
回到公司王皓问：“要不到附近吃完饭再回去？”
苏孑孑说：“哦，我一会儿还有点其他事情，下次吧，下次我请客，感谢你这次这么辛苦跟我一起。”
王皓说：“不用，这也是工作需要，你回去路上慢点儿。”
苏孑孑回答：“嗯！你快去吃饭吧，物料我拿到办公室就行。”
王皓不知是苏孑孑太独立，还是跟自己见外，便只说：“哦，好吧。”
苏孑孑放完东西下楼打车回到家，陈卓坐在沙发上。
“回来了？”
苏孑孑进门先环顾四周，问：“爸妈没在吗？”
陈卓说：“出去了。”
苏孑孑看眼墙上的时钟问：“去买菜了吗？”
陈卓说：“嗯。”
苏孑孑发觉陈卓似乎心情不太好，就问：“有什么事儿吗？”
陈卓摇摇头说：“没事儿啊。”
苏孑孑倒了杯温水坐到沙发上，说：“时间过得好快啊，我看到那些大学生们，真是好怀念学校的生活，感觉好像自己还很年轻，其实毕业已经很多年了。”
陈卓说：“是啊。”
苏孑孑看他好像没有聊天的兴致，就没再说话。
陈卓爸妈买菜回来，苏孑孑帮着择菜，等陈卓爸爸出去，在厨房里就剩她们俩的时候，陈卓妈妈说：“小苏，我听你婶儿讲的，她大女儿玲玲一开始就是很难怀孕，后来去医院检查，吃了几副中药就怀上了。要不你跟小宇也去查查？看哪方面……”
苏孑孑停下手里的活，低头应声说：“妈，我们俩心里有数的。”
陈卓妈妈看苏孑孑有点不高兴的样子，连忙说：“好好好，那没事的，检查不检查你们小两口商量着办，怪妈多嘴了啊，小苏，你别往心里去。”
苏孑孑站起身，挤出个笑脸说：“妈，我来炒吧，你去歇歇。”
陈卓妈妈将苏孑孑手握住，将她挤出厨房，说：“我来我来，你去看电视去，去吧去吧。”
苏孑孑转身回了卧室，陈卓看她脸色不对，就跟进去。
陈卓问：“怎么了？妈跟你说啥了？”
苏孑孑沉思了一下，说：“要不我们明天去查查吧。”
陈卓说：“哦，这事儿啊，急啥……”
苏孑孑打断说：“明天就去，早查早安心。”
陈卓看她一副打定主意的样子便说：“好，那我们明天去。”
晚上，苏孑孑躺在床上，心烦意乱，无法入眠。第二天，他们来到医院，挂号排队做检查。检查完回到家，两个人都很沉默，陈卓想安慰苏孑孑，可是她依旧闷闷不乐不予回应。
周一上班，苏孑孑来到公司，心情反而轻松一些，她照常忙碌着，下午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她在卫生间里面听完电话后打开窗户，抬头看外面的天空，一望无垠的蓝色，没有云朵。她闭眼静立几秒，然后打开反锁的门回到办公室。
苏孑孑在工位上发呆，李婷推门进来才让她回过神来，她写好假条，跟李婷说：“经理，我有点儿事，需要请两天假。”
李婷签好字说：“你手头有什么要处理的工作，跟赵敏交接一下，让她帮你顶两天。”
苏孑孑说：“好的，谢谢经理。”
她把手上的部分工作跟赵敏简单交代完，就下楼了。刚从电梯里面出来，就碰到王皓。
“嗨。”王皓主动打招呼，看她背着包便问：“你出去啊？”
“嗯，有事儿请假了。”说完就径直离开。
王皓感觉今天的她浑身散发着苏冷的气息，有些陌生。
苏孑孑来到电影院买了一张电影票和一杯冷饮在等候区坐下。周围几乎都是情侣，他们看起来都很开心，苏孑孑此时手脚苏冷，全身好像淋过一场雨一般，连心情都是湿哒哒的。
检票进场，苏孑孑的位置在最后面的角落。这部电影开头有些搞笑的情节，她与大家一起大笑……笑着笑着，两行眼泪兀自流下，眼泪聚在下巴顺着她纤细的脖子浸湿领口，她的脑海里疯狂涌入跟陈卓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他们曾一起看上映的每一部电影，电影院的空调很冷，他会用臂膀环住她的后背和肩，灼热的手掌将她包裹着，那种温热感让她安心……她靠在他的胸膛，他会低头亲她的额头，那时她祈求上天保佑他们可以相伴一生……
控制不了思绪，情绪也跟着失控，苏孑孑无助地任眼泪、鼻涕横流，眼睛干涩、鼻头红肿，妆也完全花掉，最后连脑袋都昏昏沉沉。
王皓发来消息：在干嘛？还好吗？
苏孑孑看过并未回复。电影结束，苏孑孑把眼泪擦干净，低头挤在人群中走出电影院，然后买了一顶棒球帽戴上，好在本来脸就小，帽檐可以遮掉她肿了的眼睛和通红的鼻子。
苏孑孑漫无目的地走，看到路边一家ktv，进去开了间小包，她想平复下心情，对着包房里面的镜子整理头发，深呼吸后她拨通了她妈妈的电话。
苏妈：“喂？”
苏孑孑声音有些低沉：“妈，你们吃饭了吗？”
苏妈：“吃过了，你们吃了没？”
苏孑孑说：“我在外面，还没吃饭。”
苏妈问：“怎么啦？你感冒啦？”
苏孑孑有些更咽：“没，没有。”
“没有吗？你声音听着像感冒了，你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听到电话里关切地询问，苏孑孑的嗓子顿时像被什么东西堵着说不出话来，她更咽着只能发出一些哭腔。
苏妈着急地问：“啊？怎么啦？哭什么？”
苏孑孑蹲在地上，手紧握着手机，把头埋在膝盖上，终于哭了出来，苏孑孑妈妈最听不得女儿哭，顿时也悲从中来，跟着抹眼泪。
过会儿苏孑孑哭累了，靠着沙发坐在地上，把眼泪和鼻涕擦掉重新拿起电话说：“喂……喂？妈。”
苏妈清理了下嗓子，说：“在呢，妈在，怎么了小苏啊？遇到什么事儿了？”
苏孑孑此时嗓子很痛，只能发出很小的声音：“妈，我跟陈卓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很难怀孕了……呜呜……”
苏妈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是搞错了吧！小苏，你跟医生确认了吗？你确定你听清楚了？”
苏孑孑哭诉：“我第一次堕胎之后，就开始痛经了，量也特别少……妈，我怎么办，我跟陈卓结婚才一年……妈……怎么办……”
苏孑孑的眼泪止不住地掉，全身都没有力气，只是歪坐着，头靠在沙发上。
苏妈问：“小苏啊，陈卓知道了吗？”
苏孑孑说：“还没跟他说，我想先跟你说。妈，我想回家了。”
苏妈的眼泪夺目而出，她说：“你先别告诉他们一家人，啊！听到了吗？不然你一个人在那边，妈怕你受他们欺负……”
苏孑孑说：“都已经这样了，该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好了，我不想瞒着陈卓。”
苏妈哭着说：“傻孩子呀你，你傻不傻啊，你为人家考虑，他们会为你考虑吗？你这孩子……”
苏孑孑打断说：“妈，我饿了，想吃点儿东西，先挂了。”
苏孑孑爸爸在客厅看电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苏孑孑妈妈打开卧室门，一脸鼻涕眼泪，朝他喊：“苏建宁！你还有心思看电视！这可怎么办……呜呜……”
苏孑孑拨通陈卓的电话：“喂？”
陈卓浑然不知，只一味开心地问她：“喂？我这里马上结束了，今天有点儿晚，你想吃什么不？我给你带！”
苏孑孑语气平静：“你下午接到医院电话了吗？”
陈卓说：“没有啊，怎么了？”
苏孑孑沉默了几秒，陈卓想到可能是检查结果出来了，问：“是检查结果出来了吗？你接到电话了？怎么样？”
苏孑孑清清嗓子说：“陈卓，我们今天别回家住了，我想跟你说点儿事儿。”
陈卓心里一沉，预感很不好，答应道：“好，那我跟爸妈说一声，你把位置发我，我去找你。”
挂了电话，陈卓急忙收拾东西去找苏孑孑。苏孑孑戴着帽子站在路边，陈卓赶紧下车来到她身边，他握住苏孑孑的双手，苏凉，他说：“怎么这么凉？吃饭了没？我们先去吃点儿东西暖暖！”
苏孑孑说：“我们先找个酒店吧。”
陈卓立马答应：“好。”
一路上，他们都很沉默。到了酒店订好房间，陈卓说：“要不我去把饭买回来，咱们在房间吃。”
苏孑孑点点头，她的心好疼，陈卓不知情的样子让她还在奢望这一切是假的，她甚至已在心里祈求了上万遍：“求上天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别对我这么狠。”可是她的脑子清楚地回响起医生说的话——“这种情况，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虽然医生说了很多安慰的话，那一刻她真的听不到心里去。
陈卓买了她爱吃的水饺回来，苏孑孑摘下帽子，坐到椅子上准备吃饭，陈卓摸摸她的头，开玩笑说：“眼睛肿得像青蛙似的，有多大的事儿啊能哭成这样？”
苏孑孑没理会他，揭开盖子，喝了一大口汤，然后塞进嘴里一个饺子，吃了几个后她实在控制不住，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进汤里。
陈卓也坐下来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却听苏孑孑在偷偷吸鼻子，他摸着她的头说：“别哭，别哭！到底怎么了……”
苏孑孑放下筷子，哭着嘟囔说：“呜呜……我舍不得……我们才刚结婚……”
陈卓这才意识到事情可能真的很严重，他抱紧她，苏孑孑也环抱住陈卓，她伤心欲绝，浑身软榻。
陈卓心疼地轻拍她的背，眼睛也跟着红了……他坐在苏孑孑身边，她睡着了，终于卸下一身的疲惫，面色发白，嘴唇紧皱，苏孑孑像以前一样抱着他的手臂。陈卓的心此刻被无限愁绪填满，一如今晚夜色茫茫。
见苏孑孑没有回复，王皓发消息给赵敏：下午遇到苏孑孑，她看起来脸色不好，你知道她怎么了吗？
赵敏：不知道，她请假了，家里有事儿吧。
王皓：哦。
赵敏：怎么了？喜欢我们家小苏啊？
王皓：很明显吗？
赵敏：哼哼，逃不过我的慧眼。一见钟情吗？
王皓：哼哼，确实逃不过你的火眼金睛。
赵敏：要不要我帮你？
王皓：你懂的……她回公司的话告诉我。
第二天早晨，苏孑孑睁开眼看到躺在一旁的陈卓，他的侧脸很好看，苏孑孑细细打量，心里满是失落，她劝自己：面对吧，注定要失去的就果断一点放下！
她轻轻把被子揭开下床，走进卫生间，看镜子里的自己一副憔悴的模样，心里暗自嘲讽：真是惨啊！
苏孑孑快速地冲完澡，出来时陈卓也醒了。陈卓问：“嗓子好点儿了吗？”
苏孑孑淡淡地说：“好多了……陈卓，我们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陈卓立马眼眶就红了，他极力克制住说：“我们再换一家医院，万一……”
苏孑孑深吸一口气，下决心说：“别了吧，我不想耽搁太久。这样对我们都好。”
陈卓不肯罢休：“我们重新去检查一遍，听听别的医生怎么说，我不相信！真就严重到不能治吗？”
苏孑孑站在那里，肩膀微微颤抖，眼泪浸满眼眶：“是啊，你说的没错，我也希望还能治……我也觉得是我听错了……我希望一切都是假的！”
陈卓说：“没关系啊！我去劝我爸妈！我们可以不要孩子！”
陈卓站起身想要去抱她，被苏孑孑拒绝了，她后退一步，抹掉眼泪继续说：“不！你爸妈都是很好的人，我……我就是这样的命，我接受，我认命了……这段时间我会搬到公司宿舍去。”
陈卓强忍着眼泪，他知道事到如今，这样的局面必须面对，他穿好衣服，问她：“你饿了吧，我去买吃的。”
苏孑孑却说：“你回家吧，我想自己待着。”
陈卓点点头，拿起车钥匙离开。他坐在车里点了一根烟，抽几口便陷入茫然，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夹着烟，任烟雾缭绕，独自燃着，一根燃灭了他回过神来就再续一根，抽几口又陷入游思，烟灰便一节一节掉下来。
陈卓内心有说不出的愤懑、怀疑和无力感。就这样大半盒烟燃尽，陈卓双手抓着头发，手肘压在方向盘上，眼泪蜿蜒而下，他深知他根本无力挽救他们的婚姻，他的父母多少年来秉承的都是传统思想，传宗接代是他的责任，他没办法辜负他们，他们已经为他付出太多。
晚上回到家，一开门陈卓妈妈就看到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连忙问：“怎么啦？小苏呢？怎么你们俩没一起回来？”
见他不回答，陈卓妈妈拽住陈卓的袖子，大声质问他：“怎么不说话，说话呀！”
陈卓才冷哼了一声，说：“不回来了。”
陈卓妈妈却生起气来，继续逼问：“吵架啦？因为什么？怎么就不回来了？”
陈卓此时很烦躁，抬起头大吼：“她要离婚要跟我离婚！离婚！”
陈卓爸爸从房间里出来，一副严肃的样子，说：“你喊什么！”
陈卓妈妈一怔，手搭在陈卓肩膀上，郑重地问：“你说，什，么？”
陈卓双手捂住脸低下头，胳膊肘杵着膝盖，哭着说：“……检查结果不好……呜呜……说苏苏没办法生育，她说要跟我离婚……呜呜……”
陈卓妈妈长舒一口气，坐到餐桌旁的椅子上，问：“她现在在哪儿？”
陈卓绝望地说：“酒店。”
陈卓妈妈又问：“她爸妈知道这事儿吗？”
陈卓爸爸递给陈卓一杯水和几张纸，说：“哭有什么用！赶紧擦擦。”
陈卓妈妈继续说：“唉，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怎么就让我们家遇到了。”
陈卓爸爸瞪了她一眼：“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
陈卓擦掉鼻涕，大声说：“如果不能生的是我，小苏肯定不会和我离婚！”
陈卓妈妈冲过来一拳砸在他后背，呵斥道：“说什么浑话！”
陈卓起身走进卧室，“砰”地一声用力关上门。
陈卓妈妈喝了口水，念叨着：“德行！什么出息！”
陈卓爸爸愁容满面。
苏孑孑父母来了，等过了几天一家人平复好情绪，便约陈卓一家见面了。
饭桌上，大家都还保持客气，陈卓妈妈说：“我平时都是把小苏当女儿疼，现在虽然说两个孩子有缘无份吧，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小苏心疼我，懂事，明大义，我也是真舍不得这么好的媳妇儿！但是你说，总要传宗接代不是，结婚这么久了……”
苏孑孑妈妈不想听她再说话伤苏孑孑的心，打断她说：“我们小苏我当然知道她的好呀！我们小苏就算一辈子不结婚了也有我跟他爸疼着宠着的！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平心而论，结婚的时候没要你们一分钱彩礼，装修我们还给买了家具，现在要分开了，多余的话不要讲！大家体体面面吃个散伙饭，手续赶快办办好就行了呀！”
陈卓爸爸一直应和着：“是是，对。”
苏孑孑爸爸看苏孑孑妈妈态度有些强硬，便说：“来来，都动筷子吧！”
陈卓和苏孑孑两人沉默不语，四位长辈互相客气着，却也都没吃几口饭。
吃完饭，陈卓爸妈打车去亲戚家了，陈卓开车送苏孑孑和她爸妈回家收拾东西。
苏孑孑只整理了自己的几件应季衣服和化妆品，她推着箱子走出卧室，对跟在后面的陈卓说：“其他的东西你处理吧。”
陈卓红着眼点头，说：“爸妈！我送你们！”
苏孑孑说：“不用了，我打车送他们去机场。”说完，他们离开，只留陈卓一个人，他站立着，面对着门，垂头丧气……
苏孑孑购置了新被褥等生活用品，搬到公司宿舍。两周后，陈卓最终还是到民政局跟苏孑孑办了离婚手续。
苏孑孑潇洒地挥手说：“拜拜。”
陈卓点点头：“嗯，你走吧。”他把离婚证攥在手里，坐在路边的台阶上。
苏孑孑回头，看陈卓的背，他瘦了很多，她转过身仰起头，眼泪便从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