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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小绣娘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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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家住的是一进的独门独户小院儿,早些年,她们爹娘还在世的时候家境在贫民中也算的上殷实。

她娘苏绣绣得好,每日绣了活计,他爹便拿去省城卖,夫妻俩和睦勤勉,不多时就开了一家小小的绣庄,后来又生下了灵香儿,一家人十分和美。

香儿虽是个小姑娘,可到了读书上学的年纪,他爹便请了先生在家教读书识字,别人劝她爹:“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孩子家家读了书也考不上状元白花钱…”

他爹听了,也不争辩,只是笑笑。

可私下却对灵香儿讲:“爹虽然是个粗人,但却也听人说过‘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爹琢磨着读书识字这事儿,总没有男子学了便是好,女子学了便是毒的道理,我们不管别人怎么看,香儿只管好好读书识字。”

后来灵家夫妻的店铺因为物美价廉,诚实可信越做越大,渐渐开了分号,可灵香儿的二叔二婶却眼红起来,灵香儿当时小不记得许多,只知道他爹娘为了摆脱无赖的亲戚,关了铺子,搬到了岷县。

用多年积累的银子买了这栋独门独院的房子又重新开张了小铺子,还在这里生下来灵熙,只可惜后来她母亲得病过世了,他父亲便萎靡不振,渐渐染上赌瘾败光了铺子,再后来也病死了,只留下个有心疾的妹妹和灵香儿相依为命。

大庆朝本是盛世,岷县的治安也一直不错,何况灵香儿家和左邻右舍都很熟悉,虽是一对孤女住着,这两年也没有任何事端。

只是今日,刚好李婶一家和乔琪哥哥都不在…

灵香儿手里握着剪刀,悄悄的往有动静的方向走去,额头上不禁沁出了冷汗。

昏灯谧夜,她借着清冷月色洒下的那一线白光,隐约见着家中的偏屋房门似乎虚掩着,她脑中顿时一震:“糟了!那是放布帛的屋子,家中恐怕遭了贼了!”

她稳了稳颤抖着的一颗心,脑中高速运转了起来:当下里,最安全的法子就是当不知道,跑回屋叉上门,可这贼人既然敢来,便是知道她家只有一对孤女,当真会偷了布帛便走吗?如若不走,岂不是把贼人引到了灵熙身边?!妹妹有心疾,绝对不能受到刺激!更何况这批布帛是熙熙救命的钱!

“若是八岁之前能存够一百两银子去上京瞧病,许还有救!不然,唉…”

灵香儿脑中回荡起王大夫的话。

布帛决不能丢!

她一咬牙,提起剪刀往偏房走去!

她走到虚掩的那扇门前,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把心一横,“咣当”一踹开了门!

屋里的贼人正抱了布帛要往外走,那人没料到突然有人踹门,吓得一激灵,还没来得及反应,肩头就挨了灵香儿一剪子!

他“哎呀”的惨叫一声,布帛也没抱稳,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另外一个膀大腰圆的胖子扶了他一把,定睛一看来人不过是个小姑娘,嘲讽道:“大哥!你还真是弱不禁风,一个小丫头也能伤得了你!”

灵香儿把剪刀举在身前,颤声道:“把东西放下!我已经叫我妹妹去喊人了,你们现在放下布帛走,我便不报官了!”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灵香儿,色咪咪道:“喊人?喊人老子也不怕,老子就是知县派来的!今日不但要劫财,老子还要你!”

那人飞扑着冲将过来,一把打飞了她手中的剪刀,将灵香儿扑倒在地,他臃肿肥胖的身子带着恶心的油腻味儿,熏得灵香儿几乎要吐!

灵香儿发疯般的挣扎,那人却兴味十足的附身过来,贴着脸就要亲灵香儿,灵香儿朝他啐了一口,卯足了劲儿照着这胖裆里就是一脚!

“啊!疼疼疼!”那胖子大叫着,也顾不上灵香儿了只顾着去捂住下面乱窜。

胖子疼得怒不可遏,返身就去抓灵香儿想要掐死,香儿身形娇小,也灵巧,胖子裆里还疼着,走的不稳,抓了两次居然都没抓到香儿。

胖子已经气红了眼,操起方才地上那把剪刀就要去杀灵香儿,这屋子实在不大,灵香儿跑了两圈终于落入了胖子的手中。

方才中了一剪刀的瘦子,已经被眼前的场面吓得呆住了,他用手捂着流血的伤口,上前去拦胖子:“二肥,闹出人命可不是玩的,我们左不过是雇来偷点东西的,杀了她,你要掉脑袋的!”

胖子听了这话似乎恢复了一点理智,可他心里还是气不过,便将灵香儿从地上拎起来,大力一抛!

“咚”的一声闷响,灵香儿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那胖子看她好像再也爬不起来,终于消了些气,对瘦子道:“大哥,现在怎么办?她已经看见了我们的样子了!”

瘦子也慌了神,最后捋了下那两撇胡子:“那这破布就不偷啦!应该也不值几个钱,我们就把这些破布都剪碎,也算完成了主家的交待。就算她报官,我们也没拿她东西,她还打了我们呢!”

胖子嘿嘿一笑:“好主意!还是大哥聪明!”

两人便拿起一卷布帛大力一撕,布帛顷刻便破碎不堪!

“还挺好玩的!”胖子笑了两声,又拿起一卷狠命去撕,“大哥,可是这样我们什么时候能撕完啊?”

却没人言语,胖子感觉不对,脑后好像有一道冰冷的目光,刺的他脊背发凉。

他下意识的转过身去,她用抵门的棍子撑着地,瘦子却脑后一滩血倒在了血泊里…

胖子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看似柔弱的小姑娘,身体里却好像蕴含着无穷的勇气,一双眼睛更是凌的瘆人,她的声音低沉又坚定:“别碰我的东西!”

胖子一时竟觉得脖颈后冒凉风,冷汗冒了一头。

“真晦气!”他咒骂一句,给自己壮胆...

乔琪提着给灵香儿带的三脆羹快马加鞭的往家赶,到了巷子已经丑时。

远远的就见到灵香儿家门前灯火通明,站了不少邻居和官差,乔琪心中一咯噔,飞奔到了灵香儿家门前。

当差的正往外抬人,乔琪心头一沉,竟觉得牙齿有些打颤,手心冒出了细密的汗水,他的心宛如被一根头发丝提着…

他拨开人群,快步走到近前,却看见一个蒙着白布的人…

他脑中不停闪过他十岁那年,从那棵老槐树上下来,母后却晕倒在地的情景,那一次后,陆皇后便再也没有醒来。

乔琪几乎觉得牙齿相撞,他微微颤抖着手去掀开那块白布,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抬出来的是一个留着两撇胡子的瘦男人。

他拍了拍手,忙往院子里赶,却有两名官差押出来个少了半个满脸是血的胖子,那胖子把头摇的拨浪鼓一样,好像魔怔了一般絮叨着:“穷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今儿算我算见识了!”

乔琪将人推开,挤了进去,便看见灵香儿包着一块毯子,坐在当院里,神色憔悴!

他心头一紧,柔声唤她:“香儿。”

灵香儿抬起一张惨白的小脸儿,对他笑了笑。

她面前站着个官差,那人一脸不可置信道:“你说和这两个人就是来偷这些布的?别的什么也没做?你就和他们拼成这样,命都不要了?至于吗?!”

这布是要卖了开铺子的,有了铺子妹妹才能活!

不论发生什么,灵熙绝不能死!

灵香儿垂下了鸦羽般的眼睫,轻声回了句:“至于。”

灵熙小小的身子,依着灵香儿坐着,她看着姐姐的神情,轻轻拽了拽她披着的那条毯子,满眼疼惜的唤了一声:“姐姐!”

香儿转脸望着她,伸出手来把她搂在身边,又摸摸她的额发,柔声道:“今天多亏了熙熙救了姐姐一命,下次可不能这么跑了!”

灵熙点点头。

方才,灵熙见灵香儿出去后不久,外面便有了扭打的动静,她便起身去推门,却发现门被反锁了,她心知不妙,立刻翻出了乔琪给的那瓶药,取了一颗,含在舌下,又搬了凳子跳窗户跑了出去!

她平日走几步都喘的人,硬是靠那颗药吊着命,跑到了较远的邻居家,找到了人求救。

乔琪望着好端端的灵香儿,居然有种失而复得,劫后余生的欣慰,她是那样的弱小,又是那样的强大。

乔琪紧抿着嘴唇,无限心疼道:“我此生不会再晚归了。”

灵香儿淡淡的摇摇头,再抬眸,却对他露出个疲惫的笑来:“怎么能怪乔琪哥哥呢,我的坎儿我总得自己迈过去,哪能都指着旁人呢!”

莫名的竟有了一种疏离,且是不带一丝责备情绪的真正的疏离。

乔琪听了这话,只觉得彷佛有一块大石头砸在了他早已经坚硬的心上,一颗心看着完好无损,可却隐隐裂了一条缝。

他柔声道:“我今日去省城里,给你带了三脆羹。”

“谢谢乔琪哥哥,可是我今日太累了,便不吃了。”

乔琪还想再说什么,灵香儿已经和灵熙互相搀扶着起身回屋里了。

当差的和众邻居也都纷纷散了。

乔琪只得返身往外走,福海跟在他后边,不知该说什么话,终于吞吞吐吐道:“公子,伤害香儿姑娘的贼人...”

乔琪的声音宛如寒谷的千年冰峰:“查!翻个底朝天的查!凡涉案者一律诛杀!”

第14章 乔琪深夜吻香儿

灵香儿回到房间,才把裹在身上的毯子掀开,她里面穿的水粉色罗裙已然被撕坏了个口子,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膀子,裙子其它各处也有些破损的痕迹。

她沉闷的垂下鸦羽般的眼睫,泪珠便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姐姐,我给你敷药!”灵熙说着便起身想去药箱拿药,香儿却一把抱住她小小的身体,轻声呜咽起来。

灵香儿的性情一向坚韧勇敢,如此一来,灵熙竟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也跟着抽泣了起来,小心哄道:“姐姐,揉揉,把疼分给我吧!”

“别说胡话。”灵香儿口中嗔怪着,心中却柔软起来,她想起妹妹不能有大的情绪起伏,便收了生息,带着灵熙洗漱一番,便睡下了。

灵熙到底是小孩子,今日又跑了很多路,才躺下不久,就发出了细幼的鼾声,灵香儿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滚。

身上的疼,她倒能忍,但心里的疼却挺过不去。

她十岁便没了娘亲,前两年爹爹也没了,如今也不过只有十四,对于男女之事从来一窍不通,所以才在不经意瞧见乔琪沐浴以后,便下定了决心要对乔琪负责。

其实当日乔琪整个人都浸在水里,也不过露出个膀子,灵香儿便觉得是天大的事情。

今日她和贼人厮打间不但衣衫损毁,露出个肩头,还有了一番缠斗,心里便觉得是有了男女肌肤之亲,不能再和乔琪哥哥成亲,一想到这事儿,她一颗心便好似浸入了隆冬里结了冰茬湖面,只冷得她牙齿打颤。

“便就出家做个姑子去吧!”她咬住被角发狠的想着。

“但做姑子之前要先把灵熙治病的钱凑足了。”她想起这事儿,心中又惦记着那些布帛,便再也躺不住,摸着黑儿悄悄起身,披了件外袍,又转到了方才遇见贼人的偏房那里。

“吱呦——”灵香儿推开了门,伴着手中烛台微弱的光,瞧见了一地狼藉。

这些日子勤勤勉勉起早贪黑的劳作全都毁了!

身上的疼,心里的伤,背上的债,刚见一点亮的日子…

绝望一股脑儿的压向了灵香儿,她终于觉得支撑不住瘫坐在了布帛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听见了门声儿!

她有如惊弓之鸟般转过身来,却看见乔琪穿了一件月白色广袖长袍,靠门站着,身姿玉立的宛如天仙下凡。

灵香儿不由觉得舒心了一些,便开口问:“乔琪哥哥,你怎么进来的?”

乔琪的脸被月光润了一层柔色,他温声道:“今日出了这样的事,福海不放心,方才向灵熙要了把钥匙。”

灵香儿一想到今日之事,便想到被人抓破衣衫露出了肩,只觉得和乔琪一辈子的缘分怕是尽了,便心头一酸,涌出泪来,她又不想让乔琪看出她的心事,只把头低的深深的,轻声“哦”了一声,算是应了。

乔琪见她这样子,便从袖中摸出了今日在省城里买的那个黄桃木首饰盒,递到她眼前:“打开看看。”

灵香儿看着黄桃木盒子上刻着烂漫一片的桃花,与前几日自己送乔琪的竹兰盒子倒是相映成趣,心中立刻柔出了一丝暖意,这丝暖意让她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便含糊着谢了一句,打开了盒子,一块名贵的锦缎布料上那对羊脂白玉的镯子温泽如华,她虽不懂珠宝首饰,也能看出是价值连城的珍贵首饰。

忙推辞道:“乔琪哥哥,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嗯。确实贵重。”乔琪一双细长的桃花眼尽是柔情:“是我娘的陪嫁,我和我爹闹翻了,这是家中的姨娘费了好大劲儿才拿出来的。”

灵香儿听了这话,那颗本来已经沉到湖底的心,竟不那么冷了:“乔琪哥哥今日去省城就是办这件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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