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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门 第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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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提醒

下聘这日,陆玄是亲自来的。

陶从瑞也不知是不是果然还没习惯来的不是“陆三先生”而是自己的准女婿,高高兴兴地又亲自迎了他进门,直接就把人领书房去了。

陶新荷看了不免就有点儿羡慕,对着她长姐叹道:“也不知什么时候崔少卿才能向姐夫学学,谁说婚前不好多见面的。”

陶云蔚默然须臾,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他们本就是不同性情的人,而且我和简之原先也是这样往来,他自然不像崔少卿那样受拘束。”

“嚯,”陶新荷稀罕道,“阿姐你叫姐夫简之!”

……你这也恢复得太快了吧?

陶云蔚好笑地撇了下嘴:“那我总不能还叫他先生吧?”

“这倒是。”陶新荷哈哈笑了两声,然后忽然想到什么,自己站在那儿就笑得有几分缱绻,“等成婚了,我也可以喊他元瑜。”

陶云蔚眉梢微挑,调侃她:“我还以为陶三姑娘这样勇猛,是打算明日就改口的。”

“我也想啊,”陶新荷坦荡道,“但他那个人性子板正,我怕他不习惯嘛。”

陶云蔚对她这个一心往外拐的样子已是习以为常,无奈笑笑,也不多说什么,自去灶房里安排午饭了。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陆玄与陶从瑞前后脚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阿姐,”陶伯珪又赶紧跑了过来报信,“姐夫要走了。”

这么快?陶云蔚有些意外,放下手里的事便快步出了院子,正见着陆玄辞别了陶爹在往外走。

两人相望,朝着彼此迎了上去。

“你不留下来吃过饭再走么?”陶云蔚问他。

“有点事要去办,”陆玄微微含笑地看着她,“你我来日方长。”

这话说的……好像是她多盼望与他待着一样。

陶云蔚垂眸,忽不经意瞥见他手里拿的盒子,玩笑着问道:“怎么你还从我阿爹这里顺了东西走?”

陆玄略一沉吟,伸手将盒子递了过来,淡笑道:“这是你阿爹前日在集上遇见个人卖给他的,先前他拿出来让我帮他看。你看看,可能看出什么?”

陶云蔚狐疑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放着的是一块看上去已有些年头的刻花砖,上面雕的纹饰像是什么图画,但她不太能看得明白,再就着阳光细细检视之后,讶道:“这砖里像是掺了金粉?”

“这是金石花砖,是用少有的金瓷土烧制而成,不过它的价值并不在这里。”陆玄道,“上面刻绘的是经变图,这块只是其中一角,原画应该是《法莲经变》。”

陶云蔚诧异道:“这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这砖上画的只有几朵小花和几根线条而已啊……

陆玄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稍有残缺的砖块左下角处,说道:“这里有半截袖角,你看,最下面的位置,连笔处是不是还有些许花瓣形状?”

陶云蔚顺着他示意处盯了盯,点头:“好像是有点儿。”

“刻画较之笔画难免会粗糙些,”陆玄道,“你对此画不熟悉,看不出来也是正常。”

“但我从未听闻过有这个经。”她好奇道,“这副经变图又是讲的什么?”

陆玄笑了笑:“这经就算是大齐的百姓也没几个人见过。说到来历,原先是有一年大雨,曲阿县那边有座山中旧寺被水冲垮了一半,被当地村民发现在禅房的空心墙后有一面绘满了画的石壁,因画上那片莲池梵境十分夺目,此事乃被视为佛陀显灵,县里官员立刻上报,当今好佛,自是龙心大悦,在得知画中绘的是侍佛之凡人者剃度舍身,于梦中登无净土得涅槃时,便决定将此画用在自己的陵寝中,以求身后大道。”

陶云蔚隐隐有了些不祥的预感,问道:“该不会,圣上就不许此画流传了吧?”

她说得委婉,其实便是在说皇帝要独占的意思。

陆玄轻轻点了下头:“在完成临摹后,原先寺中石壁上那幅画就被尽数毁去了。”

陶云蔚皱了皱眉,“这也太可惜了。”

她虽不好佛,但却有些心疼这些古物。说来那画到底是谁留下来的,又为何留在那里,还有这经除了这一幅画之外可还留有别的?都是很值得人寻味的故事。

“不对,”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问道,“既然原画是在石壁上,而且已经被毁了,那我阿爹这块砖又是怎么回事?”

陆玄不动声色地回眸看了眼身后,确定四下无人,才微低了声音,说道:“因为这花砖正是圣上陵寝里用的那些。”

“什么?”陶云蔚骇然,小心问道,“你确定么?”

他微微颔首:“当年那壁画被雨水泡过,所以模糊缺失了一些,圣上为力求还原,找了陆、江两家和昭玄寺共同负责此事,你手中砖上的这块角落便是后来补画的其中之一。”

“所以外面的人不可能知晓,更不可能特意找来一样的金石砖用于刻绘此图。”他说,“再有,这金石砖的颜色会随年份和放置的环境有所变化,这砖青中带金,看此色度,非十年不可成。还有这砖上细孔,你看,很均匀,可见平日里几乎不受风吹,但湿气却会有些,所以刻绘之处线条微膨,颜色也略深——综此几点,已可推知这就是从虞山陵寝里拿来的。”

陶云蔚听到后来,已不觉有些微怔地看着他。

“怎么,吓到了?”陆玄安抚地笑了笑,伸手过来盖上她手中的盒子,重新接了回去,并道,“放心,有我。”

她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害怕,就是有点羡慕你知道这么多。”

不管这想来诓她阿爹的是谁,很明显目的都是捎带着陆、崔两家来的,现下既落在了他的手里,她觉得自己完全不必要操心什么。

陆玄一愣,随即朗声失笑,拉了她的手道:“绵绵不必羡慕,等你嫁了我,我便倾囊相授,日日带着你读书,也不枉你叫了我这么久的先生。”

陶云蔚想到以后能与他一起在山中读书,饮茶观雨的日子,不禁也生出了些憧憬。

“你可莫要诓我。”她抿了抿笑,说道。

陆玄温然道:“先前我已与你阿爹将日子定好了。”他说,“就在三月十五。”

这日子在三娘的后面,倒是正合她意。

不过陶云蔚还是犹豫了一下:“这个,不用与你兄长他们商量,或是问名占卜后再决定的么?”

“这是我的事,与他们商量做什么。”陆玄不以为意地道,“至于问名,我们俩又不是那盲婚哑嫁的,谁会去在意那个?我只要卜一卜我选的这个日子合不合适你我就行了,至于其他方面若你不放心,我也都能做。”

她倒是没太惊讶他连这些都能包办,反而颇好奇地道:“这日子有什么特别么?我看你像是心里先定了它才看的。”

她本是随口一问,谁知陆玄听了,却轻挑了眉梢,目光意味深长地道:“没什么特别的,也不过就是那天我‘一语成谶’,当真于灵山妙渊间得逢了神女而已。”

……这哪跟哪啊?

直到她送了他出门转身回来的时候,才突然想起了那是个什么日子。

陆玄回到金陵城后,便直接去了丞相府见他二兄陆方。

“你看看这个。”他也不多说什么,坐下后就转手把装着金石花砖的盒子递了过去。

陆方莫名其妙地接过,打开,仔细一看:“金石花砖,你拿这个来做什么?”

“这砖是前日我岳翁在集上遇到人卖给他的。”陆玄说罢,提醒道,“上面的画是《法莲经变》。”

陆方一愣,立马又向那砖石看去——这么一个小小的,没有明显特征的画上角落,明显是有人故意挑出来的,不然怎么可能偏偏就将这块卖给陶家了?

“此事应是晋王的手笔。”陆方皱眉道。

晋王李征前些日子刚怂恿着圣上在陵寝里加绘长生登仙的壁画,还又推荐了那无虚道人去主持,若此时闹出法莲经变图的金石砖失窃之事,他们多半会借此反咬一口。

估计再晚两天,官府那边就会上陶家拿人去了。

陆玄也没多说什么,端了茶,淡淡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陆方想了想,说道:“既然现在这砖在我们手里,我看就索性将计就计,晋王到时在陶家既拿不到人也拿不到砖,回过头来就该是将作司倒霉。”

将作司倒霉,也就是楼家吃亏。

这就等于晋王党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陆玄没说话,浅啜了口茶。

陆方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反应过来,安抚道:“陶家也没什么损失。”

“晋王那边我去与他说,你不必惊动陶家。”陆玄放了茶盏,平声道,“这砖你先好生收着,我给你另一个建议——你们不是担心圣上奉道胜佛么?正好顺水推舟,以此砖破之。”

陆方愣了一下:“你去找晋王,说什么?”

“应说什么便说什么。”陆玄看了他一眼,说道,“他是张扬久了,缺教训。”

李征抱着怀里的伶人正在腻歪,府中典客郎忽然来报,说是一闲先生来了。

他不由怔了怔,掏掏耳朵,问道:“谁?”

“淮阳陆氏,一闲先生。”典客郎又恭声重复了一遍。

“呵,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的西边出来了。”李征如此说着,心里狐疑陆玄怎么会来找自己,不免也猜测会不会是与陶家那件事有关。

但他又觉得不太可能。

况且按理来说就算陆家提前发现了这事,也应该是按照自己的设想那样,反过来将楼家一军吧?

——他也好让楼廷秀吃个瘪。

但陆一闲怎么会直接找上他的门呢?

他和陆玄并没有打过太多交道,回想起往日屈指可数的场合上那些碰面,他实在也不好判断,思绪转了几转,决定先见了再说。

李征整理好仪容之后,去了前厅。

他一踏进门,便冲着那正站在厅中的人影扬声笑着招呼道:“不想一闲先生大驾光临,法秀有失远迎了。”

他这自然是场面上的客气话,却不想陆玄回过头看见他,竟也只是浅浅点了下头,说道:“晋王殿下不必客气,我说几句话就走。”

“那,先生坐下说?”李征示意邀他入茶席就座。

陆玄站着未动,说道:“倒也不用,陆某只是听闻殿下最近手里头缺砖,所以特来表示关心。”

“缺……”李征疑惑刚起,便已瞬间反应过来,当即及时打住了后面的话,佯作无事地清清嗓子,示意了左右退下。

“先生这话是何意?”他扯了扯嘴角,问道。

“字面意思。”陆玄平静看着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我刚好从我那未来岳翁那里看到一块上好的金石花砖,为表心意,已自作主张地转赠给了殿下。”

李征一愣,片刻后突然意识到什么,倏地站了起来。

“东西在何处?”他急问道,又忙解释,“此事并非是我有意为之,是你那未来妻子被人给看上了,你可想知道是谁?”

陆玄无波无澜地看了对方一眼,说道:“殿下真是心善,乐于助人。”

他说完,转身便要迈步离开。

李征连忙三两步跨上去将他拉住,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陆三先生见谅,此事是我想得简单了,我本也无心毁人姻缘,就算你们不先发现,我也是打算要让人去提醒陶家的。”

陆玄抽开手,回身看向对方,说道:“殿下的好意,我代陶家心领了。”

“那,金石砖……”李征完全没有想到陆家竟然会来这么一手,他们不是应该冲着将作司去,冲着楼家去么?

“说实话,”他强自按耐住内心忐忑,商量道,“就算那砖在我这里被搜出来了又如何?你们做得这样明显,父皇也不会相信的,不如我将我知道的告诉你,先生何不当是得了个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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