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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醉酒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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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主子,都齐全着。”

经昨日那一番惊天动地的闹腾,玉秀宫的奴才如今都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谨小慎微地办差。

“明…什么风将懿妃吹来了?” 慧妃看见沈明娇身后浩浩荡荡的宫人,将嘴边的的话拐了个弯儿又咽了回去。

“妹妹奉旨,替皇上来瞧瞧二公主。” 见她精神面色皆是恢复如常,沈明娇心里舒了一口气。“小安子,你跟着慧妃娘娘的人,将皇上给二公主的药材都安置妥当。”

“小李子,你带安公公去库房,也让太医捡些眼下便能用上的。” 慧妃将人支开,引着沈明娇进了内室去看望丹柔。对外吩咐道:“将殿门关上,二公主受不得风。”

待屋内只剩她二人,慧妃拉着沈明娇的手,欲语泪先流。“明娇,我要如何谢你!” 说着,便要屈身给沈明娇跪下。

“姐姐!” 沈明娇赶忙托住她,拿手绢给她擦干了面上的薄泪。“能将丹柔救回来就好,姐姐再说谢,便是同我生分了。”

轻手轻脚拉开帷幔,见丹柔正安睡着,才算安心。握着慧妃的手,问道:“昨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可记得,我与你说过,大皇子去年掉到锦鲤池中,巧秀因此被诬陷丧命?” 慧妃的一双手冷得如同数九寒冰,颤抖着道:“天底下哪有这样巧合的事,昨日之事是有人在警告我!”

“警告?” 沈明娇想起乳母三番被打断的供词,将声音压得极低,问道:“太皇太后?”

“你发现了什么?”

沈明娇自广袖中拿出一方沾了红泥的手绢,递给慧妃。“昨夜,萧承徽身边的宫女曾在丹柔出事前后去过我宫里,而她鞋上沾的红泥,只锦鲤池旁有。” 联想作夜太皇太后的举止,不难猜。

“果然…果然是萧家!” 慧妃面上乍然失了血色,惶惶不安。

“姐姐…” 沈明娇欲言又止,若是事涉萧家,那便是与左相府有关。她与慧妃本就因为家族立场不同,互相处境尴尬,话说到此处,她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

“明娇…此事,你知我的为难…” 慧妃如何不知她所想,并非她不信任沈明娇,而是左相府上百口人的性命握在她的手里,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我只问一句。” 沈明娇看着她,若有所思,平心定气问道:“这后宫之中,除了姐姐,是否还有左相府的人?”

“你于丹柔有救命之恩,只是我…”

“不必再说。” 慧妃如此神态,答案不言自明。沈明娇安抚似的笑笑,抬手温柔地抚了抚丹柔细软的额发。“姐姐护好自己,护好丹柔,旁的…不必说了。”

“若是有朝一日…永靖侯府与左相府,到了不死不休的立场,你待如何?” 慧妃也将视线移在丹柔身上,眼中蓄泪,不忍再看她。

“我是沈家的人。” 她为何进宫,皇上为何启用永靖侯府…二人的姐妹情分,在她一脚踏入宫城那刻,就成了这后宫之中,最不打紧的东西。

“理当如此。”

有些话啊,不说时悬心,说白了又伤心,默契地言尽于此刚好。

作者有话说:

沈明娇:后宫带货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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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乱局

兰林轩,长绿斗严寒,迎笑度盛夏,若以宫名度其意,必然是疏影暗香、草木苍翠的一处文雅院落。可其中的景致,却与宫名大相径庭。

雕梁画栋的主殿前,不见野草闲花、不见绿树成荫,十数丈长宽、四四方方的庭院内,摆满了未曾开刃的刀枪剑戟、高矮不一的木人桩。不像是娘娘主子的居所,倒像极了将军的演武场。

“挽翠!你看我厉不厉害!” 尉迟彦手里拿着半弓,瞄准不过丈余远的木人桩,歪歪扭扭将箭射出。小脸儿红扑扑的,对着经过的婢女炫耀道。

“大皇子真棒!” 挽翠将弓箭挂回原处,替他擦了擦额间的薄汗,耐心哄道:“大皇子随奴婢进去歇歇可好?”

“母妃!” 尉迟彦撒腿向主殿跑去,扑到了兰昭仪的怀里。“母妃怎么又在挑红豆啊?”

兰昭仪正将一篮已经有些陈了的红豆,一颗一颗地细致挑拣着,取好筛次。闻言停手,“母妃给彦儿煮红豆汤好不好啊?”

“不要!” 尉迟彦摆摆手,撅起小嘴,嘟囔着: “彦儿最讨厌红豆汤了!”

“这是什么?” 兰昭仪不以为意,抚摸着尉迟彦的额发,问挽翠道。

“懿妃娘娘差人给主子和大皇子送来的,说是…见面礼。” 她也奇怪着,宫里这么多主子,也没见谁不年不节给人送礼的。

“见面礼?” 兰昭仪闻言轻笑着,接过一个锦盒掂了掂,“打开看看。”

大一些的礼盒里面装的是件将军猎雁的铜制雕像,另一个礼盒中装是块胭脂,细滑润泽,隐约可闻见兰花香气。

“这是前日进宫时极热闹的那位懿娘娘给彦儿的吗?”

“是,彦儿可喜欢?”

“喜欢极了!” 尉迟彦看到活灵活现的雕像,眼睛都亮了,爱不释手把玩着。

“主子,懿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啊?难不成是为了搏个和睦后宫的贤名儿?” 挽翠不解。

“阖宫都有?” 兰昭仪把玩着手里的胭脂。

“是,懿妃娘娘今早乘全套正二品妃金辇,盛装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每路过一处宫门,便差人给宫里的主子送礼。”

“彦儿,母妃带你去谢谢懿娘娘好不好啊?” 兰昭仪思索半刻,吩咐挽翠道:“去带大皇子更衣。”

”姐姐不必白跑一趟了!” 许婕妤一袭水蓝色的撒花纯面百合裙,娇笑着进门。“懿妃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回来,便替皇上去瞧二公主了,只怕这会儿还未回宫呢!”

“彦儿给姨母请安。”

“乖宝贝!” 许婕妤弯腰捏了捏尉迟彦的小脸蛋,满眼皆是喜爱。

“姐姐又在挑红豆?” 许婕妤扫了一眼桌上的半篮红豆,不经意地抓了一把把玩着。“有下人在,何须姐姐日日亲力亲为做这些。”

“彦儿喜欢。” 兰昭仪笑得慈柔,将她手里的红豆撒回篮子里,收到一遍。“母亲为孩子,恨不能事事躬亲。”

“妹妹也收到懿妃的见面礼了?” 兰昭仪问道。

“是啊!同姐姐一样的胭脂。” 许婕妤扫了一眼桌上的锦盒,坐在兰昭仪下首。“眼下阖宫都在议论这事,都说懿妃娘娘好大的派头,便是皇后和慧妃娘娘也不及。”

“姐姐以为,她这是唱的哪出?”

兰昭仪摇了摇头,浅笑着走到妆台前,轻轻点了些沈明娇送的胭脂在面上。“我倒对她这性子有几分羡慕。”

“羡慕?” 许婕妤看着她的动作,不解。

“托生到了簪缨之家,又被万千宠爱地娇养着。” 兰昭仪借着镜子,看着身后的许婕妤,眼中几分嫉恨不甘。继而倾羡道:“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子,于家族不过联姻棋子,万事不由己,遑论真心。要说她自是好命,能有这般底气。” 语音渐低,化作一声叹息。

“姐姐…这是怎么了?” 许婕妤鲜少听她说起这些,眼中皆是忧疑,不知如何接话。

“昨夜牵连你的那个宫女,留着也是个祸害,还是要早些处置了。” 兰昭仪回过身来,面颊染上了成色极好的胭脂,显得整个人也鲜活了起来。仿佛刚才那些自怨自艾的话,并非出自她的口中。

“菱角啊…” 许婕妤浑不在意道:“今早不小心掉进井里,已被草席卷着扔出去了。”

“那便好。”

“姐姐觉得,这事是谁做的?”

兰昭仪见她一副单纯懵然不知的模样,忽然笑了。“昨夜在玉秀宫,太皇太后的反应,可不就是不打自招。”

……

仁寿宫中,半人高的仙童贺寿图纹炉鼎上,缓缓缭绕着凝神静气的檀香,太皇太后头间配着抹额缓解头风,神情疲惫苍老。

“主子,药煎好了。” 郑姑姑轻手轻脚进来,捧着药碗,侍候太皇太后服下。“萧承徽在外面候着。”

“让她进来。” 太皇太后摆了摆手,推开郑姑姑递来的蜜饯。

“臣妾给太皇太后请安。” 萧承徽面色青灰,一身寡淡的云纹长裙,粉黛轻薄只配了对银累丝耳坠子,不复平日花团锦簇的模样。

“老祖宗…” 萧承徽福身见礼,未听见叫起,不敢擅动。

“姑奶奶…” 萧承徽如何不知,太皇太后这般是为着昨夜的事在罚她,可…她也是满肚子的委屈。索性叫起了母家的称呼,希望太皇太后能念在萧家的面子上,给她个解释的机会。

“你给哀家跪下!” 太皇太后听见她的称呼,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拂落了手边的茶盏,勃然大怒。

萧承徽进宫不过两年,受太皇太后照拂颇多,哪里见过这般雷嗔电怒的时候。腿一软,登时便跪了下去,双膝结结实实磕在地上。

“息兰,你出去守着。” 太皇太后扫了眼下首萧承徽畏畏缩缩的模样,让郑姑姑关上内室的门出去望风。

“谢老祖宗昨夜漏雨前去…搭救臣妾。“ 萧承徽想起昨夜那乳母招认前,看向她那种孤注一掷的眼神,遍体生凉。软了语气道:”可是…”

“你混账!” 太皇太后起身走到她身前,抬手便是一耳光,细嫩的面颊登时便红了起来。

“老祖宗…” 萧婕妤哪里料到太皇太后会气到动起手来,抽抽噎噎地不敢出声。

“去年,彦儿落水时,哀家是不是警告过你!不可再对皇嗣动手!” 太皇太后怒目而视,开口翻起了旧案。

“臣妾没有…”

“你当哀家不知道你父女二人的心思?”

萧承徽听见太皇太后提起父亲,便知她与萧家的往来通信,太皇太后了如指掌。心里没了底,颓然坐在地上。

“去年,你嫉恨慧妃得宠,借彦儿落水陷害,卸了她的左膀右臂。” 太皇太后目光沉沉,缓缓道来旧事,桩桩件件,触目惊心。“拖泥带水,是哀家为你收的尾。不然,你当慧妃得宠这些年,只是凭着她那张脸?”

“老祖宗,可昨夜…”

“你给哀家闭嘴!” 太皇太后看着她那副胸大无脑的愚蠢样子,便气不打一出来。

“皇上对江南秋闱的事不依不饶,你父亲慌张,便让你在后宫对慧妃动手,逼左相出手相助…” 太皇太后提起江南秋闱之事,便觉如鲠在喉,轻咳了一声,继续道:“左相定以为,后宫的事皆是哀家的授意,以为是哀家以慧妃要挟他,便只能替萧歧趟这淌浑水。”

萧承徽不曾想太皇太后洞若观火,与父亲递给她的意思,分毫不差。

太皇太后闭上眼睛,直觉疲累异常。原本,她是想趁着自己还说得上话,借萧歧担任科举中正官有功的机会,开口让皇上将萧家迁回京城,以续繁荣。可如今萧歧所作所为…永靖侯府、袁家、左相…这蠢货还不知自己惹下多大的祸患!

“你父亲在江南做了什么?” 太皇太后平稳了情绪,问道。

“父亲…父亲他…” 萧承徽话回得磕磕绊绊,顾及着父亲在心中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将此事告诉太皇太后。

“罢了,你若不说,便等着萧家满门抄斩吧!” 太皇太后起身便要向外走去。

“老祖宗…姑奶奶…” 萧承徽不曾想到事态如此严重,听得满门抄斩这几个字,吓得魂不附体紧紧抱住太皇太后的腿。哭求道:“父亲在江南秋闱帮人替考敛财…还…还…逼死了五名考生。”

“五名考生?” 太皇太后闻言惊怒交加,替考敛财这事,她素知萧歧的德行,已是猜到了几分,却未曾想牵连了人命。气得直直后退,跌坐在椅间。

“他们不过是穷学生!而我萧家…萧家是皇亲国戚…不过是几条贱命而已…” 萧承徽此前一直觉得太皇太后是神佛般的人物,就算萧家闯下滔天大祸,也不过是轻飘飘一句话便能平了的。

“原本已经打点妥当了的…谁能料想到偏遇到个软硬不吃的,在贡院门前,当着众人的面将此事抖了出来!父亲…也是压不住了,才想让左相在皇上面前将此事糊弄过去。” 眼前太皇太后束手无策的样子,让她心里打鼓,急忙道:“都怪左相推脱,想弃车保帅将父亲的人推出去…父亲也是没法子,只剩慧妃这条路可走。”

“科举受贿、草菅人命、谋害皇嗣,单拎出来一件,都是满门抄斩罪名…” 太皇太后目光平静无波,看着跪在她脚前的萧承徽。“我萧家…怎么出了你们父女这两个孽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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