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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夫是皇帝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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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并不急着提审岑治,慢慢悠悠的,让岑樱这个初学者陪着下了一个时辰。

岑樱却是如坐针毡,既记挂着父亲的安危,又惦记着丈夫的下落,还得强打起精神来应付皇帝,精神如弓弦紧绷,十分疲累。

这时,小黄门来报太子求见,她犹豫着是否要回避,皇帝却道:“你就在这儿。”

又唤卞乐:“叫太子进来,在帘外等候。”

卞乐知晓太子昨夜才来拜见了圣人,今晨又至,必是有要事。然也不敢相劝,急急出殿迎请。

“陛下正在下棋呢。”他言简意赅地提醒。

嬴衍手揣奏章,眉宇微皱。

他没有问是谁在作陪,怀揣着奏本进入了殿内。

龙纹熏炉里熏香嫋嫋,隔着一层青色帷纱,圣人与一少女的影子在玉钩罗幕后若隐若现。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纹枰。圣人似乎心情不错,语调愉悦,正在指点对面的女子弈棋:“你这一子要是落在那儿,可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尔后是个很清脆也很熟悉的声音:“民女愚钝,实在不是陛下的对手,这一局……又输了。”

是岑樱。

嬴衍心念微怔,愕然无比。

薛家竟然真的把她送给了圣人,而圣人,竟也真的收下了这份礼物。

而她呢?如此地婉言悦色曲意恭敬,难不成,她还真想做圣人的妃嫔?

来不及细想,帷幕之后,又响起皇帝开怀大笑的声音:“学艺不精,认输倒快。”

“太子来了。樱樱,你先下去。”

“是。”

那道影子柔顺地行礼,在宫人的引导下自帷幕后离开,自始至终,也未朝嬴衍的方向瞄上一眼。

微步无声,殿中只余珠帘细细拂动的声音。皇帝自棋案旁站起身来,拂帘而出:“我儿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嬴衍低头施礼,及时止住了纷乱的思绪:“启禀阿耶,是有关河北道大旱的事。”

今晨才接到河北道的奏疏,今年雨水少,河朔一带正在闹旱灾,官府开仓放粮才堪堪维持住。

然大旱之后往往瘟疫弥漫,加之秋季又快到了,易发蝗灾。他欲提前自各地选拔医博士,登记闾阎医工,以备来日之需。

他将河朔的灾情与自己的打算细细与父亲说了,皇帝负手在后,与他一路行至殿外廊下,满意地点点头:“我儿说得很好,就这么办吧。”

“此事由你全权负责即可,不必再来过问了。夏日暑气重,你日日往返于上阳宫与紫微城之间,也甚是辛苦。”

“多谢阿耶挂念。”嬴衍沉静地应。

他心中实有千般疑虑万种惊疑,却都理智地咽入腹中不语。

皇帝便慈爱地拍拍他肩,俨然一位疼爱儿子的好君父:“回去吧。今日日头甚大,早些回去,小心路上别染了暑气。”

嬴衍便恭敬地行礼退下,始终面无异色。皇帝看着天光下儿子俊挺的背影,眉头稍动,面上的慈和渐渐消失。

樱樱实在长得太像她的母亲,四海之内,也无有比她更好的替代,以慰相思。

至于她和衍儿——衍儿自幼聪慧,自己的意思,他一定明白。

作为补偿,他也会送他一份大礼。

“去把岑治给朕叫来。”皇帝命道,说这一句时,面色已然冷凝如铁。

作者有话说:

猞猁:你……(气到失语)

樱樱:?

第20章

皇帝在麟趾殿提审了岑治。

他被连人带笼地带进殿中,蓬头跣足,身上系着镣铐,已许久未曾清洗的衣服散发着阵阵恶臭。

“是你。”

御座之上,皇帝皱起眉头,神色不豫。

牢笼里的中年男人抬起眼来,尽管脸上脏污,一双眼却清亮如星:“秦王兄,别来无恙。”

秦王是皇帝还未登上帝位时的封号。他置若未闻,看着岑治无法曲折的左腿:“你瘸了?”

“真是可怜。”不待岑治回答,皇帝又状似遗憾地叹息,“昔年横扫柔然七百余里的不败战神长平侯,我大魏开创科举以来第一个夺得文武双状元之人,竟落得这般田地,还真是可惜啊。”

岑治坦然迎着他视线笑:“是废了啊,这不正是拜表兄所赐么?”

他这幅玩世不恭的姿态像极了年轻时,皇帝冷笑了声:“你还真是老样子。”

“当年,你不是死了吗?怎会还活着?那个小丫头又是谁?你不是没娶成高阳,这又哪来的一个女儿?”

岑治一笑,整整服饰从容坐下。他道:“看着她的相貌,秦王兄会不知道她是谁么?谢某,本来是要死的。可若不将樱樱平安抚养长大,又有何面目去见地下的公瑜兄。”

公瑜,是元懿公主第一任驸马裴以琛的字。

皇帝脸色和缓了一些。

他负手走近囚笼:“你说的,可是真的?她真是永安和裴公瑜的女儿?”

他目光紧紧迫到岑治脸上,仿佛是在惧怕他说出别的答案。

“姑母派来的宫人是这般告诉我的,难道还能有假。”岑治反问,“再者秦王兄若不信,当年的宫人想也还活着,一查便知。”

“只是樱樱虽是裴家之女,到底也是永安妹妹的女儿,她是无辜的,在下死不足惜,还望陛下可以慈悲为怀,饶她一条性命。”

他说着,忍着腿上的剧痛,向皇帝行了跪礼。

皇帝脸色阵青阵白,阴晴不定。

谢云怿倒是提醒了他。

当年皇妹生产之时,母亲亦在宫中,虽被软禁,到底是多年的中宫皇后,余威尚在,指使宫人换个孩子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只是这女孩子若真是永安所生,岂不是,岂不是……

皇帝脑中嗡嗡直响,立刻叫来了卞乐,要他速去寻找当年伺候的宫人,势必要查清当年之事。

岑治仍在囚笼里,又被宦者抬了下去。

他抬头看着四角宫墙勾勒出的蔚蓝而方正的天。

樱樱,爹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嬴伋就是个疯子,他想要做的事从来都是不择手段。但愿,这一道血脉亲缘,还能制止住他的疯狂。

五月十五,洛中地震。

地震震毁了京中大量房屋与北邙山皇帝陛下为自己修建的泰陵,造成京中千余百姓死亡,震后,皇帝命太子及户部主持灾后的赈灾与重建,颁下罪己诏,又亲在上阳宫开坛设法,为死去的百姓祈福。

五月十六,皇太子乘辂车前往泰陵。

皇陵坚固,除却几座献殿掉了几片瓦并无大碍,嬴衍思索了片刻,对封衡道:“你和孤去地宫瞧瞧。”

地宫建在地底,轻易不得进入,但若不亲往查探,也难以知晓是否有损。

长长的一条圹道,越往里走光芒则越幽暗,两侧墙壁上已经绘制好了皇家出行的精美壁画,随墓道一直蔓延至地宫深处,蔚为壮观。

二人举着火把,依次走过了过洞、天井、前后甬道,停在了前墓室高大的石券门之前。

突然,二人的脚步一滞。

本该空空如也、只待皇帝陛下大行后才会入主的墓室里已经放置了一架棺椁,在幽暗的天光里粼粼泛着幽光。

“殿下。”

封衡举着火把,借着火光细细查看着石棺上精密繁复的花纹:“这里怎么会已经有了棺椁?”

所有皇陵都是在皇帝生前开始建造,等到帝后大行才会放入棺椁,如今帝后都还健在,这里怎会放进了棺椁?

嬴衍上前一步,试图看得更清一些。

然而,还没等他看清那棺上隐隐刻着的文字,封衡已惊叫出声来:“殿下,您看!”

幽暗的墙壁上,一幅幅鲜艳美丽的美人图随着火光的旋转徐徐露出真容,弹琴、吟诗、纹枰、写画、护兰、煎茶……竟是绘制了十二幅美人图,辅以十二月花卉及时令四季。

露裛琼英,春融雪彩。

玉莹光寒,绰约如神女。

却都哪一幅,无不与那清溪村里的少女相貌相同。

背上冷汗悄无声息地爬了满背,封衡久久地怔立着,耳边一阵虚空似的轰鸣。

这里,这里怎么会有岑樱的画像……

嬴衍脸色寒沉,举着火把,细细地端详着画壁。

看得久了,火把开始有零星的火苗滚落,沿着肌肤,蜿蜒如蛇,他却浑然不觉。

事实上,自那日在上阳观中见到被父亲娇藏的少女后,他便一直想不明白。圣人清心寡欲近十年,怎会无缘无故地收下这份礼物。

原来……不过是个替代而已。

这壁画瞧着已有些年岁了,显然是地宫甫一修造便刻绘了上去,自不会是岑樱。而这架棺椁,既无圹志,也未留下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文字,显然是父亲深爱却又碍于世俗不能公之于众之人。

那么,会是谁呢?

“殿下……”封衡失神喃喃,征询地看他。

他未置一词,举着那未烬的火把退了出去。

因陵寝关系着君王的身后事,入口位置隐蔽,轻易不叫人知晓。因而他下地宫的事也仅有几名心腹及守陵令知晓。

嬴衍去时特别吩咐:“地宫完好无损,不过圣人忌讳这个,就别叫他知晓了吧。”

守陵令喏喏称是。

他回了紫微城,按例在东宫中处理政务,直至黄昏方去往仙居殿依例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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