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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声蚀骨 第1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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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辞洲依然温柔,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我马上就还你自由,好吗?”

他目光越来越坚毅,也越来越贪恋,像诀别前夕的告白,悠远漫长。

舒晚难以言喻,她复杂地将手松开,不再吭声。

她不知道易辞洲会带她去哪,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她可以笃定的是,易辞洲会护着她,哪怕赔上生命。

此刻,万程万强两兄弟和对方的那个头领已经被抓了,警方也在排查易辞洲可能逃亡的路线。

沈特助接到消息,汇报给远在国内的易宏义。

老爷子一怒之下将手机狠狠扔了出去,摔了个稀烂,“我这是认回来了一个孽障啊!!——”

他就知道,这个大情种会败在女人的身上!

舒晚,他现在就要刻不容缓地处理掉!

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孙子,他也不要了!

大不了,还有易飞白的小儿子,

他的继承人多得很啊,

犯不着盯着这么一根独苗耗尽心血。

他扔了拐杖,大步走出房门,给沈特助又打去电话,“解决那个女人!现在立刻马上!”

然而他刚说完,门口就已经有特警破门而入。

老者僵了一瞬,

手中手机砰然坠落。

对决,大概就是这么一瞬间。

泰国警方和易宏义的两方夹击,让易辞洲带着舒晚,从那拉提瓦北上,一路充满坎坷艰辛。

等到了曼谷,已经有人帮他预约好了私人机场。

一路疲惫,让两个人眉眼间布满风霜尘埃。

舒晚忽然有些怕,她不知道易辞洲意欲何为,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她只知道,他作为南国黑市的幕后触手,已是穷途末路。

易辞洲坐在车里,将窗户全部摇上,然后执起她的手握在掌心。

似是下意识地害怕,舒晚条件性地往后缩了缩,但她没有缩回手,而是任由他握紧。

夜色浓郁,倒映着头顶的椰子树,热浪在耳畔翻滚,掀起丝丝难忘的回忆。

这么久了,他们从未在同一时间把对方当成相爱一生的伴侣。交错的过往,在岔路口四散奔逃,根本不敢让人再回首相看。

易辞洲轻轻吻了吻她的指尖,眼眶不由通红,颤着唇角说道:“我说过,我会亲自了断这一切。”

舒晚怔眼凝视着他,掌心炽热心中猝痛,“所以,你要偿还我吗?我的命,我的脸,孩子的命,你都要还吗?”

易辞洲视线流连在她那张早已面目全非的脸上,最终,定格在一双熟悉的眼眸,屏了呼吸,哽咽着道:“阿晚,你不爱我了,但我想你记我一辈子……”

呵。他就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

他不会告诉她,她的助听器里藏了什么,也不会告诉她,他所有的决定都只是为了让她永远记得他。

人啊,就是这么越活越卑微。

一开始是为自己而活,而慢慢地,就变成了为别人而活。

他的轨迹已经被打破,所有充斥过的美好倒头来都变成了虚无的假象,最后,他只剩下了自己。

车里的空气,在此刻变得稀薄。

时间已然不多。

易辞洲笑笑,一如当年那般鬼使神差,抬手摸了摸她圆润小巧的耳垂.

冰凉,又沁着一丝温度。

车外,已经有人焦急在催。

易辞洲深吸一口气,咬着下颌打开车门,一把抱出她,一路将她送到一架私人飞机的登机梯前。

艾瑞克已经在等着了。

舒晚错愕,回头问道:“易辞洲,你要做什么?”

易辞洲洋洋一笑,满眼尽是温柔,“送你离开。”

舒晚愣滞半秒,眉头紧皱,“你知道的,老爷子手段太多,他能找到我在哪……”

不等她说完,易辞洲便摸了摸她的头道:“不会了,再不会了。”

他说完,看向艾瑞克,【你是我现在唯一能信任的人了,保护好她。】

艾瑞克神色冗杂,目光来回逡巡,【你真的要这么做?这样很危险。】

易辞洲却依然看透般讪笑,【因为我欠她太多,没法还清了。】

舒晚背对着他,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但看艾瑞克的神色,她能明显感觉到黎明前的黑暗有多么动荡飘浮。

趁她不注意,突然,易辞洲一把扯下了她的助听器,然后松开了她,在她后背轻轻一推,就推给了艾瑞克。

舒晚脚步踉跄,抖得差点没有站稳,艾瑞克赶紧扶住她,才险些没有摔倒。

她懵了懵,完全不明随意地回头去看易辞洲,然而还没等她发问,他便转身大步朝车子跑去。

背影,没有丝毫犹豫。

艾瑞克深深看了他一眼,半拖半拽将舒晚带上了飞机。

她走了几步,忽地脑中闪过一念,回头问道:【他不一起走吗?】

艾瑞克抿唇摇摇头,回复她:【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虽然他不明说,舒晚也能猜到。

老爷子不会放过,所以他必须亲手斩断。

易辞洲上了车,疲惫地搓了搓眉心,手心里,尽是舒晚的温度和味道,他已经爱得沉沦,爱得痛不欲生。

良久,等看着那架飞机平稳起飞后,他沉沉对前排司机道:“下去,我来开。”

司机不解,却也照做。

他发动车子,径直就朝反方向的大路开去。

路上,是路灯点亮的浮华,隐隐绰绰闪现着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如烟。

他太过贪婪,也太过吝啬。

他什么都想要,却什么都不曾拥有;他做什么都出手豪阔,却始终放不开自己的爱。

终于,老天爷惩罚他了啊。

他的偿还,大概就是如此。

易辞洲拨转着方向盘,将后方跟来的一辆黑色轿车甩至尾后。

他当然知道那是谁。

能跟着舒晚助听器的跟踪定位追过来,除了沈砚那个阴狠的老头子还能有谁?

越往南开,车就越少,最后只剩下了这两辆似是棋局追杀围剿的黑白两车。

到了这,他就回不去了。

他生于淤泥,再也洗不干净,那么他就亲自来了断这一切。

那场大火,夺走了她的第一条生命,夺走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让她在无边无垠的痛苦中,一次又一次地面对钻心刻骨的修复手术。

从头到尾,老爷子把她当成一个工具,利用她、威胁她。而他呢,也把她当成了一个工具,既是迎合老爷子的手段,也是发泄情-欲的玩物。

他娶了她,

他是她的丈夫啊!

既然如此,他就为她做最后一件事。

后视镜里,那辆黑车已经逼近。

道路偏僻,没有路灯。

“哈哈哈哈哈哈……”

易辞洲微微眯眼,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眼底尽是舒晚逝去的笑容。

前方漆黑漫长的大路上,他突然往左打死,整个车子横转着漂了出去。

而黑车来不及反应,一头迎撞了上去。

制动长鸣,

“轰——”地一声,

两辆车相碰的一瞬间,天上的星星都亮了。

似火花,那么美,那么浪漫。

满是热情的温度,和悔恨交织的温情。

最后那一刻,易辞洲微弱喘着,一手攥着舒晚的助听器,一手拿着手机,颤着满是血渍的嘴唇,发了一条语音。

这条命,他终是还她了。

他放下手机,笑了,

心满意足地笑了。

天上与地面的交汇,却是不一样的烟火。

舒晚坐在飞往德国的私人飞机上,不知道为什么,似是有感应一般,窗外最亮的一颗星迸出星光火花之时,她胸口忽然疼得厉害。

她看着窗外漫天繁星,银河的尽头,仿佛有人在对着她唱歌。

可她没有助听器了,什么都听不见了。

舒晚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似乎还有一丝男人指尖的余温,在冰凉的耳垂上恹恹残喘。

她如释重负地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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