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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有佳人 第8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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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真斗起来,也未必是我赢呀!”予显这样说。

顾清霜便告诉他:“你若要,母妃愿意为你一搏。但你若不要,便要想好,不能反悔了。日后在你四弟面前该怎么做你也要想清楚,既要有哥哥的威严,又要让他知晓你是真心疼他,别无其他算计。你是个聪明孩子,母妃相信你能拿捏好分寸。”

打从那日开始,予显就格外上心地盯起了予曜的功课。

皇帝看着他们兄弟两个,笑而不言。执盏抿了口汤,忽而眉心紧锁,抬手按住了太阳穴。

“皇上?”顾清霜微惊,皇帝按了一按,渐渐又缓和下来。

他摇头:“无事,近来常有些头疼罢了。”

第102章 立储之事

顾清霜自然关切:“皇上可让太医看了?”

皇帝点一点头:“看过了。”

接着他便不想再多说此事, 给她夹了菜:“你这里的小厨房总是不错。”

是啊。

顾清霜心下轻叹。

虽是尚未登上后位,但宫中事宜已都由她做主,挑个好厨子这样的小事已不值一提。若她愿意跋扈一点, 想将沈h如公主一般风光大嫁也不是做不到。

所以权力才让人迷醉。

这几年她都时时在想,南宫氏、晴贵人, 她们身处高位, 却为着他的那一点宠爱处处不容人,真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最后还连芝麻也没留住。

用完晚膳,皇帝原想直接歇在怀瑾宫中,却有几位重臣突然到紫宸殿求见。皇帝这几年心力不支,有些事不得不放权下去, 由朝臣们办,自是多少要对朝臣们客气些。

是以圣驾便离了思雅殿,顾清霜想了想,叫来予曜, 跟他说:“我要去见皇后娘娘。你听哥哥的话, 好好将今日的功课写完, 明日便带你同去, 好不好?”

结果予曜小心呢喃说:“儿臣也可以不去……”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予显就凶神恶煞地扬手拍在他脑袋上:“说什么呢!”

“写写写写写!”予曜紧拧着眉头, 不服不忿地应了。

顾清霜看得哭笑不得。

其实也不怪予曜这样想。皇后虽然禁着足,几年来大多只有她去看他,但予曜养在她身边, 去见皇后的时候并不少。

皇帝大抵是有些不肯的, 可上头有太后镇着, 她又常摆出一副心善的面孔,时时劝着皇帝莫要将怒气牵连到孩子头上。一来二去的, 皇帝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再加上予曜又正值这样的年纪,心里装不下什么愁苦。每每一去,见了母后他玩得高兴,有那么一两天见不着,他也未必就有多么哀伤。

童稚时这样的无忧无虑不会持续太久,顾清霜便也不太拘束着他,亦懒得现在就搬出忠孝仁义那套大道理再说他。皇后与她的想法差不多,觉得孩子还小的时候,随性一点最好。

约莫两刻之后,顾清霜踏着夜色走进了栖凤宫的宫门。皇后已在这一方天地里被拘了近五年了,除却逢年过节太后的召见,她离不开栖凤宫一步。但顾清霜每每来时,她总还心情尚可,予曜若是同来,她还会亲自下厨给予曜做点心。

只是每次做出来的都说不上好吃。

今日,顾清霜踏进宫门,却一眼瞧见正殿的灯都黑着。她不由皱眉,檐下侍立的宦官忙迎上来,跪地见礼:“柔贵妃娘娘安!皇后娘娘睡着呢。”

“这么早?”顾清霜扫了眼刚黑下去的天色。

那宦官却道:“今日一天都没起来。”

她不禁紧张起来:“可是身体不适?你们请过太医了没有?”

“……臣晌午时进去看过一回,娘娘只说用不着,让臣不要多管闲事。”

顾清霜提步便往殿里去,入得寝殿,在黑灯瞎火里走向床榻的方向,隔着幔帐唤了两声:“娘娘?皇后娘娘?”

“谁啊……”床上的声音懒洋洋的,俄而自己反应过来,“贵妃?”

“宫人说娘娘一天都没起,可是身子不适?臣妾给娘娘传太医来?”

“胡说八道,早起还吃了面呢。”皇后翻了个身,终于坐起来。顾清霜想了想,转身到旁边的矮柜上寻了火折子燃灯,又折回来看她的气色。

气色倒是尚可,只是睡眼惺忪。

皇后咂一咂嘴:“大过年的,最适合睡觉了,你们一个两个瞎紧张什么。”

“真没事?”顾清霜打量着她,略作沉吟,又问,“媚才人没欺负娘娘?”

皇帝近几年在男女之事上愈发无力,后宫的新宠少了。但媚才人是乐姬出身,弹得一手好琵琶,皇帝便爱听她的曲儿。

她得了宠,不免嚣张几分,腊八时赶上太后召皇后前去,二人在宫道上碰面,媚才人便出言不逊。顾清霜闻讯就罚了她,她近些日子都很安静,按理说也不会跑来招惹皇后。

可除了她,顾清霜一时也想不到别人了。

“……你不提我都忘了这号人了。”皇后浑不在意地抿抿唇,就又咣叽一头栽了回去,躺成了个毫不文雅的“大”字,“真没事,就睡个懒觉,明天保准早早起床,行吧?”

行吧。

顾清霜姑且信了她,坐到床边:“今日来是想告诉娘娘,娘娘快熬出头了。”

“真的?!”皇后惊坐起身,看着她,满目诧异。

这几年她虽被困在这里,大事小情却也都知道一些。其中最紧要的,便是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

可眼下顾清霜来与她说她快熬出头了……

皇后还是甚感意外。因为从先前的传言来看,皇帝病得应也没有那么严重,离驾崩可还远着呢。

顾清霜垂眸,平淡地点一点头:“我与皇上最是亲近,他的情形我最清楚。这几年,他的病症越来越多,太医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今日又说起时常头疼……我看怕是不妥。”

“就这样?”皇后听她所言,蹙起眉来。

头疼罢了,听起来也不是多么严重的病症。皇帝这几年的病症,没有哪一样听着像是能迅速殒命的。

脑海中忽而冒出一种恐怖的猜测,皇后呼吸一凝,小心翼翼地打量起了顾清霜:“贵妃。”

“嗯?”

“你该不会是想……”皇后的目光在她面上划着,又划一划窗外。

趁他病,要他命?!

“娘娘瞎想什么呢。”顾清霜嗤笑,“臣妾怕娘娘日子难过,才来知会娘娘一声,倒惹得娘娘乱想这些。”

“……真的?”皇后仍有疑色,顾清霜刚要再做辩解,外头有宦官进了屋来,躬一躬身:“贵妃娘娘。”

二人都止了音,顾清霜侧首,那宦官道:“皇上传您去紫宸殿一趟。”

“现在?”顾清霜浅怔,见那宦官颔首,就起了身。

她提步往外走,皇后忽而叫住她:“贵妃。”

她止步,一时直后悔方才拿那种话来宽慰皇后。她知晓皇后现下靠着她活命,纵有疑心应也不会卖了她,但皇后素日心善,若说点什么规劝的话,听得也烦。

却听皇后只说:“你多加小心。”

顾清霜回过头看她,皇后低了低眼,没再说什么。

几年了,她再与这位贵妃想法相左也该认清了,自己是劝不住她的。

宫里许多事都是这样,让她觉得不痛快、觉得别扭、觉得无力。

但或许是日子久了,她也已没了多少挣扎的心思,只越发迫切地觉得若能离开便好。

若能离开,她或许还能找回从前那个自己。

离了栖凤宫,顾清霜赶至紫宸殿时,皇帝正立在殿门外等他。他身子日渐不济,太医千叮咛万嘱咐过不能受风,宫人们也都时时小心。

现下这样,怕是宫人们都没能劝住。

顾清霜便急急地下了步辇,三步并作两步地赶过去,也不及见礼,握住他的手就要进殿:“皇上不该这样在外头吹着。”

“没事。”他哑笑,随着她一同入了殿去。到了内殿,她又忙着吩咐宫人上热茶来给他暖身。直待他将茶喝上,她才安心地坐到一旁。这戏做得久了,愈发自然了。

他抿着热茶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朝臣们希望朕尽快立储。”

顾清霜抬起头。

他没抬,继续缓缓说着:“朕一直没太理会,他们方才呈了联名的奏本上来。”说着拿起案头一本厚厚的奏章,口中禁不住地嗤笑,“百余人,要朕为江山社稷着想。”

说罢,他看向顾清霜:“你怎么想?”

顾清霜脸色不愉:“若他们是怕皇上的身子有什么闪失,依臣妾看大可不必。皇上这几年虽时有病痛,却都不重,‘顽疾’与‘恶疾’大有不同,诸位大人大可不必这般忧心。”

继而话锋一转:“但若只是寻常虑及社稷安稳,立储之事也非不可提及。”她说着起身,深福下去,“本朝凡有嫡子,立储都早。如今予曜也已六岁,该是能入主东宫的时候了。不为别的,只为能堂堂正正地挑个太傅教导他,也不宜耽搁太久。这与皇上的身子如何都不相干,大人们心急,也未必就是有别的念头,只是觉得该当如此罢了。”

她这话说得分毫不虚。予曜确是到可以立储的年纪了,只是皇帝近几年身子不济,对生死恐惧,对立储之事也连带着避了起来。

朝臣们的着急,自然是与圣体欠妥多少有关的,但她私心里揣摩着,那些人精断不可能将这话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她便也不妨顺着 他们的话来讲,大大方方地拿规矩说事。

言毕,上头安静良久,终又闻皇帝说:“也是番道理。只是若立了予曜,朕便要放皇后出来……个中隐情,你该是听过一些。朕着实不想。”

顾清霜一怔,即道:“皇上不喜皇后娘娘,不去见便是了,还是储君的颜面要紧。”

“你这样想?”龙椅之上,皇帝难以察觉地轻笑了笑,又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朕倒有个别的想法,想与你打个商量。”

顾清霜的心弦莫名地紧绷起来,低了低头:“皇上请说。”

“皇后暴病而亡,朕立贵妃为继后。”他看着她,风清云淡的口气,“你不要忙着拒绝朕。你比皇后差在家世上,是坏事也是好事――朕若真有个什么闪失,朝臣们不必忌惮你母壮子弱。其他万般,朕更觉得你远比她适合执掌凤印;予曜亦由你抚养多年,不会不肯尊你为母后。”

第103章 立后立储

后位原就令人趋之若鹜, 他又言辞这般诚恳,顾清霜几欲心动,要应下来了。

沉下心神, 她还是摇了头:“臣妾与皇上相伴多年,若无立储之事, 臣妾也想登上后位, 与皇上当一场夫妻。可若要立储,臣妾便不能担这位子。皇上正值盛年,予曜还年幼,承继大统少说也还要二三十载。这条路于他而言是不好走的,立储的旨意挡不住兄弟相争的万般险恶。一旦争端四起, 臣妾孤身一人,必是护不住他。唯有皇后娘娘,背后有着施家做倚仗,才能保储君无虞, 国祚安稳。”

这话可谓滴水不漏。往私心说, 她想要后位只是为了与他做夫妻;往大局讲, 她为朝堂安稳, 更无心一争。

皇帝阖眸,面色有些疲惫:“你不要总想得那般好。朕如今常觉不支, 世事无常,总是说不好的。万一予曜过个一年半载就要继位,你比皇后让人放心。”

顾清霜低着头:“臣妾不懂朝堂之事, 只有些浅薄的思量, 皇上可否听臣妾一言?”

“说。”

“朝臣们觉得立臣妾为后, 可免母壮子弱之忧,臣妾倒觉得正因如此, 当今皇后才更堪为储君之母。”

“怎么说?”上头问得轻描淡写,但她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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