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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是我白月光 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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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她晃着双脚坐在一个秋千上,身处荒僻院落,落叶撒了满院,院门被铁锁紧紧关着,她仰头百无聊赖地望着天,却见姣月端着药碗走了出来。

姣月笑道:“公子,您不要在外面吹风了,还是进去坐的好。”

眼前的姣月,像她记忆中十六岁的模样,却又截然不同。

十六岁的姣月是个小姑娘,性子怯懦却善良,眼前的女子温柔沉稳,带着时光沉淀下的淡然。

她唤她“公子”,而不是“陛下”。

见商姒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瞧,姣月微微一笑,将碗放到她跟前的石桌上,柔声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今日老盯着奴婢发愣,奴婢是有什么不妥么?”

……

这场梦极短,商姒从一片混沌之中挣扎醒来的时候,又和很多次一样,仍旧是困于这四方宫殿之中。

她稍稍缓了口气,方才那梦并无甚独特,可细细一想,又有感觉有几分细思极恐。

很多奇怪的小细节,仿佛隐隐在暗示着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

商姒深吸一口冷气,勉强定了定神,才坐起身来,哑着嗓子唤道:“来人。”

姣月率先进来,看到她衣乱鬓散的模样,倒是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陛下。”

“帮我把衣裳穿好。”商姒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须臾。

“陛下,大将军方才吩咐过,让您先去沐浴。”姣月红着脸,有些迟疑地从袖中拿出药膏来,结结巴巴道:“……陛、陛下,您需要这个吗?这要是蓝衣送来的……”

姣月这副模样,与梦里截然不同,显然那梦也是无稽之谈了。

商姒先是安心,才将目光投注到那药膏上,皱了皱眉,拂袖道:“拿走。”

姣月连忙将药膏收回去,又站起来,要主动搀着商姒去浴池去,商姒赤脚踩在地砖上,双腿有些发软,却还是拒绝了姣月的搀扶——她本能地,不希望自己显得太过柔弱无力。

商姒走近浴池,很快将身子洗了干净,换上一身干净的天子玄袍,自己倒了一杯茶慢饮几口,再唤蓝衣进来,状似无意道:“迟陵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蓝衣答道:“迟将军去了廷尉府,挨了几板子后昏迷不醒,此刻已被抬回府邸了。”

商姒有些意外,“他当真是去领罚了?”

“他性子倔,但说到做到,向来如此。”蓝衣叹了一声,看商姒神情,便问道:“陛下于心不忍么?”

商姒偏过头去,“他僭越在先,饶是非恶意,这一顿也当让他长长记性,想必世子也是如此以为的。”

蓝衣浅浅一笑,“是啊,只是这到底是世子的亲弟弟,以奴婢对殿下的了解,许不到天黑,便会亲自去探望一番。陛下也可以去看看,奴婢觉得,这或许是冰释前嫌的好机会。”

冰释前嫌?

商姒淡淡一笑,拂袖坐在了一边,懒洋洋地问道:“蓝衣,你可还记得朕昨日抹的活血化瘀的药?那药据说极为尊贵,可不要弄丢了。”

蓝衣立刻领会了其中意思,笑着应道:“奴婢已经收好了。”

第33章 薛翕

天黑之后,蓝衣便去找了君乙将军一趟。

她托君乙转告迟聿,说陛下还是想与小公子和好,迟聿也知这二人并无什么暗通款曲,从头至尾不过是那小子举止放肆,不将礼法放在前面,便也应允了。

彼时他正站在迟陵房门外,听着大夫说迟陵的伤势,原本想亲自进去看看这个弟弟,想了想,又拂袖而去,头也不回。

翌日早朝之后,商姒便堂而皇之地来瞧了迟陵。

与其如蓝衣所言是来讨好,不如更有三分看好戏的心思,商姒走下马车,迟陵府中的下人纷纷出来跪迎,商姒问道:“迟陵在哪?”

管家躬身道:“我家公子在卧房里歇着养伤,请陛下随老奴过来。”

商姒颔首,一路随着管家走近后院,来到一间雅致卧房外,管家便停了下来,商姒屏退众人,抓紧了袖中药瓶,推门进去。

屋中昏暗,床头点着一盏油灯,隐隐可见一人伏在榻上,长发不束,锦衾半遮,一动不动。

听见木门开阖的声音,少年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不是说了不要进来烦我吗?”

商姒笑道:“将军这么大的脾气。”

少年身子一僵,猛地转头,便对上她盈着笑意的眸光。

迟陵大怒道:“你来做什么?”

商姒笑道:“朕过来看看,将军伤得如何,毕竟是将军是一员猛将,又是子承的一母同胞,朕怎么忍心不闻不问呢?”她在迟陵身边坐下,慢慢拢起袖子,露出一对雪白的柔荑,右手握着洁白的瓷瓶,衬得五指干净纤细,指甲粉嫩。

迟陵扫了一眼她的手,又撇过头去,闷声道:“你以为这样,我便能与你冰释前嫌?”

“将军不接受我,无非是觉得我居心叵测,觉得我在你哥哥心中过于重要,怕将来我蛊惑他,或者影响他的志向,而我重新为帝,正是坐实了你的揣测。”商姒缓声道:“可我若说,我并不打算做皇帝呢?”

迟陵心念微动,不信地挑眉,“不打算?”

“信不信在你。”

商姒瞧迟陵脸色并不苍白,想必这少年身体底子好,哪怕挨了打,也恢复得很快,就又与他坐得近了些,耐心地和他打算盘,“你这般不待见我,又有什么用呢?你想想,横竖你嫂嫂都是我了,我跑不掉,你也拆不开,既然如此,何必互相为难呢?你也不想因为我,与你二哥关系生疏起来罢?不如我们好好相处,互相理解……”

少年病恹恹的,将脑袋埋进枕头里,不理她。

商姒柔声诱哄:“之前是我不对,我不应该仗着你哥哥的纵容,便故意与你作对,可你想啊,你我之间的旧忿若是从此一笔勾销,岂不是少了许多麻烦?我现在毕竟还是天子,你若是对我不敬,还想挨罚么?”

“花言巧语。”

“我是诚心的。”

迟陵冷哼一声。

商姒无奈,把瓷瓶放到床榻边的桌面上,“这药甚为稀少,在活血化瘀上有奇效,我之前遇袭,抹了不过一日便好了许多,我把它放在桌上,你……你记得自己上药,记得我今日的话,我不欲与你作对。”

少年头也不抬,仍旧不理她。

商姒最后道了一句“好好上药”,便推门出去了。

房门阖上的声音轻轻一响,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迟陵趴了许久,才抬头看了看床头的瓷瓶,又转头扫了一眼紧闭的门,不屑地冷笑一声。

屁.股还是火辣辣地疼。

……

商姒出来之后,还未出府回宫,刚刚跨出花园的拱门,便看见另一个方向,薛翕跟在下人身后往迟陵卧房走去,这才想起薛翕早就投靠了迟陵。

她不禁冷笑一声。

跟在身后的蓝衣诧异道:“陛下笑什么?”

“你看那人,名唤薛翕,曾经是我身边的一条狗,后来是王赟的狗,到如今,又成了迟陵的狗,你说可不可笑?”商姒吩咐道:“去,把他叫来,朕要问他话。”

蓝衣迟疑了一下,便亲自去了。

薛翕正想着迟陵的事情,他原以为这位四公子足够依附,可曾想,为了商姒,世子居然连这个亲弟弟都能揍,那么以他曾经与商姒的恩怨,将来商姒若在世子身边吹吹枕边风,他岂不是连命都得交代出去?

万万不可,还需好好谋划,看看是继续为迟陵效忠,还是另找靠山。

正在沉思见,迎面却见一衣着非比寻常的女子走了来,不像贵人,亦不像普通的奴仆,那女子见了他略一福身,道:“薛大人,陛下有请。”

薛翕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谁?”

蓝衣微微一笑,“陛下正在这里,请薛大人前往谈话。”

薛翕心底一沉。

商姒如今非比寻常,曾经有一个将她万般折辱的王赟,故而他与她交恶也毫无畏惧,可如今……她非但摆脱了王赟,又与迟聿是那般亲近……

薛翕觉得,此去可能凶多吉少。

他转头,吩咐小厮道:“你去告知一下将军,便说陛下传召,下官稍后再去探望,让将军稍等片刻。”说完,他对蓝衣笑道:“烦请姑娘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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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姒就近坐在了迟府的凉亭中。

蓝衣带着薛翕走过了回廊,便在亭外驻足,示意薛翕进去。

薛翕展目望去,见满池湖水波光粼粼,天朗气清,清风拂动湖边柳条,凉亭中坐着一个人,玄袍玉冠,背影纤细,广袖沿着石桌淡淡拂落,上面的金丝银线反射着耀目阳光,昭示了这人的高高在上。

天潢贵胄,高不可攀。

薛翕慢慢上前,抬手道:“臣参见陛——”

他的话忽然止住了。

他对上商姒忽然转过来的一双冷冷的眸子。

她的眸子极为漂亮,薛翕一直都记得,当年瘦小的少年也是这般望着他,眼神清澈,眸子湿漉.漉的,像小鹿,令他忍不住幻想,这样单纯的眼神,若是摧毁了当是如何模样。

就是眼前这副模样。

薛翕从前不将她放在眼里,如今在忽然意识到,当初被他肆意欺负的小皇帝,如今早已经长大了。

她当初不过是被迫隐忍,收敛了锋芒,可宿敌一旦死去,她便能瞬间展翅,遮天蔽日。

商姒几乎用一种极致厌恶的眼神,冷冷地望着薛翕。

猛地将手中茶杯放下,她冷淡的嗓音响起,“朕今日来探望迟将军,委实没想到这么巧,薛爱卿也这般记挂着迟将军的身子?”

薛翕立刻回神,抬手道:“臣……迟将军毕竟是重臣,而今战事未止,臣自然担心他安慰,若大晔因此少了一员猛将,岂不是损失?”

商姒意味深长道:“哦,想不到薛卿如此忧国忧民,朕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

薛翕额上渗了些冷汗,道:“陛下日理万机,注意不到臣也是自然。”

“薛翕。”商姒的声音蓦地冷了下去,“你也不必给朕装样子了,你是什么人,以为朕还不知道吗?”

薛翕心底突地一跳。

情势如此,他连忙下拜示弱,“臣惶恐。”

“呵。”

商姒慢慢起身,薛翕的眼前,出现一双云纹黑底长靴。

她慢慢蹲下,衣袂上淡淡的龙涎香落下。

“朕和你的旧忿还没完。”商姒慢慢道:“当初你是怎么折辱朕的,可还记得?”

薛翕自然记得。

他和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当初她如此单纯,十一二岁的女孩儿,被迫坐在高处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他们或冷酷,或殷勤,却无一人是真心的,等到他们都离开了,她便蜷缩在宫殿的角落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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