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纵死犹闻将骨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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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宝扁着嘴巴，倔强的不肯开口，他只是外貌维持了人族幼崽的形态，并非真的心智不全。
北辰烬如今用活生生的人命，煅出了一条联通魔界与天启的浮木桥梁。
小宝知道他们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染拂语想找借口支走他，不想让他搅合进这场血雨腥风当中来。
见小宝一直低垂着头不说话，长睫毛在眼睑处打下一片阴影，染拂语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得弹了他的额头一下，轻声催促道，“儿子？”
“我不要！”小宝突然抬头大喊，“凭什么你都能留下来，我却不能？！”
染拂语：“……？”
“你死了我就没有娘亲了，”小宝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泪花，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来，“没有娘亲了，我就又变成一个人了，那只青鸾幼崽会杀了我的，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北辰渊：“……？”
戮血混沌庞大黏腻的漆黑身躯不断向涅槃之海下沉没，死气海的泄露已经迫在眉睫。
“小宝，”染拂语蹲下身，认真的平视他，“如果你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我现在会直接让北辰或者在这里的随便一个人打晕你，然后扛着你回到平都，远离涅槃之海，待到你醒来，无论你是哭是闹，都无济于事了。”
“但我现在没有这么做，”染拂语温柔凝视着他，“缘分一场，我不会让你留下这种遗憾，所以现在，我在征求你的意见，我在跟你商量并且尊重你的选择，可是，首先，你必须清楚一件事——”
“我今日在此，即便重伤濒死，只要还剩下一口气，就绝不会魂飞魄散，我只会陷入无尽黑暗之中沉睡，而非真正死去，你是开了灵智的天生灵物，你的寿命绵长看不到尽头，只要你没有忘记我，只要你还想见我，我们就终有一日还会再次相见。”
“但你不一样，小宝，你身怀奢比尸王半魂，奢比尸王在距离成佛临门一脚之时殒灭，所以，本质上，他是魔。”
“儿子，你没有迦叶的佛光护体，万一真出了什么差池，你跌落涅槃之海，海水瞬间就会将你的神魂腐蚀灼烧的千疮百孔，你明白吗？这不是你修为比我高就可以留在这里的。”
“若是你当真因为今日之战有个什么好歹，我发誓我会倾尽毕生之力、竭尽所能报复所有今日参战的魔族，到那时，我遇到的危险只会更多，小宝，你希望这样吗？”
圣墟恨透了魔族，人族同样恨透了魔族。
自打从奢比尸村回来后，染拂语从未对小宝半魔的身份表现过任何异样，甚至会刻意避开这个话题。
但那不代表，小宝身上的半缕魔魂就不存在了。
染拂语第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如此直白毫无遮掩的捅破这件事，但意外的是，所有人的反应都很平静。
“道理都讲完了，那么，现在，儿子，你做决定吧。”
“你是想要留在这里，陪着为娘背水一战，还是……”
“回到平都，跟崽崽胖胖待在一处，静待——故人归？”
时间紧迫，小宝猛的抽噎一下，乌溜溜的瞳仁定定地瞧着染拂语的双眼，仿佛是要最终确认什么，“你……真的不会死吗？你发誓，你今日若是撒谎骗我，你就……”
就了半天，小宝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但，这已经代表了他的选择。
染拂语欣慰一笑，在他的额头上轻柔的亲了亲，“我就踹了北辰，然后让你亲自挑选一个你满意的后爹。”
………………
从高处看，涅槃之海其实很漂亮，尤其是在黄昏日落。
淡红色的海面镀上一层金灿灿的霞光，波光粼粼，平沙浩浩。
没有青天碧海的澄澈明净，却有种灯火万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的璀璨。
但现如今，涅槃之海原本干净无波的海面上入目皆是触目惊心的殷红，毛骨悚然的死气海和那其中漂浮着的血肉模糊的尸体，瞬间将这里变成了地狱血泊。
“那是……帝君？！参见帝君！”
“参见帝君！”
“帝君怎么会在这里？从……戮血混沌肚子里出来的？”
“众将听令！”
北辰渊欣长修冷的身形飞至半空，棱角分明的侧颜俊美异常，深邃的眼眸在夕阳金光的映衬下睥睨众生万物——
“吾等因人族的信仰而降生于世，为守护人族而征战至今。眼下，人族覆灭危难在即，拿起你们手中的剑戟，披上你们的铠甲，随本尊在此一同迎战魔族！”
“死守不退半步！”
“纵死犹闻将骨魂！”
海平面上，圣墟神将肃容而立，整装待发，他们昂首仰望着心中的信仰，热血澎湃。
金鼓齐鸣万众吼。
“死守不退！！！死守不退！！！死守不退！！！”
………………
“骄傲吗？”帝衡不知何时走到染拂语身侧，顺着她的视线仰望神祇，“那是你亲自选定的人。”
“当然，”染拂语的视线一刻也舍不得从那比骄阳还要耀眼夺目的男人身上移开，她淡淡道，“他生来便该如此。”
北辰渊整个人的丰神俊朗中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镶碧鎏金冠高束发顶，蓝丝腾云祥纹锦带束于腰间，清雅出尘，高不可攀——
那才是他本该有的样子。
“我要让他永远这般耀眼，我要让他实现自己所有的抱负，我要让后世万代不敢轻易评判他的功绩，我要让史书都不能轻笔贬低他哪怕半个字，我要让他——”
“圣韬万古！”
圣墟、人族……
全天下都在依赖北辰渊，指望北辰渊，他们不知道北辰渊肩上的千斤担究竟有多重，他们只懂得将他奉若神明，高高的捧到神坛上，然后再化身成负担吸附在他的身上，肆无忌惮的向他索取，压榨他的最后一丝生命。
只有染拂语不会。
染拂语也要让他永远高居神殿，鞋底不染纤尘，但染拂语与他们不同。
她会替他分担所有，她会接过他肩上的重担，陪着他栉风沐雨，筚路蓝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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