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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上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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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监闻言,也没为难他,端着汤药便进了小黑屋。

木门阖上之际,药童看见屋内案桌上坐着一名相貌秀丽,略带傻气的小姑娘,他正欲探头细看,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嘈杂恐慌的声音,“太子,不可,不可啊!”

木门‘嘭’的一声阖上,他随着声音回头望去,只见一名着绀青色衣袍的少年坐在远方围墙之上,他背对着众人身子摇摇晃晃,似乎一不小心便要坠落下去。

一群宫人皆跪俯在地,嘴里不住的囔囔着。

“太子小心,奴才上来接你。”

“太子不可啊,皇上下令命你禁足三月,你可不能一天都没呆满就跑出去了,可莫要再惹怒圣上了。”

这情景着实有些好笑,药童不自觉的笑出声来,却只见少年回转过身来,一双细长的腿在院墙上微微晃动着,冷声道:“我人在东宫,脚又没落地,怎的就是违抗父皇命令了?一群没出息的东西,整日就知道哭天抢地的。”

少年训斥完似乎也觉得天色暗沉,没什么可瞧的,双手撑着围墙轻巧的落了地。

他一落地,便被宫人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

这还是个半大小子,毛都没长齐,怎的皇后便如此忌惮他身边的小姑娘了?

药童想不通其中道理,但见少年朝他的方向走来,因着做了亏心事,赶忙低头离去。

屋内

古旭一股脑将药全部灌入腹中,曹方捏着手中的蜜饯呆滞的站着,末了,方才上前问道:“要…要吃甜的吗?”

甜的?

自是要吃的!

古旭取过他手中蜜饯,像兔子啃萝卜似的一点点咬着,忽然门被人从外间踹开,陆盛迎着灯火立在门前,他巡视一番屋内情形,也不进屋,只是挑着眉头朝曹方冷声道:“你这一整日陪着这傻子,怕不是忘了你是谁的人罢!”

曹方闻言,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这太子说话着实夸张,他在这屋中待了一刻不到,怎的在太子嘴中就是一整日了?

他不敢开口解释,一旁的古旭却一边舔着嘴角的蜜饯沫一边替他开脱,“他没有一直陪着我啊。”

“我问你了吗?”

陆盛不讲理来,连曹方这般没眼力见的都知晓躲到一边去,就古旭这个傻子一股脑的朝前撞去。

“他才来一会。”

陆盛:“.……..”

“今日他还陪你去了书房上课。”

傻子一个!

陆盛嫌弃的收回目光,伸手招呼曹方出门。

曹方迅速起身离开,方一踏出小黑屋,便被陆盛扯着领口攥进寝殿,他一路担惊受怕,直到陆盛从博古架上取出一把长剑,刀鞘离去,剑身泛出寒凉的光刺的他眼睛生痛,他才一咕噜跌跪在地。

“太子,饶命啊!”

“饶命啊!”

陆盛并未理会曹方的哭天抢地,他爱怜的摸着锋利的剑身,赞叹道:“这是一把好剑!”

曹方哭的鼻涕都快流出来了,闻言立时禁声,胆战心惊的抬头偷看陆盛神色。

他方一抬头,那把长剑便被陆盛扔到他的怀中。稀里糊涂的将长剑抱住,他迟疑的问道:“太子…是打算将这剑送给奴才吗?”

陆盛斜眼,眉头紧紧皱着。

曹方自知说错话了,立刻垂头默默无语,这时,只听陆盛冷哼了一声,道:“我出不了东宫,你帮我寻一个人来。”

第十四章

曹方一大早便出了东宫,他人虽不机灵,但以往在浣衣局给许多贵人送过衣物,对宫中路线也算熟识,照着以往的记忆寻到侍卫休整的院落,季临渊正在当差未归,他只好死皮赖脸的待在他的房间,直等到末时三刻,他方才回来休息。

房内很是暖和,直到门被季临渊推开,春日的冷风灌进来,他不甚自在的拢了拢袖口,快步上前,道:“季临渊吗?”

季临渊奇怪的看着他,眉头突然死死皱了起来,警觉道:“公公是谁?怎的在小的房间?”

“奴才是太子身边内侍曹方,这次是带了太子的话前来寻你。”

季临渊不自觉的后退半步,“太子找我何事?”

曹方呵呵笑了一声,挠挠脑袋道:“太子说,他要找你算账!让你去东宫南侧院墙找他。”

季临渊沉默下来。

曹方也察觉两人间气氛尴尬,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季大人还是去一趟吧,太子等着你呢?”

等着同你算账!

曹方走后,季临渊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有同僚上前敲他的门寻他出来玩乐,他闷头拒绝,随后仰身倒在床上,扯过棉被将自己整个盖住。

曹方回道东宫时,看见太子依旧坐在南侧的围墙上,围墙下方,跪倒大片宫人。围墙外,立着一个纸糊的假人。

陆盛手执弓箭,半眯着眼睛,沉默的拉弓射箭,他学业不怎么样,箭术却是极好,一射一个准,那纸糊的假人,此时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了。

曹方缩着脖子走上前去,陆盛收回弓箭,转头问道:“怎么样?他何时过来。”

“他没回奴才。”

陆盛不以为意,转了转手中弓箭,一拉弓弦,一只利箭瞬时落在曹方脚尖处,“他不回你,那你每日去寻他一趟,直到他回你话为之。”

曹方咽了咽口水,乖巧的点头应了一声。

陆盛从围墙上跳下来,走近曹方弯身将射入地上的箭拔了出来,忽然一股尿骚味涌入鼻息,他抬头怪异的看了眼身体僵硬的曹方,正想说话,忽然瞧见古旭从后方慢腾腾走了过来。

东宫尽是些不成器的东西!他嫌弃的移开目光,在宫人的簇拥下回道自己寝殿。

曹方身子依旧僵硬着,两条干瘦的腿却不停的左右抖动,古旭伸手扯了扯他腰带,唤他,“曹方?”

见他未应答,她绕至他身前蹲下,瞧着他垂下的面孔,“曹方………”

这时,她闻着一股淡淡的尿骚味,于是起身拍了拍他微驼的背部,脆生生道:“曹方,你尿裤子了,要回房换新裤子。”

曹方惊醒过来,一把捂住她的嘴,左右警惕的看了看,小声道:“别说话,要不让其它人听见了。”

古旭一路陪着他回屋换上干净的裤子,因着她的小黑屋着实简陋,便有些艳羡的瞧着这间宽敞明亮的住所。

曹方蹲在地上闷头在铁盆中洗裤子,一边洗一边掉泪珠子。

古旭走过去,再次轻轻拍了拍他躬着的背脊,“不要哭。”

不说还好,一说曹方便忍不住狂哭起来,末了,他抽抽搭搭的抱怨道:“太子实在太可怕了,我没准哪天就死在他手下了。”

古旭蹲着身子靠过去,疑惑道:“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曹方恨恨的嘟囔一声,朝古旭挪近了一点,低声道:“我给你说,要是太子当上了皇上,他一定是个暴君!到时候,咱大周就完蛋了。”

古旭不懂其中含义,只是安静的瞧着他。

曹方在古旭的目光中,忽然醒悟方才自己说了什么话,只觉得自己简直大逆不道人头不保。

他赶忙搓了搓自己的裤子,将古旭赶回小黑屋,关门闭窗熄灯,倒头睡下装缩头乌龟。

古旭被他赶出来,立在院落中心看向四周。

这一片是东宫太监的住所,此时大多数人已经睡下,只少数几间房屋亮着灯火,屋内不时传来太监们嬉笑的声音。与之相比,古旭的小黑屋便显得凄清寂寥,小黑屋在陆盛寝殿后侧的位置,她的小黑屋冷情,陆盛的寝殿也好不到那去!

她这般想着,忽然觉得安慰了许多,便高高兴兴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般过了半月,陆盛每日下课后都坐在南侧的院墙上射箭等季临渊,季临渊不来,他不急不恼,只苦了曹方来回奔波。

曹方在外奔波,古旭却安安生生的在房间里睡大觉,她因着身份特殊,太子与皇上只说让她待在东宫,却未有明确身份。因此宫人也不知如何称呼她,时间久了就随着小太监曹方一道叫她小旭。

古旭被宫人称为‘小’旭,实则半月下来她在东宫好吃好喝的待着又整日喝那些温补的药材,整个人迅速胖了一圈,和小着实是沾不上边的。

………

夏至,孟泽言来探望陆盛,此时距陆盛禁足东宫已过去一月有余。

说是来探望陆盛,但进入东宫后他将整个宫殿巡视一番,像是在视察自己的领地,而后方才摇着一把精致的折扇风度翩翩的踏入陆盛寝殿所在院落。

彼时古旭正蹲在那颗小树苗前安静的看着树叶与地上寻食的蚂蚁,从后方看去,只见着她缩成一团的圆滚滚的背影。

近段时日,她横向发展太过迅速,像是一头正处于发育高峰期的熊。

那颗小树苗长在她弟弟坟上,她便日日守着,时常能安安静静的坐一整天。陆盛每次从寝殿去至书房的路上都能瞧见她,回来时,她依旧守在那颗树前。

陆盛只觉她在消磨时光,但于一个傻子而言,时光是不存在的。

所有人都在时光的催促下奔波成长,只她一人留在原地。

孟泽言踏入正院,没注意盘腿坐在花园中的古旭,他见着立在窗前的陆盛便一把打开折扇,十分悠闲的扇了扇,仰着下颌道:“小侄子,许久不见啊!”

陆盛立在窗前,抱着双臂冷冷的盯着他,“这才夏至你就用起你的破扇子了。”

孟泽言用指尖勾着扇柄转了转,倨傲道:“我这扇子若是破扇子,那这天下便没有一把好扇子了。若说起来,你这东宫也寻不来比这更好的扇子,这上面可题着唐仁的绝诗呢。”

说到这,孟泽言笑了起来,挑眉道:“这可算是真正的绝诗,病床上写的,写玩没多久人就去了。”

陆盛听了,戏谑道:“你对死人的东西到很是上心,你这般莫不是一直盼着外公去世罢,这样你正好将所有东西全揽你怀里了。”

陆盛出口便没有一句好话,孟泽言闻言收了折扇,皮笑肉不笑道:“我是我爹的独苗,不管他在不在,他的东西都是我的。你就不一定了,你能当上太子还多亏我家呢?可要谢谢我爹。”

说完,孟泽言下颌一昂,露出消尖的下颌与白皙修长的脖颈。

陆盛瞧着孟泽言与皇后如出一辙的尖下巴,想着他是当太子又不是当皇上,有什么可谢的。

这时,古旭见快到用膳的时辰了,便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从树荫中钻出来时,那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孟泽言一跳。

孟泽言见东宫不知何时多了个这么不懂事的胖宫人,气的一哆嗦,指着古旭道:“大胆小人,竟敢偷听本公子说话。”

他扇尖都快戳上古旭肉呼呼的脸蛋了,古旭依旧抿着唇瓣傻愣的站着。须臾,想起宫人交代的事宜,便隔着窗户朝陆盛躬身行了一礼,随即转身走了。

一直以来,古旭都被宫人拉着教导宫中礼仪,其中最主要的便是对待太子时的行事准则。因此,她此时便也只记挂着朝陆盛行礼,将堂堂孟家独子给撂在一旁。

孟泽言见她如此不懂礼数,气的上前拎着她衣襟伸手便要打她,陆盛隔着窗户凉凉道,“她是个傻子,脑子不好,你要同她计较吗?”

闻言,孟泽言仔细打量了古旭一番,见她傻愣愣的,自己那手已然快要扇到她脸上了,她仍旧毫无惧色,想必确实脑子不太好,便收了手不在同她计较,只是他脾气不好,忍不住冷冷刺了陆盛几句。

“你这东宫是愈发不济,怎的收了这傻子在身边,是缺人伺候吗,要不要我从孟府弄几个人来东宫?”

陆盛手里轻轻摩挲着曹方新近寻来的一块羊脂白玉,并不理会孟泽言的胡说八道。他虽许久未出东宫,没有见着新面孔,但此时见了孟泽言还不如不见。

孟泽言真是连傻子古旭都不如,烦人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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