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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上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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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今在高位,早已不若当年那般死板不通人情。

李成年道谢后正待携古旭离开,却撞见交接完事情,一道走出的麻世金及赵从安两人。

两人一见此番情形便知晓是发生何事,今日事出匆忙,御林军只来得及盘问参与狩猎的各家侍卫,对不通武艺的宫人却是有所松懈。

李成年是东宫的人,身份敏感,赵从安立刻上前,呵斥道:“今日令你们候于太医院内,皇子们及各家少爷亦未离开,如今你二人这鬼祟行径却是如何解释?”

季临渊因避嫌并未多言,到是麻世金快步上前,笑着道:“赵将军,无妨,无妨。这宫女我知晓的,是个傻子,不知事的,想必今日这情景是将她吓着了,李公公方才带其离去。”

他此番行径,却是愈发让赵从安不喜。

赵从安看向季临渊与麻世金,警示道:“我赵家为圣上守住边塞,宫中你二人便是圣上左右手,如今却对东宫相帮起来。”

“这御林军到底是归属于太子还是献文帝的?麻统领,如今势态敏感,还望你知晓避嫌。”

他这番话噎的本便不善言辞的麻世金脸色难堪,季临渊却是稍好一些,神态平和道:“方才一时心软,见这宫女痴傻,便放她回去,如今方觉不妥,自是不该?”

“痴傻?”

赵从安处事严谨,如今御林军正副统领又齐齐袒护一名宫女,心中立刻警惕起来,便打算盘问一番,要探探这宫女是否真如二人口中是个不知事的。

他上前一步,立于古旭跟前,多年的从军生涯打造出的健硕体型逼迫意味十足,“你……”

一句完整的话还未落下,古旭却是立刻转身朝回走去。

她虽不知事,但此时也是知晓这些人是不让她离开的,她回去便是。她此时,总想去瞧瞧陆盛,他一人孤立站着,不与其他人聚在一处,像是又被欺负了。

赵从安看着女子朝回跑去的背影,眉头轻轻皱了起来,这女子,竟是如此不知礼仪!

李成年见此,只好躬身朝三人告别,朝原路返回。

太医院内,曹方见古旭返回,眼睛一亮,打趣道:“你怎么又回来了?刚才可是扔下我一个人跑了的。”

李成年沉着一张脸跟在古旭身后,见此低声道:“曹方,你莫要再多说什么了。”

如今,这场中众人皆是盯着东宫之人的一举一动,连古旭这个傻子都发觉有异,安静下来,他却一味嘟囔着。

曹方被李成年训斥,有些不好意思的回转头去。

他如今被困在这太医院,也是过于紧张,总想同人说说话吧了。

他伸手悄悄扯了扯古旭衣角,古旭未有回应,只是专注的盯着前方,他抬头看去,见自家太子正同孟泽言聚在一处。

孟泽言神色难看,一张脸死死绷着,盯着陆盛,似是恨不得将其宰杀。

不多时,主殿大门被左右太监打开,献文帝着一身明黄朝服步出门外,朝场中众人巡视而来。

众人齐齐跪下行礼,高呼万岁。

献文帝未令众人起身,便有年幼按捺不住的皇子抬头问道:“父皇,不知靖王如今伤势如何,儿臣很是担忧。”

他一问,场中便接连不断的传来询问声,皆真情实意的透出担忧之色。

大周别的不说,子嗣却是不愁的。

见献文帝并未答话,场中在一阵微弱的喧嚣声后再次回归死寂。

最先出口的皇子抬头看了眼献文帝神色,立刻吓的垂下头去,正忐忑不安之时,却猛然听见献文帝快步从台阶上走来的声音,随即一声轻响打破场中死寂。

陆盛被快速走近的献文帝亲自掌斥,力道之大,直将他脸朝侧方扇去。

跪于一旁的孟泽言本怒火烧心,对陆盛朝现场跑去一事多加责怪,见此却突然胆怯起来。

其余人亦不敢多看,皆静默无言,却都在垂下头的瞬间似有若无的朝陆盛看来。

躲于屋内的赵焕茹死死捏住手中锦帕,再不肯看下去,退后背对着窗外。

陈太医、药童及赵焕茹司琴方才一直避在房内,此时却也知晓不当出门,只安静候于房内,大气亦不敢出一个。

赵焕茹忍不住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幼时宴会上陆盛笑着递来糕点的情形,可随即那画面一转,变成了他被掌斥的情形。

古旭跪在地上安静的看着这一幕,神色突然无比柔软起来。

她想到幼时,陆盛也是这般跪在地上被献文帝掌斥,但他此时已不会像幼时那般大声哭叫。

仿佛这些年,不是他被打,就是别人打他。

古旭想,他一定被打的很疼………

陆盛狠狠擦去嘴角血沫,抬头凝视着献文帝,竟是在献文帝开口前,抢先质问道:“不知儿臣是犯了何事?竟惹的父皇亲自掌斥!”

他声音慷锵有力,年少的冲动血气尽数突显。

献文帝冷冷一笑,“你竟有胆问朕,靖王温和仁爱,作为兄长待弟弟们一向不薄,你身为太子却因嫉妒之心陷害于他,若不是朕上月调了些人手至靖王府,今日他或许便不能活着回来了。”

他此番话却是直接下了结论,众人大惊。

陆盛立刻质问道:“不知有何证据证明此事乃儿臣所为?儿臣知晓父皇向来便厌恶于我,亦不喜母后、孟家。但亦不能如此冤枉儿臣。”

献文帝想趁机废了他这个太子,不若他主动挑起端头,亦将皇室及孟家的矛头直接拎了出来。

他在赌,赌孟泽言此事并未暴露,赌献文帝此时还不敢朝孟家下手。

“儿臣虽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但亦不会犯下弑兄之事。空口无凭,父皇对我印象恶劣,竟是直接判了儿臣死刑。”

“父皇说儿臣对兄长起了嫉妒之心,这却又是何解?母妃逝去后,儿臣事事小心,知晓父皇不喜,平日只在文华殿及东宫往返。可饶是如此,却也无用。若真要说儿臣对兄长嫉妒,那便只有一个,便是儿臣羡慕兄长出身!”

陆盛垂头低笑,神情落寞道:“兄长乃父皇发妻所生,身后无外戚相助,儿臣身后却有孟家。幼时连孟泽言亦道儿臣这个太子是被孟家拱上去的,若没了孟家儿臣什么都不是!”

孟泽言闻言,眉头死死皱住,正巧撞上献文帝探寻来的视线便立马俯低了身子,心中却是恨不得将陆盛宰杀得了。

他如今只恨他家姐怎的只生了一个,若是再有个小的,由他来把控那该多好!

陆盛缓缓抬头朝献文帝看去,神情落寞却兀自倔强道:“儿臣自幼被封为太子,但这十多年来却未因这太子之位好受过一天。如今,儿臣亦知晓众人皆怀疑是我命人下手,可无凭无据,儿臣断然不肯受这冤枉。”

他低低冷笑道:“只道皇家薄情,但儿臣却愿反其道行之,兄长醒来后,儿臣必定将太子之位拱手让之,且会劝说外公同我助佑兄长。”

说到此处,他环视场中众人一圈,冷声道:“儿臣必定会护佑兄长牢牢守住这太子之位,莫要再让他人钻了空子,毕竟边塞战事紧张,朝堂内便更应团结。”

太子之位岂是说让便让!献文帝气怒道:“糊涂!你简直一派狂言。”

众人一时大惊,齐声道:“圣上息怒,圣上息怒。”

这时,陆盛却仍不知退让,只道:“那可有丝毫证据证明此事乃儿臣所为!”

他伸手戳着自己心窝子,起身一步步朝献文帝走去,恳切道:“父皇,儿臣痛心不已您可知晓!法制下定一人之罪尚需人证物证,不知可拿的出来!”

今日事发突然,献文帝亦只是想趁机打压,一时却也未将其准备妥善。此时,竟是被陆盛质问的哑口无言。

他不由的勃然大怒,再次伸手掌斥道,“荒唐,竟敢如此质问朕!”

陆盛咬紧牙关,掀衣再次朝地上重重跪下,“儿臣不敢,但身为大周太子,即便要废亦要废的明明白白。”

献文帝今日何曾提及废太子一事,只他一人将其挂在嘴中,不由得冷笑道:“你一口一个废太子,是真不想做了,还是在威胁朕!”

陆盛今日一番言行,他先是有几分触动,却也被他接下来不知退让的举动逼的怒火丛生。

他让他如此下不得台,竟是嚣张至此!

孟家!

献文帝缓缓闭眼,不若趁陆盛、孟泽言两人皆困于太医院,赵从安亦从边塞归来,直接与孟家摊牌。

废太子也不必等个三年了!

边塞战事虽紧,三年内却也不一定能平息,若是赌一把,先平定朝中内乱,再集中应付边塞战事………

他心中一番思索,却听陆盛决然否决道:“儿臣不想亦是不敢!”

献文帝一声冷笑,睁开眼来,待要看看这人要如何说下去。

陆盛与献文帝对视,平静道:“生来便是太子,居其位谋其政,本应一心为民,但儿臣身处东宫,即被父皇嫌恶,亦受孟家约束,朝中众臣不喜,宫中手足相轻,今日亦被众人怀疑。”

他停顿片刻,沉声道:“儿臣心伤不已,既不愿稀里糊涂被废,亦不想此时将太子之位拱手想让。”

前后言行不一,场中各皇子及伴读皆忍不住嬉笑出声。

陆盛冷冷环视众人一眼,神色淡漠却也坚硬,朗声道:“此时让位与兄长,只会让百姓道我心虚,如今,只愿请命去边塞一战,逃离这京都纷扰。若儿臣有幸活着,皆时将太子之位奉上方才显出诚意,亦证明儿臣辅佐兄长之心。若儿臣不幸战死沙场……”

他缓缓看向献文帝,苦笑一声道:“那时,儿臣却也是死的荣耀。”

“糊涂!”

献文帝冷笑,“你身为太子,岂可亲自征战,朕知晓你自幼便心思多,不想此时却也愈发圆滑。”

“儿臣并非虚言,在此前得知赵从安将军今日回京都开启征军之事,知晓按照祖制,太子不可轻易离开京都,亦怕父皇及百姓认为儿臣作戏将儿臣拦回去,已劳烦身在宫外的外公代儿臣前去,在征军簿下写下儿臣姓名。”

跪于一侧的孟泽言此时抬头诡异的看向他,这事他怎不知?

他暗自恨道,这陆盛作戏至如此,届时怕又要劳烦孟家军队护佑左右。

年逾六旬的权臣孟捷亲自到场写下太子姓名,如今陆盛又在众人前亲口承认,献文帝不用猜,也知晓此事应当已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了。

这招也真是高!

孟捷却也是个狠人,竟是应答下来。

他看向跪于地上的陆盛,轻声道:“你执意如此?”

陆盛叩首应道:“儿臣心意已决,只求父皇饶恕儿臣未提前告之之罪。”

他如此,献文帝却是要再如何讨伐?

第三十五章

献文帝离去后, 驻扎太医院的御林军便也一一撤去。

主殿内太医院使缓缓步出, 告之靖王如今已无性命之忧,众人便皆做了样子向前询问一番随后方才离去。

须臾, 场中便只得几人而已。

尤伯渠上前,看着一脸漠然的陆盛,沉声道:“边塞战事险恶, 还望太子多加保重。”

陆盛颔首应答。

因时势敏感, 尤伯渠亦不好同他太过亲密,以免献文帝伤及尤家,闲聊两句后便也告辞离去。

百里虞扬一直立在边角处并不显眼之地, 沉静的看着场中余下二人。孟泽言同陆盛相比,是不值一提的。但好在,他还有一个年老且偏爱他的父亲。

年幼时,百里虞扬十分崇敬权臣孟捷, 甚至一度希望孟捷取献文帝代之。但如今,百里虞扬缓缓摇头,孟捷为孟泽言拖累, 竟无力掣肘他言行,便已是担不起权臣一词。

但这于他而言, 却是十分有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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