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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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第一次在城内听到这样大的轰鸣声，这震动让整个围城都为之颤栗。
那天在北围边境的人回来同他们形容道，那堵几乎要与天同高的围墙，传来雷鸣般的巨响，高墙像是从中心裂开了一个缝，随着响声的加剧裂缝也随之变大。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围城大门开启，在那裂缝后是一片耀眼的白光，从那片白光中有一些人影在缓缓移动，向边境靠近，没过多久，裂缝又慢慢合上。
等城墙不再发出响声，他们才看向那一行人影。
那些人漫步向北围边境走来，其中有一女子身着一身白衣格外显眼。他们形容她仿佛从天堂落入地狱的天使，一时间让所有人忘乎所以，傻傻的看着那位偏偏女子在空无一物的沙尘上，泛起层层涟漪。
那迎风摆动的长发，那水波荡漾的双眸，从他们身边经过时，身上散发的香氛，让所有人无不被她的美艳外貌所折服。
而这一行人，本该从西部或者东部洞穴出来，可围外却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们，围城内的游戏规则，只能由他们来制定。
她因为连续下探西围洞穴体力严重透支，被锋齐遣送回东围，勒令她半个月后才能返程。她无所事事呆在东围，倒是让阿笑开心的很，无时无刻不陪在她身边。
当然，关于那女神的流言也传入东围，听到这样神乎其神的传闻，她和罗飒都露出了质疑的表情。但阿笑对这样的形容一点抗拒力都没有，就想动身去北围，亲眼看一看别人口中的绝色佳人。
阿笑和罗飒在她不断下探洞穴的这段日子，也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友，这会硬是拉着罗飒非要陪她一起去北围。罗飒拗不过她只好陪同，可结果却扑了个空，两人板着张臭脸回到东围。
晚上又被阿笑拉到陈伯餐馆觅食，陈伯在后厨忙的不可开交。自素姨走后，阿笑又回到陈伯食馆帮忙，现在她厨艺见长，既是大厨，又是跑堂。
她在后厨帮着陈伯打着下手，见门外急匆匆走过一群人，看样子似乎又出什么事。阿笑已跟到门外，她正纳闷，就听见刚进馆子的客人嘴里喃喃自语。
“太美了太美了。”
能让路人成群结队赶去观摩，难不成那女子来了东围？她心想。
她端着吃食从后厨出来，阿笑已退回到食馆，身边跟着一位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子，头上还裹着白色的纱巾。那一头浅棕色的长发，在白色纱巾里若隐若现。
阿笑热情的招待着，那女子一脸冷漠的环顾店内四周，眼神却如清泉般灵动，同发色一样浅棕色的睫毛，向上微卷。她的眸子透着点红，这么奇特的瞳色，让她半天都挪不开目光。
“你想吃点什么？…”
阿笑问了她好几遍，她都没有做声。
想来那些人形容的并没有错，就单单是这白皙的皮肤，围城里就没几个能与之媲美的。那女子寻了个位置坐下，门外时不时有人驻足观看，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并没在意。
“淑鹤，她真的好美。”
阿笑走到她跟前悄声说道。
“那你请她吃饭？”
她打趣的说。
“那不可能。”
阿笑看了一眼门外人。
“自然会有人为她买单。”
果然美人都是自带通行证。
她在后厨忙完正准备回门铺，就看到阿笑还没一会功夫就同那女子聊的眉飞色舞，她和阿笑说她先回门铺，阿笑热情的同她介绍这名女子，叫崔艳。
她们打了个照面，她察觉到崔艳身上那股不属于围城的气息，拒人以千里之外。但这股气质和某人挺像的，她心想。
她前脚刚离开，白皓严兆他们后脚就从巷口出现，拐进食馆。
回到门铺，罗飒难得自己一个人在搬货，见到她回来，一脸不开心的坐在货堆上。
“你怎么啦，严兆呢？”
“去见那女的了呗，那些臭男人，都走不动道！”
这也不见严兆的身影，难怪她不开心。她看着罗飒一脸醋意，偷笑着。
“这不是让他走动道了嘛，也难得让你清静一会。”
罗飒见她帮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可不是，我还要谢谢她了！”
听罗飒说着违心的话，她不由笑出声。
闹归闹，她心思还是放在洞穴上。前两天听严兆提了一嘴，她得知东围也发现两扇石门，到目前为止这是发现的第八个出口，东围三个，西围两个，北围三个。地下这错综复杂的隧道，部分是自然生成，剩下的就归结为城外的鬼斧神工了。但她一直纠结那次在地下看到那个巨大物体是什么，因为目前还没办法应对毒液的腐蚀，所以她到现在也没再进去过。
这大半年的时间，围城里的人力物力都着手于地下，地上就有些人开始躁动不安。罗飒说这段时间在公界，东西围突然冒出一些人，为了那点资源大打出手，严兆自然被白皓派去处理这些事，可没想到这火一下吹到北围，最后连三个区都不可避免的被牵扯。
罗飒同她说着这事，突然就卡壳。
“怎么了然后呢？”
她正听得兴起，见罗飒这表情就像吃瘪。
“你知道严兆回来和我说什么吗？”
罗飒哼哼地笑着。
“他和我说，本来三区都要打起来，突然那白衣女子就出现了，更神奇的是，这场争斗就因为她的出现，化解了。”
罗飒声情并茂，似乎自己就在现场。
“他还说，那女子仿佛从天而降，她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停了手上动作，都看向她，仿佛中邪了一样，最后竟然就握手言和了，你说搞不搞笑？”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听说的！”
阿笑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在一旁听了一会，突然插话把罗飒吓了一跳。
“这两天到食馆吃饭的人都在说这事，比严兆说的还邪乎！”
阿笑露出一脸不可思议。
“她是很美，但也不至于这么神话吧。”
“食馆没事了？”
她看着阿笑手里抱着一大包衣物，看样子是来找她们去泡澡的。
“诶，我问你，皓子是不是很久都没来找你了？”
阿笑一脸坏笑凑到她身边，硬挤着她坐在那张不大的椅子上。
“他本来也不怎么找我啊。”
她和白皓的关系一直不明不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崔艳，可跟白皓很熟络的样子呢。”
阿笑说完这话，她和罗飒都齐刷刷盯着她。
“看我干嘛？”
“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阿笑还是那个阿笑。
“担心什么？”
“白皓移情别恋啊！”
罗飒帮阿笑抢答，还一脸吃惊的看着她。
阿笑忍不住在一旁偷笑，她知道她根本不是担心这个。
“他俩压根就没有开始恋，何来的移情啊。”
“可不是嘛！”
严兆这会又从门口窜出。
“今天怎么了，一个个都往这跑。”
她奇了怪了，怎么说起这话题，几人就齐聚一堂。
严兆眯着眼睛看着她，呲了一声就坐到罗飒身边。
“崔艳到东围后，几乎——和皓子形影不离，别到时候真被言中，你哭都来不及。”
“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和他只是朋友，就算他和崔艳在一起，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见她一脸平静的说着这话，严兆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真不稀罕他啊，难不成，你喜欢以辰？？”
“瞎说什么…”
她紧张的看了眼身边的阿笑。
“他为救你落下这些个毛病，你不要告诉我你都不知道？”
“什么？”
她一头雾水。
“落下什么毛病？”
她转头问阿笑，阿笑低下头不说话，显然她早就知道。
“阿笑？！”
“他不让我说…”
阿笑一脸为难。
“我以为你自己会发现呢，谁知道你…”
“搞半天你不知道啊！”
严兆惊呼。
“你这女人好冷血啊！哪一次皓子不是刚听闻你一点不好的消息就飞奔去找你，那不管不顾的样，你怎么忍心把这么好的男人拱手相让啊！”
罗飒在一旁也频频点头。
“如果是这样，那他和崔艳在一起不是更好吗？”
被人这么数落，她心里也不痛快。
严兆一震，被气的接不上话。
几个人的气氛第一次变得那么尴尬，谁都不想再说一句。罗飒只好拉着愤愤不平的严兆先离开，留下阿笑陪她。
“淑鹤，我本不该说这些，但皓子这一路对你的用心我是看在眼里的…”
“他落下什么毛病？”
“咳疾，先前去洞穴救你时落下的，虽说也不是全因为你，但每逢变天都会咳上个一两天。陈伯为他调配了些药，但是毒雾你知道的，要想根治很难。”
犹豫了片刻，她站起身。
“他住哪？”
阿笑带她到他的住处，这里离她的住处其实只隔了一个土丘，如此近的距离，她却一次都没去过。
她跟在阿笑的身后，阿笑推开那扇沉重的石门，浓烈的草药气扑面而来。这气味，不正是他身上的青草香么，她还以为…
不大的房间，倒是干净整洁。桌上放着薰草灯，还有一碗还没喝完的药，架子上除了零散的东西，就是一些应急的药包，估计都是陈伯调配的。在架子的尽头有一本册子她看着眼熟，便从架子上取下。
阿笑同她一起坐在席地上，翻开册子第一页，书页上写着一行字：给我最亲爱的你们。
这字迹她俩再熟悉不过，是素姨的。
原来那天白皓送她回到门铺后会直接去找陈伯，是因为这本册子。
翻开第二页，那张画不再模糊不清，而画上那五个孩子天真烂漫的笑容，清晰的映入她和阿笑的眼中，边上有一排稚嫩的字体：彦伪小队成立第一天。
这本册子，是素姨在她们这个年纪的记事本。
她同阿笑一页一页的翻阅着，素姨将每一次具有意义的日子都记录在这册子里，渐渐的，她们发现了一个珍藏在素姨心底的秘密——
那个从一份浅浅的喜欢，到后来无可救药爱上的秘密。
素姨将自己对他所有真实情感，都记录在这册子这里，细到她同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无数点滴的过往，慢慢汇聚成这一本故事书，她视若珍宝般藏匿于心。
但突然一页的空白，从这之后就再无记录。这一页，只有发皱的纸张，和依稀的泪痕。
素姨同雉荷的那一晚，又一次浮现在她眼前…
这一次她仿佛就站在她们身边，看着眼前的这群禽兽般的男人对她们加以施暴，在素姨害怕的那一刻，她心里想的一定是他！她一定后悔自己没有亲口告诉他，自己的感受…
可下一刻雉荷却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她面前，那被刺穿胸口，那喷涌而出的鲜血，那张看向素姨的面孔，一定是带着满心的遗憾…
她的泪抑制不住的流淌。
“…爱情在围城里，是既珍贵又不可求的感情…”
素姨写在册子里的话在她眼前变得模糊。
阿笑并不知道这些过往，但这句话也同样触动她的内心。
她擦干泪，把册子放回原处。
“我们走吧。”
她和阿笑离开白皓的住处。
“阿笑，我是不是个很差劲的人。”
回去的路上，她边走边问。
阿笑叹了口气。
“感情方面，是的。”
“白皓对我这般好，可我一次都没有想走近他的世界。”
“…那你现在，心里更倾向谁？”
经历了这些，阿笑也不像当初那般非黑即白讨问个究竟。
“重要吗？”
“从前，我总想着自己，开心快活就好。素姨走后，我才知道原来自己能够如此开心快活，都是因为一直被他们呵护着。”
阿笑抬头看着天。
“现在的我，也想做那个守护他人的人，你也是我想守护的人，所以遵循你的内心就好，你开心快乐，我也会加倍感受到的。”
阿笑真的长大了，素姨一定会很欣慰的。
锋齐限定时日一过，她就着手出发去西围。出发前，她犹豫过要不要去找白皓，可思来想去，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随商队抵达西围边界，西围的边界处拉起一道警戒，大老远就看到锋齐那套标配的行装立在沙丘上，大伙也瞧见她如期而归，热情的同她打着招呼。
“老大，我按时归队了。”
她溜到锋齐身边打趣的说道。
“谁是你老大。”
他不耐烦的回她，便朝另一侧大步走去。
这段时间相处，她也发现锋齐着藏在帽檐下除了俊俏脸庞，还有害羞的灵魂。
锋齐同她说着他们已将地下洞穴通往城墙的通道找到，在西围也发现有几尊石雕的洞穴，他描述了那个地方，和之前她同白皓看到的洞穴石像类似。她问他是不是靠近洞穴就会触发机关，黏液滴落速度变快，他说是的，因为那时他们的防护服根本无法抵挡毒液侵蚀，无法走到洞穴另一侧，所以这件事一直搁浅。
“那现在防护服已经可以抵抗毒液了？”
“是，以辰有一支小队一直在着手研发各种装备，你不是知道吗？”
“我知道肯定没你多。”
他们望向公界，在公界中心模糊的人影聚集。
“真是一天都不消停，混乱一波又一波。”
锋齐拉上帽檐，准备出发。
“锋齐，我想下去看看。”
“我手上没有能抵御毒液的装备，你可别想。”
锋齐猛的回头。
“我知道，我就去试一试。”
“试什么试，你以为你是谁啊！”
锋齐冲她吼道。
她不高兴他这样说她，但好在这段时间也知道锋齐只是嘴坏，锋齐也知道只要她坚持，他根本拦不住，否则当初也不会勒令她回东围。
“你等着！”
他话刚说完就跨上“倏”往公界冲去，她身后冒出两个人看着她。
她隐约察觉不秒，果然还没半个时辰，锋齐就带着白皓出现在西围边界，连同白皓一起出现的还有崔艳。
果然是形影不离，她心想。
崔艳不再是一身白衣，而是换成同他们一样的衣服。
白皓从锋齐口中得知她决定要下探上次出事的洞穴，他就臭着张脸。
“你想好了？”
他走向她劈头盖脸就问道。
“白皓，你认识她？”
她正想回答，崔艳就已跟了上来。
“她是淑鹤。”
他背对着崔艳说道。
“崔艳，刚到围城不久。”
他不知道她们其实早见过。
“以辰并没有给我们最新的装备，东西围都没有能力接近那石像，如果你真要下去，就让以辰送一套装备给你，否则…”
这会她也没有听白皓在说什么，因为崔艳正盯着他们俩。
“…你怎么对她这么凶？”
崔艳打断他的话。
她看着白皓和崔艳，又看了眼事不关己跑老远的锋齐。
“好，我知道了，我会去找以辰要的。”
她看这气氛突然感觉自己很多余。
“我，去找锋齐。”
她居然觉得尴尬，也想逮着锋齐兴师问罪。
“找他做什么？”
他挡着她去路。
他这一挡把她整懵了，这会她不是得赶紧走吗。她看着他，还有他身后同样懵圈的崔艳。
“老大！”
她突然大声吼一声，把白皓和锋齐都吓了一跳，她径直绕过他朝锋齐走去。
追上锋齐，她本想抱怨，可突然的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锋齐瞟了她一眼。
“自作自受。”
锋齐丢下这句话就大步离开。
“你别跑！带我去北围！”
她忙追上他，软磨硬泡锋齐只好载她去北围。
刚到北围边界，锋齐就把她丢下一溜烟跑了。她也不知道以辰在不在主楼，可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机械轰鸣声。
白皓居然载着崔艳也来北围！这下真把她整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