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海的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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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波光粼粼的……海洋。魏烈拓脑海中刹那间闪过若干词汇，但最终，他选择了最为陌生的那一个形容来描述眼前景象。
墙的背后，是一片近乎与高墙齐平的海面。它蔚蓝无边，波光粼粼，拍打出一阵阵哗啦声音，微风习习，空旷怡人。
“这里是……”
魏烈拓缓缓回头，看见身后数千米高的悬崖，城市化作远景。他眨眼间登上了墙头，预料中的阻止并未出现，好像先前的警告只是自己不稳定的精神萌生出的幻觉。
“你既然想要看见墙后景物，那就让你看吧。反正千百年皆是如此，也没什么好看的。”
可就在魏烈拓呆愣时，一名女性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她坐在墙边，双足捣弄着海面：“然后你会明白。与日出之地为敌的惩罚，就是知晓真相。”
碧波荡漾的海面绵延至视线尽头。魏烈拓看着这样一片壮阔景色，说不出话来。他想说些什么来表达此刻的心情。但他只觉得渺小和卑微，想要向大自然宣誓臣服。
在这样伟岸的世间，他又算得上什么？那点冲动和愤怒又算得上什么？
在这样伟大的世间。他不过是一只蝼蚁。蝼蚁终归是要被碾死的，要么是命运，要么是时光……
“额……！”
突如其来的刺痛扎醒魏烈拓，他方才挣脱窒息，趴在地上看豆大的汗珠跌落地面：“哈——啊——”
“真是愚蠢……令人钦佩的愚蠢。”
红发的女性把竖瞳撇过来，紫红色眼瞳中倒映着魏烈拓恶魔化的身姿，手上长剑正缓缓收回：“你甚至敢去体会世界的伟大，差点就让你凭空造出个伪神来。”
伪神？什么伪神。
魏烈拓猛烈喘息着，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浸满了水的海绵刚被拧干，只想着拼尽全力舒展肺泡，让空气重新注满自己。但恢复得用力太过，他感到头晕目眩，肺腔生疼。
他趴在墙头，看见眼前的水面深不见底，却没有黑暗深藏。悠远的青色蔓延至深底，他终于从这有限又无限的色彩中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他感觉到自己身为人的部分，头一次如此清晰。内脏、骨骼、每一个细胞、每一股被化作熔岩的肌体。有限而无限的青色里，魏烈拓清醒的意识到自己仍是个人。
“啊。她过来了。”
魏烈拓身旁的女性突然站起身来，迈步向海面走去——她踩在水面上，如履平地。一步步向着深处走去。
而后，魏烈拓的眼角余光看见一抹影子。
一抹白金色的影子，在水面下方悠远的深处。理应是超出他视力极限的深处，但那道白金色却用极其强烈的信息向他宣告自己存在，并强烈的在大脑中刻下一道景色。
那是一条盘旋在深水中的白金色巨蛇。她面带痛楚色彩，一直盘旋在如天空般靛青色海洋中。海水浸泡着她的身躯，让伤口难以愈合。血肉模糊的体表、金色鳞片的夹缝中，青金色血液一缕缕涌出，在青色的海洋里，青色与青色相融，金色沉入渊底。
那抹璀璨的金色最终被青色海洋吞噬。唯有她的身影，在这片海洋中盘旋徘徊，从魏烈拓视线远方掠过，迅速远去。她不是游逛，她只是在逃亡——永远无用的试图逃离这份痛苦折磨，却永远徘徊在原地，勾画出一个一个挣扎狰狞痛苦悲哀的圆圈。
只留魏烈拓像条野狗般趴在高墙近海一侧，哑然，迷惘，卑微……他只感觉自己的脑海有无数个声音在回响。
它们是tit，是信息，是扣挠着鼻腔的肉芽。
魏烈拓感觉自己要死了。
他感到自己在向着这世界溶解，因为他看见了本源与真实，不应交由凡人的知识，正在解构他的人格，支离他的身躯。
迸裂的皮肤下涌出青色与金色驳杂的血，魏烈拓不觉得痛苦，但感到炽热。仿佛体内火焰又升高了几千度，让他变成了太阳……不对，应该是日冕。
是一道日冕。
没能逃离太阳的引力，即将回归自己的根源。
……
……
……
预料中的最终结局没有出现。
趴在墙头，魏烈拓被一股清流泼醒。他悠悠睁开眼睛，只见被青金色鲜血糊住的眼里，有一道赤红身影。
“啊。真是，死也死不干净。”
西城一侧的引路人、守卫者、最终的仪倌。苏尔特颇感麻烦的叹息到，她走进魏烈拓，用一柄比她身躯庞大许多的剑把魏烈拓挑翻了个面：“来帮个忙。我一个人可不能把他安全丢回去。”
“他还没死？”
苏尔特的声音在海中迅速传递。而后，一名年轻男子跃出“空白”，在魏烈拓跟前轻巧落地：“唔。原来如此，也算得上缘分。”
伸手点在魏烈拓额头上，男子微笑着指向西城：“不过，缘分止尽于此。”
魏烈拓刹那间被“空白”吞噬，而后不知所踪。
只留两人站在墙头：“你还不走？”
“苏尔特小姐。我其实一直有个问题要问你。”
在墙上，年轻男子微微躬身：“为何您一直占据着这一小片海域？这是晴无云女士让我代为询问的事情。”
“这么多年了，你们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苏尔特重新坐下，脚尖捣弄着海面：“我在这里有什么坏处么？我甚至也没说过不允许她靠近。”
但您在这里，只会让所有人精神紧绷
这种话男子不敢说出来。他微微点头：“感谢您的回答。我先回去了。”
话毕，“空白”吞噬了他的身影。
“没意思。”
红发少女坐在墙边，眺望着这片一望无际的青色海洋中央。在那里，有一股令她也心悸的火热与辉光正在凝结：“你也一直这样，不觉得无聊吗？”
没有回应。理所应当。她早在这绵延的痛苦中封闭了外部感官，仅留下一个可悲的投影藏匿在角落里享受片刻安宁，以平衡她极可能因为痛苦而产生的憎恨。
“可怜的家伙。”
苏尔特抱着剑重新闭上眼。宛若过去的百年间，千年间那般，守候着，等待着。
——
魏烈拓平躺在床上。
他已经不想再动了，他只想睡着，最好永远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