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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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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先将我送回寝宫,便一同去了紫硫处,那两把剑也依旧随着他们一起过去。

上马车的时候,白璧把我揽在怀里,因为我一直在无法克制的发抖。

驾车的是已经四五十岁的勋藜,我们都叫他勋伯,勋伯一向很少说话,此时就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见一般的等我们都坐好后开始驾车。而紫硫将那两把剑握在手里,白璧问他,“还要那把剑做什么?青璃不会喜欢的。”

紫硫抬起自己毫无血色的脸,和他说,“那把剑是你母亲用过的。”

我朦胧的抬起眼,想问紫硫为什么会知道,却发现白璧也颤抖了一下,便只是依在他怀里,不敢开口。

紫硫坐在座位上一点一点地解布条,却不妨马车颠簸,剑刃显然保养的极好,一下就划破了他的指尖。

他也不止血,继续解布条,手指上的血大滴大滴的淌下来,渐渐的将布条染红了。

白璧说,“紫硫,你把它给我。”

紫硫恍若未闻。

我怕他们吵起来,从白璧怀里挤出来,握住紫硫的手,叫他,“阿兄?”

他恍惚的看我一样,给我一个惨淡的微笑,“青璃?”

我说,“你手指划破了,把剑给大皇兄,我帮你把手包扎一下。”

“哦。”

他恍惚的把剑递过来,白璧用衣袖包着剑身接过剑。

我小心的捧起他的手指看,并不严重,血虽然流的多,却并没有怎么伤到肌肉。

又怕那剑上有锈痕杂菌,便从他手指伤口处用力吮吸,吸出满嘴满嘴的鲜血,这是有些疼的,但他一声也不吭。之后把嘴里的鲜血吐在铺着棉絮的银唾盒里,用车里的酒漱口并且清洗他的伤口,撒上一点药粉,我用手帕将他手指牢牢扎紧止血。接下来就是祈祷那把剑在那人手里这些年一直是干净的,不过看那把剑的锋利程度与保养程度来看,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做这一切的时候我的手指一直在微微的颤抖,他注意到了,和我说,“青璃,对不起,平白弄得你这般害怕。”

我只是轻轻地笑,“阿兄这样无精打采才真真令我害怕。”

他们两个都有些恍惚,我便只得坚强。

他勉力露出一个笑。那个笑容虽有些瘆人,我却只做不觉。

我不勉强他们,他们今日不比我愉快。

我回去后,吩咐睡莲将我少了一边袖子的外裳烧了,她捧着衣服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旋即跪倒在地,“求殿下以后出门万万不要忘了带上凛和茹淑。实在不行,也请殿下带上睡莲,有睡莲在,睡莲好歹能为殿下拼出一条命去!”

夏国重臣有将女儿儿子献入宫中侍奉的习惯,我日常使唤的侍女除了睡莲这般本为女官却愿意自降身份服侍我的文臣之女,也有虽在诗书上面略差些却出身将门的凛与茹淑。

我只是笑笑,“哪有那般严重,不过是不小心撕毁了袖子。”

“真的?”她狐疑的看着我,“可是殿下钗环都乱了。”

也是我的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我不会梳头,也不能一个人穿衣。

便只是道,“不小心挂到了树枝,你也知道我那两位阿兄,拆树枝拆到最后便将我的发髻给拆了。”其实他们已经够灵巧了,居然能给我梳出一个新的发髻来,虽然凌乱了许多,但是要我自己来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她只得应了,小心翼翼的捧着衣裳下去烧了。

我又吩咐茹淑她们,说自己有些困,想直接就寝,今日就不用晚膳了。

我就寝时并不喜欢有人服侍,又何况我殿中使女皆是出身大家,本就不该做这种杂事。所以一向依我,除非我病起来,否则一向殿内是空的。每天早上到了我该去读书的时候才会过来。不过我素来十日有八日是睡不好的,这几日因为睡不好已经连着七日没有去琢玉殿,不过是偶尔瞟两眼书罢了。

现下我说我困倦了,于是所有人都有些欣喜,为我宽衣松发,卸妆清洁,最后茹淑将我按在榻上,将一串铃铛系在我床头,预备着我晚上用铃铛去唤守夜的小宫女。

她笑嘻嘻的道,“殿下总算渴睡了,只是夜里若是饿了渴了,便用这个铃铛去唤那些小宫女,左右殿里总是有守夜的。”

我模糊的应她两声,本身也是因为今天一番惊惧,现下着实是困了,所以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雷声传来,将我从梦中惊醒。

一声接着一声,还伴随着闪电的寒光。

现下浑身都是冰冷的我摸着自己的胳膊,发觉上面起满了栗,便自己抱住胳膊蜷缩在床里。过不了多久,有人悄悄的推开我的门,低低的唤我,“殿下?”是睡莲。

我应了,她们几个便鱼贯而入,睡莲撩开我床前的帐子,打开我的被子率先进来,我往她温暖的怀里钻,闻着她身上少女的体香,略微安心了些。

茹淑和凛也进来,只是不见若紫。

茹淑笑道,“若紫今日跑上跑下的忙事情,本来就睡得死,现在更是打雷都不知道了,我们三想着让她好好睡一下,就让她一个人继续睡了。”

她们四个都是我夏国身份尊贵的大家小姐,本该都是在家中好生教养的,好去做别人家的当家主母,那些杂事什么的都不需要他们动手,但是入宫做了我的女官之后,便一个个都变得随和起来,做起这些杂事来反而顺手的很。其中又以文臣出身身份高贵的睡莲为首,其它三人为辅,总体而言,我们五个,其实相处的还不错。

我的床宽大,四个女孩子躺在上面也不觉得拥挤,睡莲和茹淑将我夹在中间,凛睡在茹淑的侧边。

我极怕雷声,尤其是夜晚的雷声,在那轰隆隆的雷声中,我常常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她们便这样的抱着我,陪我一整晚。

睡莲和凛两个人都很好闻。

我因为哮喘的缘故,殿内并不以明火熏香,她们两个大家小姐却是从小就被家中熏成了两个移动着的香囊。现下我殿内并没有什么香味,但是她们偶尔归家在家中过夜时染上的味道却是难以消散。

我闻着她们身上的味道,心中一动,问他们,“这些日子你们想不想多回家几日?左右还有三四天的工夫我就要去魏国了,到时候你们也要和我去,若是想家了现下还来得及回去一趟不是么。”

不管他们还是我们,和朝上的休沐是一样的,每十天一次,我们能够出宫,他们也能在休沐日前一天归家,休沐日当晚再赶回来。

算起来一月能回去三四次的样子,只是因为我身旁到底脱不开人去,所以是轮流在休沐日滞留宫中,今日正好是若紫与茹淑还有凛休假回来的日子,若紫家中事务繁多,而现在开始轮流休假的话,在我去魏国前她们到底还能多回去一次。

睡莲则把我抱的更紧一些,“之后要陪殿下去赵国,不如就让她们三个先回去多呆几天。只是这些天,正是春耕时节,最多雷雨,就留我在这里守着殿下吧。”

她们四人中,因为睡莲最早入宫,与我自小熟识,我二人也最是要好。

但是这是不行的,夏国国都与魏国国都之间隔了差不多半个多月的路程,往年白璧紫硫二人一来一回,一去便是至少三个月。这次带上我,估摸着时间也不会差上多少,她们离家一月家中已是难以忍受,现今至少一去三月,怎么好不让她们回去?

我依偎在她怀里,只是笑,和她说,“是我早先疏忽了,你们四个,都该回去,这回一去至少三个月,我母后父皇都担心的厉害,你们父母又怎么不会呢?都回去,这些日子虽然是下雨,但幸好我是个女孩,等你们回去休息,我就搬到母后那里去睡。”

睡莲依旧是不愿意,毕竟母亲身体也不好,说起睡眠,只怕比我还糟,便只哄我道,“殿下先睡吧,明日再说。”

我刚刚睡醒,因为没吃晚膳,隐约间有些饿,便扯了枕边上那一串铃铛,和她们说,“我有些饿了,想叫她们送些吃的来,你们有想吃的没有?”

茹淑忙道,“我想吃浆水面。”

睡莲无奈,“茹淑,你也就是现今年岁小,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什么叫做宵夜其实不是一种消遣了。”

睡莲比我大五岁,和白璧同年,今年也是二十,余下几人里,若紫与茹淑还有我同年,凛不声不响,年岁却比我要大三岁。

却不妨凛凉凉的开口,“我想吃香雪。”

香雪是蜜糖与蜂蜜混着牛乳在小火上煨炖出来的软融融雪一般的甜食,极为甜腻,自然也容易令人发胖。

睡莲极为头痛的爬起来,道,“好了,总不能在殿下的床上吃东西,但是香雪这种费时的东西,一时半会是不能上来的,叫她们给你带些奶糖来吧。”

我的胃不好,又是晚上起来吃东西,便考虑都不需要考虑,只能吃些清淡易消化的,比如用我宫内一直小火煨着的骨头汤舀出一碗来煮汤饼。还需要煮的软烂些。

过了半响,我们三人要的东西都上齐了。

宫内的奶糖是牛乳蔗糖混着核桃芝麻等等作出来的,守夜的小宫女们端了满满一碟子过来,自然便成了人人有份。她们四个其实都很喜欢甜食,连说宵夜对体型不好的睡莲都忍不住吃了几块。

茹淑把碗先凑到我碗边,让我挟上一筷子,而我毕竟胳膊酸疼,便撒娇要她喂我,浆水面的面条偏硬,我吃多了怕是会不消化,但是其实它的味道比我碗里的那一堆面糊要可口多了。

我尝了一小口后,她开始吃她碗里的面。我的汤饼里面撒了许多暖胃的胡椒,还有翠绿的葱花。闻起来香浓,然而吃起来其实非常寡淡,但我究竟也是习惯了,睡莲并不吃宵夜,只是因为我撒娇的缘故,一口口喂着我。

等到大家齐乐融融的吃了宵夜,窗外的雨声也渐渐的小了,我知道她们一个个都困着,便招呼她们继续上我的塌上睡了。

奈何我昨日睡得早,现在终究失了睡意,便只是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睡莲贴着我,她和我自幼熟识,待我如同亲姐妹,熟知我的每一个习惯。便低声问我,“殿下不困了么?”

我说是,握住她的手,问她,“你什么时候嫁人呢。”

六国之中到处都是女子年十五不婚,男子年十七不婚就要施加惩罚。夏国虽然不怎么说这个,然而二十岁未成亲在夏国都到底是有些过分的,我问她,“可是舍不得我?可纵然再舍不得我,成婚之后也可以来看看我,你再耽搁下去,家里的人怕是就忍不住了。”

她用指尖轻点我额头,和我说,“殿下自己说自己是不要嫁人的,可轮到我身上,就开始嫌弃我年纪大了。”

我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一哂,和她说,“我生得并不美,也没怎么和外男接触过,那些想要娶我的男人,往往想娶的并不是我,而是夏国三殿下罢了。可你不一样,你生得美,出身又高,家中又是不避讳的,在我宫中做女官也只有身份增加没有减少的道理。你什么时候嫁人呢,趁我还活着,你把人给定下来,让我好好看看调教调教,日后等我走了。。。。。。”

她气得捂住我的嘴,和我说,“殿下怎么说来说去都不听,这些不吉利的话不能乱说的。殿下定能长命百岁,又哪里在意我这朝夕之事!”

她这动静大了些,我知道茹淑和凛已经醒来,只是碍于身份不好说话。

我低低的笑,“好阿莲,你先放过我。”她捂住我的嘴终究叫我不好说话。

她愤愤地转身,低低的斥我,“殿下哪里不曾知道什么叫做一语成箴么?本来没有的事情却非要天天这样说,总会出问题的!”

我低低的唤她,“阿莲。”

她不理我,我喉咙里冷不防被自己的唾沫呛住,不得不剧烈的咳嗽起来,她们三个这下都坐不住了,马上坐起来,唤我,“殿下?殿下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我们叫太医过来?”

我摇摇头,道,“不过是说话急了,被自己的唾沫呛住了。你们不用担心。”

睡莲握住我的手,“殿下!”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正色道,“我今日说的话都是真的,若是你们日后有了爱人,若是你们日后看上了谁,便都来告诉我,只要你们两情相悦,有我在,你们这辈子就不会嫁给你们不爱的人!”

睡莲握住我的手,只是哽咽的道,“殿下今日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今日开口句句都让人从心里难受?莫不是这雷声的缘故么?殿下,快些睡了吧,有阿莲陪着你。”

我听她这一说,心里也是咯噔一声。

知道自己到底是被昨日那人乱了心神,便只是合了眼又睡了下去。旁边的睡莲挪动几下,用手指过来按摩我的头顶。她非常地认真仔细。不知过了多久就真的睡了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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