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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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一天天的长大，几乎一天一个变化，让陆文嘉小夫妻俩兴奋不已，“养孩子原来这么让人心动。”

“就是每天的宵夜你要多吃哈。几乎我吃的比你都多，看我长胖的。”

陆浅夏六月出生，距离八月份开学只两个多月，学校开学工作会议上面，又是毫无征兆的，直接宣布陆文嘉出任高一新生六班的班主任。听见名字陆文嘉就愣住了，“怎么又是没有个商量？”

会后陆文嘉直接找到了政教主任严瑞林，“主任，我的这个班主任又是您给关照安排的吧？可是我家孩子刚刚出生，真没精力来做班主任呀？您把我给换掉吧。”

“学校的人事安排，那都是集体研究商量好的，哪能说换就换。家里的事情自己想办法克服。谁家还没养过孩子？你总不能成天在家带孩子吧。”

不软不硬碰个钉子，陆文嘉只好偃旗息鼓，回家告诉吕英琪，“唉，让我做班主任。这个节骨眼上，浅夏这么小，哪里抽得出身来么。”

“安心教你的书。看孩子还指望你！”

“我又不像是在月子里面，什么都不能做。有妈呢，我们两个人足够把你女儿照顾好，放心哈。”

作为天底下最小的主任，不做不知道，做了才能体会得出，这个不是官职的职位，责任实在是不小。早晨五点就要起床，赶在学生起床铃响之前就要到学校，督促学生起床出早操。看着学生进了教室开始早自习，有早自习老师接手了，早晨的事情才算是告一段落。白天一天各种会议，通知，检查，活动，纪律，卫生，一件事情接着一件事情，每天花样百变，层出不穷。晚上要等到下了夜自习，看着学生进入寝室熄灯，班主任一天的工作才算完成。这只是学校方面的常规工作内容。接下来自己班级里面，组织人事、班级纪律、值日打扫、请假销假、生活安排、学习成绩、考试排名，等等等等，又是一系列的工作需要处处到位。再有学生的心理波动、同学关系、班际关系、科任老师，方方面面都需要班主任出面协调处理。更有学生迟到早退、打架斗嘴、甚至家庭问题，都更需要班主任想尽办法消除隐患。说起来不过是**十人的一个小团体，真要是想形成一个具有组织性、纪律性、文化属性的战斗集体，不花费一番心思是不可想象的。一个学期整体看起来好像要有好几个月，细化到了工作计划表上，22周早就按部就班，被安排得满满当当清清楚楚。班主任就是被这个计划表牵着鼻子，周而复始地保障着连同任课老师在内的近百人，紧张有序地逐项落实。中间要是出现调整和变化，还要付出更多的紧张筹备去应对。说起来有近两个月的寒暑假，期间的进修学习、外出调研，甚至撰写教学论文、出书出集子，会更加忙碌。要想成为一个合格的老师，哪里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

更何况陆文嘉，愿意跟学生打成一片，一心希望自己能够切实帮助学生不断取得成长进步，更是需要花费几乎全部精力在工作上。难怪歌颂老师都说，“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不把自己完全燃烧，完全奉献，要想成为一代名师、成为学生心目里面的偶像，是根本无法达成的目标。

自此，陆文嘉几乎全身心扑在了教学上。小女儿根本无暇照顾，连同吕英琪，也日渐疏离。早晨五点，自己就要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匆匆洗漱过后，悄悄拉开院门门栓，蹑手蹑脚地推出自行车，骑到中学学校大门口还要自己拿钥匙去开学校大门，

陆文嘉的家就在城关中学校园里面，这里也是他初中的母校。赶到工作单位，起床铃刚刚响起，乘着学生做早操的时候，几位同年级的班主任会走到一起，交流一下学生之间的动向。

学生早读，临到语文课的时候，陆文嘉都是跟魏汗青一起外出吃早餐。饭后回到学校，除了备课批改作业，陆文嘉也会学着其他老师那样，到教室外面走走，巡查一下课堂纪律。调皮捣蛋的学生总是层出不穷，见天跟他们打铁。

中午回到家，陆文嘉早就习惯了饭后午休。有几次陆浅夏在旁边哭闹，惹得陆文嘉眉头直皱。好在孩子很是乖巧，并没有太让陆文嘉操心。更多时候，都是妈妈出面，把孩子抱到了自己房间里去了。

有些时候陆文嘉不回来家里吃晚饭，跟朋友在外面应酬一下，再回到学校查学生就寝。等回到家，看看表，都要快十一点了，家人早都进入了梦乡。这个时候要是不小心碰到了吕英琪，保管会被抱怨，“你就不能轻一点？别压着孩子。”陆文嘉就会郁郁闷闷地赌气睡到沙发上。有时候到后半夜都没有睡着，吕英琪听见响动不断，会起来抚摸一下他的脸，用额头碰碰他，轻声说，“好好睡哈，一会儿就又要起来啦。”

吕英琪单位建有集资房，早已建好放在那里。单位不大，但是一个小小县城，多半都是沾亲带故的人际关系，再加上学历资历岗位职位，种种因素错综复杂，协调起来自然难度不小，房子就一直没有分配下去。转头过去两年，终于分配了下来。吕英琪名下也分了一套小两居，一家三口小人去住肯定是够的。吕英琪娘家就在自己前面的一栋楼，隔着阳台就可以望见。房子中规中矩，无需过多装饰，把北向阳台封好，改造成为厨房，原来的厨房正好可以作为餐厅，一个温馨的小家庭就像模像样了起来。看看日历，就定在了国庆节期间搬家。

国庆放假前一天，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两个人竟然发生了前所未有的争执，气得陆文嘉连着两天都没有跟吕英琪说话。新房子怎么着还是需要过去打扫的，陆文嘉都是静悄悄地来静悄悄地走，生怕遇见岳母问起来自己，不知道要怎么回话。等到了3号，预先看好的日子，找来一辆车，大家伙三下五除二就把所有家具搬上了楼。也没多少家具，原来跟陆文嘉父母住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就一间小屋作为婚房，就算凭着塞满，又能够放进去多少东西呢。

到了下午，帮忙的人都走了，陆文嘉环视了一下新居，心里并没有太多的高兴，吕英琪连着几天都还没有到新房子里面来看过呢。一时间踌躇起来，陆文嘉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

陆文嘉一个人在新房子里再也坐不下去，漫无目的地开了门，准备出去走走。也没打算回父母家，两个人吵架的事情谁都没敢说，生怕父母知道了又要责备自己。

刚下了一层楼，楼梯道上迎面遇见了吕英琪抱着女儿在上楼。母女两人穿著一新，特别是女儿，头上戴着鹅黄色针织贝雷帽，围着妈妈的粉红大围巾，粉妆玉琢一般，煞是可爱。听见“踢踢踏踏”匆忙下楼的脚步声，吕英琪慌忙用两手抱紧了女儿，连忙让到了楼梯靠墙一边，好让出道儿来让下楼的人先通过。不曾想下来的正是陆文嘉。

两人目光一瞥，同时看到了对方。吕英琪眼睛里瞬间就充满了一丝委屈、一丝胆怯，马上就有眼泪要落下来，双手护着女儿，站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

陆文嘉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所有的不痛快和怨气瞬间烟消云散，连忙跑过去，双手接过女儿，“乖乖，来让爸爸抱。”并没有好意思对吕英琪说什么。

“唉，真不该争嘴啊！往后自己的脾气真的要好好改一改。”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何必总是惹她生气！”陆文嘉心里满是歉意，还是没好意思张开口对吕英琪说点什么。

吕英琪也就顺势把女儿交到了陆文嘉怀里，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儿，也没发出声来，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回到了自己的新家。

吕英琪还是在家具摆好以后第一次走进新家的门，看着哪哪还有点新鲜。家具的摆放，自然是按照她自己前面的想象和规划来的，家具虽然不多，基本上都是从自己原来的婚房里搬过来的，现在放在新房子里，疏朗开阔得太多啦，远不像在婚房里面那样局促。全套的电视功放音响，还是吕英琪的陪嫁，现在摆放在客厅的正中央，也显得特别气派起来。

“还是新房子住得舒服。”

“乖乖，这就是我们的新家啦。以后再到姥姥家就更近了，下楼就是的。”

“我妈说夜晚就到她家去吃饭，不要我们先开火。”

“噢，好。”

两个人总算是自自然然的对上了话，前面的尴尬也就冰消瓦解。

陆文嘉这就算是做上了上门女婿啦。

房子是吕英琪单位分的，家具是吕英琪他们家给打的，家用电器也都是吕英琪的陪嫁，连日常小日子，也自有丈母娘全方位地照顾着。

陆文嘉并没有哪怕一丝丝的寄人篱下感觉，岳父岳母对他确实是太好啦，更别说吕英琪。他对吕英琪，也是一个心思。两个人好得完全跟一个人似的。

每天一大早，陆文嘉是雷打不动，都要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赶到学校去守着一班的学生。女儿陆浅夏直接从妈妈的被窝被抱到姥姥的被窝，姥姥比奶奶要细心得太多啦，浅夏被照顾得浑身上下一丝灰尘都沾染不上。吕英琪在妈妈家慢悠悠地吃过早饭，走路五分钟就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开始并不繁忙的工作。中午时分，陆文嘉直接回到自己父母家去吃饭午休，吕英琪自然懒得过来，也就直接回到自己父母家去吃饭逗女儿。邻居们都说笑话，“嫁人了还总是赖在妈妈家里不走。”

“呵呵，还带回来一个小的一起赖着。”吕英琪妈妈口里说着埋怨，心里其实可美着呢。

陆文嘉中午有时候也直接回来岳父母家，打个电话给自己父母，“不回去吃饭了哈。来这边啦。”

“那边”，倒就真的慢慢成为了陆文嘉和吕英琪两人意识里面，指代陆文嘉父母家的常用词汇。

“平时忙，不回来就不回来，星期天一定要都回来吃饭。不然连家门都会不认识了。”

偶尔的回到陆文嘉父母那边，三个人不是回家，是来访的最尊贵的客人。一如既往地，陆文嘉妈妈从来不让吕英琪进厨房，想进去露一手简直跟打仗似的。要是陆家爸爸在里面忙活不过来的时候，吕英琪进去的概率会大很多。

陆文嘉在家里从小到大，只要妈妈在家，从来都是甩手的少爷，不知道家务为何事。现在只要是吕英琪进了厨房，陆文嘉也会被叫进来打打下手，慢慢的也学会了做几个菜。吕英琪做饭很是讲究，该有的步骤一步也不要省略，煎炸烹炒，不一会功夫色香味形兼备的几道菜就能端上桌。总是会赢得陆家爸爸赞不绝口，“英琪做饭确实不错。比我们家老舒强得太多！”

如果就这样安静地守候在渐渐老去的父母身边，做着平凡的工作，由着自己从小儿女也慢慢变老，再看着自己的小儿女一年年长大，是不是，这就是人世间最为醉心的岁月安好？

陆文嘉，是你自己亲手打碎的这一切。亲手改变了好几个人，都是你曾经最爱、最依赖、最为亲近的几个人的人生走向和况味，连同你自己的。真的没有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