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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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伯！今儿芸姐姐不在吗？”
丽儿领着我又走了些距离，终于将脚步停在了一家食铺面前。
这并不是一家酒楼，只是沿街的小铺又在外面另支起小棚的食铺，食铺外放有四张竹制的矮桌，和几把椅子。或许是已经过了午时，所以落座吃饭的人并不多，还空有两张桌子。我打眼一看，另两桌所坐的食客，面前都摆着一碗肉汤。看色泽、闻香气，又瞧了眼招牌，应当是羊肉汤没错了。
齐人好吃羊肉。也许是战乱西域文化入侵的原因，齐人相当钟爱于羊肉。就在刚才的街坊，也能看到几家宰卖羊肉的屠户。
像这样的食铺在街坊里随处可见，一般就是卖些胡饼、汤饼、羊汤之类的吃食。本以为这些都是面向平头老百姓的吃食，但价格却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虽然我对大齐的物价没有什么概念，但从刚才买蒸蜜梨的时候我就发现，商品的价格贵的有些离谱。如果这里是临安或是江南，那倒也罢了。但这里可是江州啊！临近大齐北疆边塞的城市，居然把东西卖这么贵，我不敢相信临安的消费会更离谱到什么地步。
回过神来我才注意到丽儿已经轻车熟路地绕向正在忙活的老板。
店铺的老板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留着散乱的八字胡，虽然现在二月的天气，却穿着单薄。应该是整日守在锅边，被柴火熏得燥热才这般穿着吧？
听丽儿喊他“周伯”，想来应该是这里的常客。
不过这里物价这么高，丽儿平日里怎能消费得起？
正在我有些疑惑时我才发现。这里的肉是和汤分开卖的。如果只要一碗肉汤，那价格确实相当便宜，即便再加上一块胡饼也能消费得起。更何况像丽儿这样的小丫头也吃不了多少，想来也是偶尔嘴馋的时候来这里喝一口肉汤开开荤。
“这不是丽儿吗？说来真是不巧······今儿啊，你芸姐姐去南城啦！”
见是丽儿来了，周伯立刻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堆起憨厚的微笑让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弯弯的线条。看周伯的样子，就是那种典型的老实人、老好人。不知怎的，我还挺喜欢眼前这个憨厚的大叔的。
不过接下来大叔的话却让我有些意外。
“哎······这世道啊真是难料······看到那些人多可怜······一看到就想起我阿爷啦！那年他也是那样带着我阿兄和阿娘逃到这儿的······不说啦，丽丫头今天想吃什么？周伯请客！”
世道难料？可怜人？逃过来？这些和她女儿去南城有什么关系？
就当我困惑之时，丽儿的声音又再次打断了我的思考。
“不用啦周伯！今儿有人要请我呢！”一边说着，丽儿一边将小手指向还在原地发呆的我。
公子真是的，老是在那里发呆······不过看他的样子好认真啊······是不是在想什么事情呢？
看着丽儿向他处一指，周伯也注意到了一旁的我。
好俊的小生······周伯不禁有些暧昧地打量着丽儿和这位俊后生。不过很快他便将这种想法消去了，因为他看到这小哥腰间挂着一块剔透如凝雪一般的玉佩。尽管他一个大老粗并不识货，但这般精致温润的美玉岂是一般人家能佩戴的？
想到丽儿这个小丫头是某个大家里的丫鬟，周伯也旋即明白了二者的关系。
不过······以自己过来人的角度······这丫头看这俊公子的眼神怎地有些······
不太寻常？
“公子真是的，今日怎么老是走神啊？”丽儿有些不满地娇嗔一句，小嘴柔柔一鼓，别提有多可爱。
“这个······”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啦，丽丫头，就别难为公子啦！快坐快坐，我给你们上我最拿手的······”
周伯似乎看出来我有些尴尬，立刻跳出来打圆场示意我们就近坐下，自己又转身回到锅炉前忙忙叨叨。
话说最拿手？大叔，你这里貌似只有羊汤和胡饼吧！
“丽儿，你经常来这家吃羊汤吗？”刚一落座，我便不敢再细想些什么，因为丽儿这个妮子一直盯着我看生怕我又一个人望呆。
“到也不是经常啦······丽儿没有那么多钱的。只是王管家让我出门采购的时候常常路过······久而久之就认识啦。周伯人很好的，芸姐姐也很好！有时候实在肚子饿了他们还会给我盛碗汤喝······”
王管家让自己出门跑腿的时候，自己常会路过这家羊汤店。不过相识的过程倒没有这么简单。那是有一次自己实在嘴馋，眼巴巴的望着锅里的羊肉走不动道，才被芸姐姐请着坐下喝了碗汤，这才算相识。
不过这过程实在太羞人啦，人家哪好意思在公子面前细说？
周伯和芸姐姐为人确实很好，每次给丽儿的汤里都会垫上些羊肉，哪怕丽儿坚持要给钱他们也从来不愿收，最后实在不行才只收一块胡饼的钱，汤就当免费赠给丽儿喝的了。
这些丽儿都牢牢记在心里，早已将芸姐姐和周伯当作自家人看待。
“来！汤来喽！”
就在这时，周伯将两个大碗放在我们面前。汤因为炖煮的原因稍稍有些浑浊，热气随着羊肉的香气顿时扑面而来，填满了我的鼻腔。肉汤的表面，飘着一层切成薄片的羊肉，满满登登油润至极，一下便激发了我的食欲。
轻咬一口羊肉······啧啧啧，香嫩软烂，肉的纤维随着每一次咀嚼都会迸发出迷人的香味，丝毫不好的膻骚味都没有，只剩下羊肉原本应有的那种甘甜醇香。这些羊肉都是带有些肥肉的，尽管如此，却一点儿也不觉得腻，这一点肥肉反而把羊肉的香更提了一个档次。酥烂的瘦肉配上软滑的肥肉，真是无与伦比！
再品一口汤。胡椒的味道恰到好处，丝毫没有盖过羊肉的香气。这一味恰到好处的辛辣，反而让口腔能体会到更加立体复合的味道，而且就这么不多不少的胡椒又有些解腻的奇效。
这可比以前我喝的那些味精水好喝多了！
一想起以前出租屋旁边的那家羊汤店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当时喝完我的嘴就干的像几天没饮水一样，结果他老人家还好意思和我说“零味精的纯天然羊汤”。
人家这才是纯天然的好吧！里面除了盐和胡椒碎便再没了其他调料，却比那味精科技水好喝无数倍。
周伯看着我一边吃着一边点头，还嘴里念念有词（没错，我竟然不小心把心里话念出来了······虽然声音很小就是了），也开心的笑了起来。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些食客在吃完他做的料理后露出满意的神态，那是他认为最幸福也是最值得的时刻。
况且，看着公子的样子，想来也是个好说话的主。方才还有些担心他会不会欺负丽儿，想来还是自己多虑了。
以前的我，作为一名落魄滚青，兜里比脸还干净。所以也只有手头略宽裕的时候才会吃点好的，平日里都是廉价的面包或是挂面度日。因此我的吃相······其实并没有那么雅观。
换以往那个放荡不羁的朋克少年那倒也不算违和。可现在我的身份那可是国公家的二公子啊！在这样狼吞虎咽实在是有些不搭调。
不过这些我倒是没怎么在意。反而丽儿倒是一直关注着眼前这个狼吞虎咽，还嘴里念念有词的公子，不禁暗暗地娇笑着。
周伯把眼前的一切看在眼里，只是浅浅地笑了笑也没有多嘴。
不一会儿我便风卷残云般解决了碗里的一切，舒舒服服地想向后微微一仰，好不惬意！
“扑哧······”
终于，一直注意我的丽儿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笑脸憋地通红。知道方才有些不礼貌，想要停下却发现已经刹不住车，索性便用小手捂住嘴尽可能不让公子看到自己正在取笑他。
不过，小姑娘，您都笑得这么明显了还有什么遮挡的必要吗？我有些没好气地想着。但是我倒不在意，这小丫头古灵精怪的倒也蛮可爱的，每次看着她我都会有种无法言明的轻松。现在的我们就像早恋偷偷出门吃饭的高中生······
啊不对！我又在想什么啊！这是犯罪啊！犯罪啊！犯罪！刘牧锦你个老不正经的玩意儿！
我有些羞愧地摇了摇头。总觉得是不是因为来到古代当上二世祖，所以思想上有些放飞。尽管过去我常会写一些比较浪荡的歌词，但也仅限于音乐而已。私底下我可没有像歌词里一样嗨······这么一说我的生活好像也并没有那么摇滚？
但是，有这样可爱的小美女伴着也是极其舒心的事情。来到这里之后，我才又一次感受到被人陪伴、被人关心的那种温暖和惬意······真希望这样的生活能一直持续下去啊······
如果不用去军营那就更好了······
完蛋······自己怎么又想到要入军营的事情了？好不容易通过刚刚的玩闹把这些都忘之脑后了，结果我自己倒又把它给拾起来了。想到这里，刚刚的兴致又被一扫而空，内心又变地空荡荡的。
就在这个时候。细小的雨滴从空中降落，拍打在棚顶上。慢慢的，雨滴变得愈来愈大，越来愈密······
下大雨啦！
上午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今日的天气有些阴沉，但没想到居然会下雨！
周边的行人也高呼着“下雨啦”，一边用手遮着脑袋向家的方向奔去。
这时候，周伯也开始着急忙慌地收拾起外面的小棚和桌椅，想要将它们收回屋铺内。
“我来帮忙吧，周伯！”
见状我赶忙接过周伯手里的活，也帮着他收起桌椅。又顺便将小棚的粗布和竹竿收起，一并抬回屋铺内。
周伯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麻利勤快的公子。没想到有钱人家的公子也能干得了这些粗活？不过，周伯对眼前这位公子的评价是越发好了······
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已经把这些都收回了屋内。
我站在铺子内看着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不免有些焦急。这该怎么回去啊？
不过周伯立刻打消了我的顾虑，从一旁取过一把油伞递到我手中。
“公子如果不嫌弃的话就用这个吧！”周伯依旧挂着他憨厚的笑。
“那就多谢周伯了！但您怎么回去呢？”我虽接过伞，但雨下这么大我有些担心周伯把伞借给我们自己反而没法回家。
“没事儿，我这里还有一把。”说着周伯便取出伞来，“一会儿我还得去南城接我闺女呐。”
我点了点头珍重地感谢了周伯。他真是个好人！
周伯见我向他道谢一时有些俱足无措，这可是大家公子啊！自己这个粗人哪受得起哟！
就这样，雨下了一刻钟，雨势逐渐小了。我看这天一时半会儿是晴不了了，便趁着此时雨势不大就像周伯道别。
临走前我将饭钱留在了周伯收银的小木盒之上。之前他一直不肯收我的钱，但我哪里过意的去，毕竟是小本买卖我可没有无耻到白吃白喝。所以我只好趁着方才临走时的寒暄，偷偷将铜板留在了木盒上。因为我之前已经看过价目表，所以我大约一合计后又往里多补了些钱凑了个整数，便领着丽儿匆匆离开了。
雨虽然小了很多，但雨点依旧密集。不过这伞着实有些小，根本不够两个人撑······没办法，毕竟丽儿是女孩子，我只好尽可能让她不受凉，所以向她那里靠了点。
虽然刚才丽儿一直说要帮自己打伞，但我还是拒绝了。尽管她一再声称这是他应该做的，但总是让一个小女生伺候自己我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况且，就那点小个子帮我撑伞？还是算了吧······
丽儿此时有些沉默，我只当是玩闹了一下午有些累了。不过我倒是没在意丽儿脸颊又起的一抹红晕。
贴得太紧啦，公子······
丽儿只觉得从刚才开始，公子约挨越近，最后干脆胳膊贴在了一起。丽儿当然知道公子不是故意的，但是······要是能一直靠着公子就更好了······
哎呀！自己在想什么啊！怎么这么不害臊啊！丽儿想要将这些不好的念头统统忘记，但越是在意，就越是缠绕在心头。
本不远的路，却总觉得十分漫长。
但是······好希望这一刻能停留地长一些啊······
························
“哎呀公子，你们可算回来啦！”
刚一到府邸门口，王管家便立刻冲了出来，他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见公子和丽儿撑着伞往这边来，便急匆匆地将二人迎了进去。
“哎呀公子，您瞧！您肩膀怎么都湿透啦？”
王管家见公子右肩全部湿透，不免开始担心唠叨起来。这个二公子之前就体弱多病，这大病初愈的可别再起恶疾，那还不得让国公爷和夫人心疼死。
“好啦，王伯······别和我娘讲啊！”
公子的肩膀湿了？
丽儿听着王管家絮絮叨叨地关心叮嘱，这才反应过来公子右肩膀确实湿透了，衣服的颜色明显要深于其他位置，还不时地向下滴水。
下意识地，丽儿摸了摸自己的双肩。
除了帮忙搬东西的时候留下了斑点的水渍，其他都是干着的。
想着方才公子一直向自己这里靠，就连伞也拿地歪七扭八······
原来是这样······
丽儿不禁又有些脸红。这种感觉也说不上来是害臊还是什么，但十分特殊，因为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感觉······而且只有现在面对公子的时候，才会有这样奇妙的感觉······
不过······
公子真的很温柔可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