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在街头的饭馆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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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北方人么？”服务员问。

“不是。”我反问，“这跟哪里人有关系吗？”

“你不懂。”服务员说，“你们进来前，肯定看过隔壁那家店了。里面一片狼藉，对吧？桌子椅子、碗和玻璃瓶装的酒，都打碎了，撒了一地。”

“有人喝了酒，在店里闹事？”佳佳问。

“对。一对情侣在饭馆里用餐，跟旁边一桌喝醉的三个青年吵起来。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忽然打起来。”服务员说，“只听那个女的在喊，你还是不是男人，他们调戏我，你不帮我出头吗？”

“那个小伙子长得挺帅，高高大大，看上去很威猛的。都是年轻人，血气方刚，于是就打起来了。最初，这小伙子占上风。但接着，那三个青年都带了刀，慌乱中将刀掏了出来。”

“小伙子被捅了十几刀，当场就死了。三个青年，其中两个被割到大腿动脉，送到医院抢救，死了一个，救活一个。还有一个轻伤。到了警察局，家长们都过来了，说是要私了。这事怎么能私了？”

“我们的人跟当地人起冲突了么？”佳佳问。

“这是哪跟哪呀，都是我们自己的人。都是从国内过来的，留学生。那三个留学生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学校开除了，结成团伙，在外面流浪。家长们在国内，都不知道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才匆匆赶过来，想要息事宁人。”服务员说，“警察局报告了当地的检察院，说是要起诉这些家长。”

“老天爷，怎么到这里来搞事情了？还好，是自己人之间，不然，牵扯到国际纠纷，就不太妙了。”佳佳说，“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国内，顶多是一条普通的新闻。可发生在这种地方，肯定成国际新闻。”

“这事肯定传到国内去了。估计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奈何不得。”服务员说，“你们喝了酒，可不要闹事。隔壁的店被警察给封了，什么时候能重新开业，还不知道呢。不要害我丢了工作。”

服务员说完，到后厨去了。

我打开那瓶酒，给自己和佳佳各倒了一杯。佳佳有些犹豫。

“放心，我没有撒酒疯的毛病，不用担心我喝了酒搞事情。”我说。

“我们稍微喝点。喝不完，将酒带回去，晚上继续品。”

可外面漆黑一片，夜渐渐深了。由于街区停电，除了我们所在的地方灯火通明，其它地方都黑乎乎地，连天空里纷纷扬扬的雪花也看不见了。饭馆门口，有人在不停地扫雪，这才一直露出地面，没有被厚厚的积雪覆盖。

“我们快些吃完，早点回去。”佳佳说，“这片街区，每到这个时候，乱糟糟的，很不安全。”

“当地人搞事情么？”

“更多是我们自己人搞事情。敲诈勒索一般发生在我们自己人之间。”佳佳说，“每到这个季节，大家都没有工作，只有娱乐消遣。一部分人没有收入，也没有什么娱乐消遣，就聚集在一起，敲诈勒索。”

我喝了一小口酒。

“他们没有意识到这是在国外么？”我说，“我的原则是尽量少说话，不跟当地人有接触，尽可能避免引发什么意外。我在这里做的每一件事，都不能凭我个人的喜好，因为我的言行，代表了我的国家。如果我做了什么事，不被他们喜欢，他们就会因此诋毁我的国家。”

“你很自觉啊。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觉悟。他们从国内来到这里，根本就没去想这里是国外。在国内怎么样，到了这里，还是怎样，而且更加变本加厉。这里的警察局，很吃我们那一套。只要打好了关系，一般的违法犯罪，都能包容。他们觉得这里是天堂，什么都由着他们。”

“有钱，任*****员这时候走过来，“我劝你们早点回去。”

等服务员再一次走开，我跟佳佳碰杯，小抿了一口酒。

“有工作蛮好，像他这样，一直忙碌着，充实。起码不会因为无聊而去惹事。人不能没有工作，起码，不能闲着无聊。”我说，“我倒是觉得这家餐馆的老板挺不错的，冰天雪地里，还开了这么一家餐馆。如果他不营业，我们要到哪里去找这么温暖的地方？”

“怎么，你觉得餐馆老板不是黑心的不良商人？”

“我们看问题的角度不同。餐馆老板确实能赚钱。可除了赚钱，他还提供了别的东西。他应该赚这个钱，这是他应得的。”

饭吃到一半，佳佳接到一个电话。佳佳脸上的表情，由高兴变成忧愁，再由忧愁变为惊喜。十分钟后，从门口走进来一名穿着黑色大衣的女子，径直朝我们走过来。

“陶丽，我闺蜜。我们一起来留的学。”佳佳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李力。我们在同一家公司上班。”

叫陶丽的女子，挨着佳佳坐下来。她眼角有泪痕，看得出来是刚哭过。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像是刚从哪里挣扎着跑出来，来不及整理妆容。

“天可怜见的，这么冷的天，你一个人在外面跑。那人真不是个东西。”

佳佳说着，劝陶丽喝一杯，暖暖身子。

“今天晚上你哪儿也不用去了，跟我回家。急死那个没良心的东西。”

一杯酒下肚后，陶丽的脸色，由苍白转为红润。她激动的嘴唇，也渐渐冷静下来。当她脱下厚外套，我才发现之前她一直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再静坐五分钟，这才完全冷静，身子坐直了，恢复了正常。

“这位李力同志，家里一定很有钱吧。”陶丽瞥眼看着佳佳。

“嗯。”我点了点头。

在这种情况下，撒点小谎没什么大不了。不撒这个谎，才不合时宜。我不讨厌撒点善意的谎言。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你们结婚后，佳佳就不能工作了，她要当个幸福的李太太才行。”陶丽继续看着佳佳。

“那当然，不会让佳佳受委屈。”我说。

陶丽抱了一下佳佳。

“我好羡慕你哦，有这么个理想的准老公。哎，我要是有你这么幸运就好了。”陶丽说，“我怎么就这么苦命呢？家里没钱还不说，还死要面子，还打我，什么东西啊。”

“好了好了，丽，会好起来的。”佳佳说，“你们谈恋爱那会儿，我可是很羡慕你们呢。你什么都不愁，毕业后回国，到家里的公司去上班，多好啊。我还得自己找工作呢。”

“你现在有了李力，还愁什么呢？”

我和佳佳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