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赵：报尼玛,别是老子收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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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医生的话，失眠时放水流，起床闹钟用鸟鸣。
大周末的，闹钟怎么响了？赵文礼一身起床气。鸟叫声叽叽喳喳，吵死了。
他前一天晚上没睡好，将将天亮才闭上眼。
昨天在外奔波一天，晚上跟老赵打电话，本意是报个平安。不知哪里出了错，老头子逮着问到半夜，审犯人一样。
他想着，自己刚到岗，周末的轮班暂时轮不到，既然第二天能睡懒觉，问吧问吧，老赵高兴就好，儿子脑子不够用，老子顶上。好歹，他在青谷工作了十年？
“青谷现在的情况我不太了解。”
“不过，周硼这件事应该不简单。”
“你能不碰就不碰。那个刘万里，听起来鬼头鬼脑，你留个心眼儿。当然，能不接触，还是不要接触。”
全是废话。小赵白眼翻累了，听得困，随口一说：“照你这么说，我干脆别来，什么都不能碰，怎么工作？卷铺盖回家得了。”
“小礼，你闹着要去，我拦不住。但是青谷有点邪门儿，你多长个心眼儿，听见没有？。”
小赵敷衍：“听见了听见了。”
“对了，杨景明你见过了？”
“算见到了，审讯室里，他问你好。何止是他，我还见到张普华了。”小赵心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哪儿哪儿都有你的熟人，这样的青谷跟家里有什么区别？
“审讯室？杨景明也跟周硼坠楼有关系？”
“一时之间说不清楚，算乌龙吧。”
老赵思忖后说：“本以为青谷能消停点，没想到也不太平。杨景明跟周青谷是多年的朋友，当年两个人同进同出，一起管着青谷的铜矿。周硼去世，杨景明被审。孩子，这里头必然有猫腻。你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千万注意安全。”
小赵心说，我也觉得有猫腻，可除了我，人人都认为没什么大不了。只是这话不能对老赵说，否则自己别想有清净日子过。老赵在集团里当老总，成天提防这个，提防那个，勾心斗角惯了。可我不一样，保护人民是警察的天职，遵纪守法，按规程办事，谁能拿我怎么着？
“爸，我知道了，会小心的，你睡吧。”
谁成想，电话挂断前，老赵扭捏起来了：“张普华，看上去还好吗？她说什么了？”
这这这，什么说法？
没等他回答，老赵马上接着问：“你没犯浑吧？”
打着哈欠、半睡半醒的赵文礼马上警惕了：“没有，绝对没有，好好打了招呼，她让我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她。”就是有点没控制住。
“是她说的话。”停顿片刻，老赵接着说，“自从文文去世，她没来过咱们家了吧？一年了。”
是啊，每次来，都被我轰走嘛。
小赵再三催促，老赵才挂了电话。
小赵睡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接到青谷的就职令时，警校的李老师叮嘱他在青谷的工作步入正轨后报个平安。考虑到已经过了0点，小赵只爬起来给李老师发了信息。
赵文礼醒来，发现不是闹钟，而是窗外树上的自然鸟鸣。
走到阳台上，环视四周，楼下是树，不远处是江，再远一点是山，山上有个巨大的雕像，雕像下是醒目儿红色的四个大字“千年古镇”。
因着开阔的眼界，小赵没睡满的郁气消散了不少，他决定出门到处走走。
结合看过的资料和老刘昨天的介绍，赵文礼对自己所在的地方有了更多了解。
新镇原名水沿镇，因临青江得名。明清时期，镇上特产的上好宣纸通过青江被送往全国各地。那时水沿镇水运发达，最为繁荣时甚至出了几任宰相，被誉为茶道第一镇。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自然风光美，这是“千年古镇”的由来，是张普华开发旅游业的底气，也是赵文淇喜爱青谷的原因。
后来，朝代几经变换，水运辉煌不再，加之宣纸产业成为历史遗迹，水沿镇由盛转衰。青谷县治所迁至此处后，它借了迁治的东风，才重获生机。
迁治后，水沿镇改名为新镇。沿河一侧，镇子上保留着大量明清古建筑，无法推倒重建，于是市政征收了水沿镇大量东南侧的土地，用作城市化建设，当然，大部分为商品房用地。近年间，齐整挺阔的高层楼房拔地而起，渐渐形成了不小的建筑群，青谷市其他地区的居民纷纷来此购房，房地产发展得如火如荼。
现今，新镇里以明清古街为代表的低矮建筑群与以万圣公馆为代表的现代化建筑形成鲜明对比，以市政大楼为界，称以旧城、新城。
老赵多年前曾在新镇买了一套房子，安置在旧城，小赵现在住在里面。
旧城古香古色，磨砖对缝、青石板路、飞檐铜门，具观赏性，住起来却窝囊，四轮的开不进，两轮的骑不动，走到哪里全靠自己；巷子里九曲十八弯，总让人找不着北，叫人迷路；水电网气勉强能用；居住情况比较复杂，私宅与公共空间难以区分，摄像头装得少，所幸民风淳朴，安全暂时无虞。
不幸中的万幸是，老赵买不着深巷里的房。
老赵在青谷供职时，打定主意长居此地，当时赵文淇格外喜爱古镇的江南风光，便决定在新镇购置家业。彼时，迁治的消息已传出，水沿镇的居民们等着水涨船高，没人肯卖。
老赵只好买了当时水沿镇、现在旧城区最边上小楼中的4楼一套屋，如今在新镇的西北角，北面是往邻市的快速通道和青江干流，西面是座新建成的大桥，过了桥便是那座有巨大雕像的山，桥的南边是一条通往现作为旅游观光地的旧城巷群，沿青江支流而建。老赵机缘巧合高升离开青谷，房子为赵文淇而留。
赵文礼哐哐下了楼，沿着大桥跑了几趟。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景色，他有些伤感。
风景确实好看，难怪总是入姐姐的画。她被选入画展的大多是青谷的风景。去世后，她的东西被容姨收起来了。
他知道，这是为了不刺激自己，毕竟他是姐姐车祸的目击者。
姐姐常来青谷写生，留下许多有关新镇的画。过去，她多次提议带上弟弟。他坐不住，耐心陪她在森林公园里待上半天已经很不容易，还得带上游戏机。对他来说，跑到一个娱乐活动匮乏的小镇住上7天，简直要命。
最近的一次，她孤身来，遇到了姓张的，日久生情。双方商议婚期时，姓张的劈腿，姐姐捉奸离开酒店，情绪激动，以至车祸身亡。该死的张贱人，听说去年升了职，上个月办了婚礼，半点没受影响。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赵文礼常想，如果最后一次，他跟姐姐一起来，一切是不是不会发生？她不会和姓张的扯上关系，她不会发现他劈腿，他不会跟姐姐吵架，她不会出车祸，她不会死。这个念头折磨了他将近一年。
名列前茅的赵文礼勉强从警察学院毕业了，他无法正常思考，无法工作，接受了心理治疗。一年后，医生说，他的状态趋于稳定了，建议在相对松弛的氛围中，试着恢复工作和生活，回到原有的生活轨道。警局退休、警校返聘的李老师惜才，联系他实习过的单位，多番辗转，他才来了青谷。
小赵蹲在路边给自己打气，不行，我来青谷，是要好好工作，帮李老师做事，我要变好的，不能自怨自艾。
挣扎着要起来，不料腿麻了，扑通栽倒在地，保持着青蛙蹬腿前的姿势。
“嘶——”
“你没事吧？”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小赵伏在地上装死，心下哀嚎，天哪，我的脸面，这才第三天！
过了一会儿，小赵觉得好心人似乎用脚踹了踹自己。
她自言自语，有点惊慌：“没动静，不会是死了吧？我要不要报警，还是叫救护车啊？”
小赵无奈，闷声说：“别踢了。我没事，只是腿麻了。你走吧。”
报尼玛，别是老子收自己。
木讷的女声说：“噢，没事就好，我以为你晕倒了。我走了。”
说完，周铜开着车往离开新镇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