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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山雪原四(万年老铁树魔神脸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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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身回到了现在魔神的身边, 刚刚想要叫燕燕,却发现他竟然睡着了。他闭着眼睛,睫毛就显得格外长, 她盯着他的睡颜看了一会儿,发现他这一世, 除了魔角残缺和眼睛的颜色之外,和壁画上的魔神几乎一模一样。她把外套盖在了他的身上,取出一团业火捧在手心, 开始在这座众神的沉眠之地里慢慢地走着,每一步,都仿佛能够听见自己的脚步的回音。魔神不是“睡着”了,而是意识回到了沉眠之地里的神像上。魔神这一次归位比前世提前了五十年,他很清楚绝对不会像是前世一样顺利,他算到自己有一道劫要度, 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直到他发现她找到的地方就是众神沉睡之地后——他就意识到,恐怕这一次的劫, 来自于他万年前死去的旧友们。魔神负手,就发现了众神都齐刷刷地探头去看他的小月亮去了, 交头接耳的,那个发癫的太阳笑得最大声了, 似乎在说什么万年老铁树开了花, 老房子着了火。魔神发现, 无论过去了多少年, 他还是很讨厌自己同僚们。——只可惜他们残留下来的, 不过是些记忆和部分的力量,连魂魄都算不上。终于,感受到身后散发着阴暗气息的魔神后,诸神都慢慢地安静了下来。他们慢慢地回到了自己的神像上,齐刷刷地看向了魔神。魔神很平静地说:“你们找吾,何事?”在这看不见的虚空里,一场无声的对峙和考量正在展开。她一直顺着魔神的壁画往前走,好一会儿,终于来到了最新的一副壁画前。那是这万年里诞生的那个天道。她的脚步一顿,很快,坚定地踏入了这幅壁画当中。她知道,她会在这里得到很多问题的答案。和之前的壁画上记录的零星片段完全不一样,这幅壁画,记载的内容更多,一踏进去就仿佛踏入了一个世界。她看见了大地上无数狼烟烽起,天地间一片混沌,厮杀声响彻天际,尸横遍野。——这是万年前的人魔大战。她看见了烽火中,人族的前方飘扬的昆仑剑宗旗帜。旗帜早就破碎不堪,地上全是昆仑弟子的尸体,直到一个浑身浴血的高大男人,推开了尸体,从尸山血海当中爬了出来。残阳如血,苍山如海。是朝含光。昆仑剑在他的背后,犹如一轮巨日。万年前的人魔大战,究竟有多惨烈?后世的寥寥几句,却是触目惊心的过去。一道刀疤让那个背着昆仑剑的男人看上去更加凶悍,却丝毫不损他英气勃发的面容。朝今岁知道,这些都是过去的投影,而这个男人是天道的记忆——他是这个壁画世界里,唯一有意识的“人”。等到他们的歇息的时候,她走到了在草垛上休息的青年面前。她一尘不染的白衣,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朝含光,你后来,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她

本来没有指望他回答,只是困惑又不解地看着他。但是她没有想到,那个靠在草垛上喝水的青年,竟然看向了她。他擦了一把自己脸上的血,这让他看起来更加凶了,他坐了起来,打量着她的眉眼,突然间笑了:“你是我孙子?”她微微一愣,回答道:“曾曾曾孙女。”他拍了拍自己旁边的草垛,大手随意地扫了扫灰:“来,孙子,坐爷爷旁边。”朝今岁:“……”她怀疑他在骂人,但是没有证据。她想过自己发现祖师爷真的是天道后要怎么质问他、怎么对他拔剑,但是她看着这个脸上还有血的男人,沉默了片刻,倒是真的乖乖坐在了他的旁边。昆仑剑宗的旧史当中记载,朝含光一生无子,是个很标准的注孤生剑修。只是他的弟弟在人魔大战当中牺牲后,他就将弟弟的孩子养在了膝下,这也就是朝家的由来。他问:“昆仑剑宗后来怎么样了?”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是万年前昆仑剑宗的弟子们——他们在战场上互相搀扶着,狼狈但是意气风发,坐在地上互相鼓气。这是昆仑剑宗最辉煌的时代。她说:“宗主,也就是我爹,被我杀了;你的护宗大阵被我劈开了,现在昆仑剑宗群龙无首,不知道散了没散。”他愣了一下,却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倒是比我想象中好。”他又问了后来的许多事,她都一一回了,但是她再看不出来他在忽悠她拖延时间,就是傻子了。但是她一想问,他就立马起身,重新投入了战场当中。她跟在他的后面,像是一个小尾巴,他走到哪里她跟到哪里。他不得不道:“哎呀,小兔崽子,你没看见这么多的魔还没杀么?你爷爷我忙着呢!”她冷笑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里都是回忆。”“你不告诉我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就不走了。”朝含光终于停下了脚步,“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她冷冷道:“因为我曾经把《昆仑剑诀》当做毕生追求。”他转过头,看见了她手中的昆仑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许久后,他终于开口了:“你知道心魔么?”“就是在这次的人魔大战当中,我激发了自己的天生道心。”她跟着他朝着战场的前方继续走着。天生道心,顾名思义,其实就是一种可以排除一切杂念,修炼起来一日千里的天赋。但是这并不像是天生剑骨一样,一出生就可以展现这种天赋;拥有天生道心的人,需要在经历许多的磨砺后,偶然被激发,有点像是佛门的“顿悟”。一旦被激发,修炼就会一日千里。“自从激发了天生道心后,我的修为开始了突飞猛进。”“但是与此同时,我的身上也发生了许多变化。我变得十分淡漠,好像什么事都不能在心中停留,感情也变得很淡薄,但是我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朝今岁微微一愣,因为她突然间想起,她前

世在朝照月死后的一段时间里,疯狂修炼,修为一日千里的情况,和朝含光说的激发天生道心十分相似。朝含光道:“就在人魔大战快要结束之时,我弟弟朝含玉被抓走了。若我想要救他,就必须放弃去救数百修士和弟子。所以,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救人多的那一方。”当时,得知兄长选择后,祖师爷的弟弟含玉为了避免兄长为难,主动自尽了。他说:“你知道我听到他自尽的消息之时,有什么感觉?”他看向了远方,叹息道:“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就是觉得有点空荡荡的。”——这和她前世捅那魔头一剑之时,何其相似。她当时无动于衷,只是觉得心空荡荡的。他仰头看天。“你知道为什么心会空荡荡的么?”“因为缺心眼啊。”“天生道心,其实就是缺心眼啊。”朝今岁:“……”朝今岁说:“那你后来不后悔么?”朝含光摇摇头:“我当时只是觉得他牺牲得值得,于是,我决定替他照顾妻儿。”“这就是天生道心的一个极大的弊端,就算是撕心裂肺之痛,你也没有什么感觉。但是感觉不到,就不存在了么?”“后来的某一天,我发现自己多了一个心魔。”“一个和我弟弟长得一模一样的心魔。”朝今岁脚步一顿:“你没有想过斩心魔么?”朝含光:“想过,但是他反而越来越强大了。”一开始是弟弟含玉的死,他察觉不到自己的后悔和撕心裂肺,于是那些东西就变成了最初的心魔。他认为自己有一颗天底下最纯净的无上道心,就是个至纯之人,从未怀疑“天生道心”也有弊端。就这样,他不珍惜身边的一切,只一心追求着最高的大道,将凡尘琐事全都抛在了脑后,眼里心里只有苍生、大道那些东西。他没有给弟弟上过一次坟,更加没有去珍惜自己后来遇见的爱人、朋友;后来,他认为弟弟的死对他的修行产生巨大的影响,他就干脆抽去了这段记忆,遗忘了弟弟。他以为自己已经摒弃了一切的私欲,走的是最正确的道路。他无牵无挂,不会后悔。但是他错了,他死死压抑的,抛在脑后的“小我”、“私欲”,其实全都喂给了心魔。其实当他进入化神之时,他的心魔已经强大无比了,但是他一直没有引起重视。就在祖师爷准备好了一切,准备飞升的那一天,心魔再次出现了。这个强大无比的心魔,竟然已经壮大到彻底可以脱离祖师爷而独立存在了。祖师爷和自己的心魔,进行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打斗。祖师爷以为自己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掉自己的心魔、飞升天道。但是他发现自己错了,那个和弟弟长得一模一样的心魔笑着说“哥哥,我死了也没关系”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并没有遗忘,他竟然剑抖了一寸。就是这一寸之差,于是最后,心魔取代了祖师爷,飞升成为了天道。这

个故事不长,讲完了,两个缺心眼都沉默了。朝今岁以为他是后来利欲熏心了才变成那样的,谁知道,其实祖师爷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只是败给了自己的心魔。于是,她心中对祖师爷最后一丝的敌意也消失了。她转头问道:“天生道心,有办法弥补么?”他说:“也许有吧,把自己缺的心眼补回来。”只是,他再也找不回自己的心眼了。他们站了一回儿,回到了那个草垛上。祖师爷一拍大腿:“说吧,兔崽子,你找我到底是什么事,难道就为了搞清楚这点破事,钻洗心池来找我?”朝今岁点头,“对啊。”祖师爷:“……”她能进入神的沉眠之地,其实朝含光已经猜到她的身份了。朝今岁:“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我想知道上一个天道是谁。”他说:“既然知道了,你可以走了。”“我还有些问题想问你。”“问。”“成为天道,是不是也要度过生死大劫?”祖师爷颔首:“正是,我斩心魔,就是自己的生死大劫。”朝今岁若有所思,祖师爷却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瞥了她一眼,稀奇道:“你不是正在渡生死大劫么?”朝今岁微微一愣。祖师爷负手道:“生死大劫的形式有很多种,有人是情劫,有人是雷劫,还有人是心魔劫……甚至有人重活一世,也是渡劫。”“只是当年我掉以轻心,没有想到大劫在最后一刻。”朝今岁微微一愣——重活一世?是了,她的确是在前世就已经差半步就成为天道了。他的意思是,其实重活一次,也是她在渡劫?她陷入了沉思。祖师爷以为她的问题问完了,就会乖乖地走了,但是她还是站在原地。她最后提出了一个要求:“祖师爷,你能现在就教我用天雷么?”祖师爷瞪眼:“《昆仑剑决》上不是写了么?你不识字啊?”她说:“太慢了。”“第六重需要机缘,但是机缘需要时间等,我的时间不够了。”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魔魔头马上就要回归九重天,如今最后一块补天石还不知在何方。尤其是魔神每一天都在失去一部分七情六欲,就像是一个无情的倒计时,在不停地走动着。她承认,自己的确有些开始着急了。她直接三言两语,简单将外面发生的事告诉了他,祖师爷面色终于严肃了起来。他在壁画里万年,根本不知道后来心魔到底做了什么事。她最后说:“魔神即将回归九重天,我必须在那之前,斩杀那个心魔。”祖师爷收回了思绪,嘀咕了一句:“魔神,你是说隔壁的那个黑脸神?”“那黑脸神最喜欢暗无天日,你说你刚刚跑去过送他个灯做什么……”他突然间卡了,因为他看见了隔壁的壁画上——魔神摸了一下小月亮,又摸了一下。最后干脆揣进了怀里。每一次跑去隔壁串门,都被以“太亮了”为缘故,一脚踹回来的祖师爷:

“……”怎会如此!他突然间回过神来,诡异地看了她一眼:“你的红鸾星,系在他的身上?”祖师爷,一个一年被隔壁的魔神抽飞五六次,万年被抽飞五六万次的男人,突然间感觉自己找回了场子,面露狂喜之色,他一拍大腿:“那老子岂不是他爷爷了?”朝今岁:“……”但是朝今岁突然间愣住了:“祖爷爷,你为什么可以去串门?”壁画上的神,其实只是一段记忆,他们可以交谈、互动,甚至会和当年的魔神一样做出反应,但是他们也仅仅是一段记忆,不会走出自己的壁画。但是祖师爷不一样,他可以去别的壁画上串门,还会被魔神踹回来。这只能证明一件事——祖师爷留在这壁画上的,不是一段记忆。是了,既然心魔成为了天道,那祖师爷本人呢?他看了看她的神色,笑了笑:“我被心魔打败后,神魂只剩下了一点碎片,就干脆在这里当个守墓人了,不也是很好么?”他负手看着自己壁画里,狼烟四起的人魔大战战场:“犯了错的人,是要接受惩罚的,我能够活个万年,已经是恩赐了。”朝今岁看见了远处的一个少年朝着他们乐呵呵地招手,叫着“哥哥!”,她突然间意识到,对朝含光而言,这里有弟弟,有他的战友和徒弟,这里有昆仑剑宗最辉煌的时代,有他许多失去的,来不及珍惜的东西。她也只能叹息一声。但是她刚刚想要移开视线,就突然间视线凝固了——在朝含光弟弟朝含玉的身上,有一块黑色的吊坠。补天石。她问:“你弟弟的遗物,后来是不是遗落在心魔手上了?”话音落下,壁画里那个少年就扯下了自己的吊坠:“大哥,我要去北边打魔族了,这是块幸运石,你接好嘞!”朝含光抬手接住了,朝着她挥了挥:“喏,他上战场时把这块石头留给我了,说是可以保佑我,谁知道就一去不回了。”“后来,心魔就是戴着那块石头打败我的。”她转头同情地看了一眼祖爷爷,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他当年杀不了心魔,很可能是因为——他比较倒霉。祖师爷跳下了草垛,追上了那个少年。朝今岁看了看那个走过去和弟弟说话的祖师爷。他明明知道这些都是回忆,但是还是和弟弟说:“阿弟,你不要去了,留下来吧。”“你看,我们这么多修士,多你一个金丹期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为什么要去凑这个热闹?”弟弟当然不会回答他,而是和从前无数次那样,朝着他笑容满面地挥了挥手,大步地离开了。祖师爷就只能站在了原地,目送着弟弟离开。他从前抛在脑后、不去珍惜的东西,在这里花了万年去回忆、缅怀。她说:“祖爷爷,再重演一万遍,也改变不了任何事,也永远不能得到解脱。”他没有说话。她发现,祖师爷的眼神,和壁画里那个一开始浴血

的青年已经完全不同了,他有点失魂落魄地坐回了草垛上,看着天边的残阳如血:“我知道我什么都改变不了了。”他追求了一辈子的大道,最后却被自己的心魔给打败;他找回了自己缺失的“心眼”,可是他已经只剩下了一片残魂,什么都无法挽回了。简直是事业和心理上的双重打击。其实作为世界上第二个缺心眼的人,她很能理解祖师爷的感受。如果她这一世发现了自己其实对那魔头有情,他却身死道消,她也不知,她会不会变成第二个祖师爷?但是理解归理解,朝今岁却不愿意看着他一个活生生的魂,继续困在这里万年做个活死人。“祖爷爷,你不是说你犯了错么?那你在这里一遍遍地折磨自己、沉湎于过去,就能赎罪了么?”“心魔还没有死,你自己造的孽,你就撒手不管了么?我没想到,昆仑剑诀的上一个主人,竟然是这么个懦夫。”她站了起来。他猛地转过头来,脸一下子就黑了:“小兔崽子,我是你祖爷爷!”她说:“你要是真的是个人物,就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去斩你的心魔、去赎罪。”“就算你是只剩下了这点碎片,好歹还能发挥一点余热。”她说:“等到一切完成了,你再回到壁画里,去做你的白日梦也不错。”她站了起来:“对了,我是小兔崽子,你是什么?”“老兔爷爷?”她提着剑就朝着魔神的壁画走去。但是她踏进魔神的壁画,还没朝着魔神走过去,被人给叫住了。老兔爷爷气得脸上疤都在抖,看上去实在是凶神恶煞,但是因为她常年对着一个比他看上去还凶的大魔头,对于这种恐吓完全风轻云淡。他冷哼了一声,突然间眼神锐利地看着她:“要老子教你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先告诉我,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成为天道?”他抬起了下巴指了指那魔神,仿佛抓住了她的把柄:“别告诉老子,你就是为了隔壁的那个黑脸神?”她转身看他:“我的确想和他并肩,但,那并不是全部的理由。”她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野心,这让她一双漂亮的杏眼,显然锐利无比:“见过山巅的人,会甘心留在谷底么?”祖师爷收回了那审视的目光,笑了,“很好,好的很,我就喜欢你这种眼神。”但是话音落下——一脸高深莫测状祖师爷就被拍飞出了魔神的壁画。魔神低头看了看眼前的人,又看了看自己怀里揣着的小月亮。魔神:怎么有两个?他伸手把她也给揣走了。魔神:不管了,反正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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