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浔阳公主（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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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无事，夏华便去找明珠游玩，明珠还是女扮男装，对谯城一带风土人情颇感兴趣，两人走街串巷，时而去河边捕鱼，时而去青山观景，一扫深宫阴霾心境，玩的好不快活。这日清晨，夏华一如既往，早早来驿馆接明珠出去，等了足有半个时辰，也不见明珠出来。过一会儿，侍女小月匆匆走来，神色张慌道：“夏公子，公主今天不能出去了。”

夏华正想询问，小月低声道：“随我来吧。”引路从角门进入，在院中弯弯曲曲绕了好一会，走进一间小屋。只见明珠静静坐着，面容憔悴，脸上犹有泪痕。

夏华问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明珠一脸苦笑道：“哥哥倒没忘了我是公主。可是公主难当，不如去了寻常百姓家。”

夏华正一头雾水，又听侍女小月叹道：“有情人难成眷属，唉！”轻轻退出屋子，合上房门。

明珠从桌下取出一卷圣旨，夏华心头一颤，见她慢慢铺开，自言自语道：“我原以为父皇让我到祖豫州这里劳军，想不到却是和亲之策，要与赵国修好，难道女人天生就是牺牲品吗？”

夏华夺过圣旨，见上面写着浔阳公主温婉淑雅，深慰朕心，嫁与赵王石勒之类的废话，立刻火冒三丈，将圣旨摔在地上，怒道：“世上竟有这样的爹，把亲生闺女往火坑里推！”

明珠面露惶恐，急忙将圣旨拾起收好，这才哭诉道：“我从建业出发时，父皇便把我叫去，和我说了一番话，当时我还听不懂，现在才明白。想是赵国势力强大，父皇恐怕羯人的铁骑难以抵挡，才想到……才想到这个办法。”

夏华忿忿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堂堂千万中华男儿，不去血战疆场，难道还要靠女人护卫家国？”他眼睛紧盯着明珠，终于拉住她双手道：“你……你不要去了，我陪你……一生一世。”

这下来的突兀，明珠急忙缩回双手，低头不语。她心乱如麻，过一会缓缓说道：“人生在世，身不由己，我既然是大晋的公主，理应为父皇分忧，为国家出力。当年明妃出塞，保国家几十年和平，这也许……也许就是命吧。”

夏华起身怒道：“官无常贵，民无终贱，哪有什么命？你对父皇一片忠心，可你父皇对你又如何？咱们就算耕田种菜，每日粗茶淡饭，也好过委身羯胡吧。”

明珠却只是哭泣，并不答话，她何尝不想与夏华厮守终身，但身为公主，却不能不以国家为重，临末只留下一句：“咱俩总是有缘无份。你走吧。”

夏华只觉得气血上涌，见明珠转过头去，知她心意已绝，头脑里迷迷糊糊，也不知怎样回到家中。

几日里，夏华足不出户，茶饭不思，倒头便睡。李天翔已从祖逖处得知浔阳公主要北上和亲，嫁给赵王石勒，便来劝慰道：“公主嫁给石勒是毕竟国事，不可因儿女私情误了大事。师父知你与公主交好，但感情总讲个机缘，也不必强求。”其实心中想起发妻难产辞世，二人没过几年安稳日子就天人永隔，一阵酸楚，他已年近五十，喜怒不形于色，夏华此时心郁难解，然没有察觉。李天翔平复一下情绪，又道：“公主到了赵国，人生地不熟，倒是需要有人照应。你二师兄久居赵国，可以暗中保护公主。”

夏华一听，缓过神来，他心中虽恨，但关心之情却丝毫未减，说道：“师父想的周全，如有二师兄照料，明珠定能平安无事。”

“我这就给你师兄飞鸽传书，说明此事。你去告诉公主，也让她有个准备。”李天翔再三催促，夏华才磨磨蹭蹭来到驿馆。司马明珠因要和亲，自顾皇室身份，用屏风遮挡，两人交谈几句，却并未见面，夏华交代林秀之事，匆匆便告辞了。两日后，王含护送浔阳公主去赵国和亲，祖逖等众人送到城外，虽然心中不快，毕竟是皇帝家事，却也无可奈何。夏华怔怔望着车队远去，想起往事种种，心如刀割。

这一去，山高水长；这一去，一路风霜；这一去，何日是归期？

注：①晋元帝：公元318年，晋愍帝为胡汉所杀，司马睿即皇帝位，年号太兴，史称晋元帝。

②公元318年10月，刘曜称帝，改元光初，次年改国号为赵，史称前赵。公元319年，石勒自立赵王，史称后赵。

③郑阿春：司马睿妃子，晋简文帝司马昱生母，追封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