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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典嫁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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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时辰前。曵云山庄,梦婵别苑杜圣心卧房】

晕旋感伴着躁热一阵阵上翻,上官云凤感觉自己的脸热得快烧化了,挣扎着冲到妆镜台。

铜镜里是个盛妆霞帔的新娘,清丽脸颊满布了恼人的红,不甘而焦躁得望着她。

痛苦地捧住了一侧脸颊,紧曲的五指恨不能剜进自己肉里。

为什么上天要让我长一张和岳雪梅一模一样的脸?就因了它,爹爹枉死我不能报仇,还天真地把仇人当作了自己的倚靠!现如今心爱的人深陷险境,为了救他,自己不得不典身为嫁在这等待着被人凌辱,还得强颜欢笑?

门响的刹那,上官云凤脑中那根崩到极至的弦终于断了。

一把抓起妆台上的银梳紧撰在身后,这是她现今唯一能用来护身的武器。

“云凤姑娘?”怯怯走来的是丫环香洗。上官云凤整个身体坍落下去,泪水伴着压抑的挫泣声落在脚下蓝绒毯上。

“香洗,我受不了了,放我出去!求你---------”

“你终于不装了?”头顶传来的揶揄声,带着无情的嘲笑:“你不是说为了小流星,你愿意作任何牺牲的吗?”。

上官云凤怆然抬头,冷冷看着她的倪姬一脸病态的憔悴,想笑却想不成地俯视着她。

“宫主?——”瞳孔收缩成了线,云凤再也不敢把这个女人当作是可以倾诉依偎的长辈,她瑟缩着无力拒绝伸来抚摩她脸颊的手,眼泪合着她的颤抖零乱地落在倪姬手指上。

“不要怕,是女人都会有这么一遭的,咬咬牙就过去了!……天鹏这几天的情形你大概也看到了,放心,他的时日不会久了。”这个女人无比温柔地说着绝望的话,纤巧拇指轻轻爱抚着她饱满红润的唇瓣。手掌上的力道蓦然加重,警告般捏住她的脸颊:“他下面身子重,但绝不是个粗鲁的人,头一回估计会伤着你,柔顺些,别反抗!”

上官云凤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像条被拎出水的鱼,拼命张着嘴,不让眼泪呛进口鼻。

“云凤,你不要恨我,更不要恨天鹏,这都是命!有很多事,我们都反抗不了……”倪姬撕开唇,笑得桃灼夭夭:

“你放心,过了今晚,小流星就会安全了。你已经喝了七天我调配的药,接下来的七天里,你一定能怀上一个孩子的!只要孩子生下来,你就彻底自由了!——我可以把我们的一切都给你!——万盛街103家店铺堂口的产业、任家湾200多亩肥田,苇子坝的凤尾鱼场、梦婵别苑,我和天鹏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她甜甜一笑,一把将痴怔般朝着她不住哽咽的新娘扣着怀里,幽幽道:“你知道吗云凤,天鹏的七情六欲快消失了,他不会笑,也不会哭了,剩下的只有各种的欲!你知道什么是欲吗?就是贪婪,不嫌多!”

云凤感觉到,抱着她的这个柔软臂膀在恐惧得颤抖:“他喝多了,走路都快走不稳了!进来之前,我真的想来杀了你!我不能忍受不能忍受!~”这个端庄柔顺的贵妇人依然笑着,滚烫的泪水却滴落下来:“可是我爱他!无论他要做什么,无论他告不告诉我缘由,我都会帮他去完成!”

她用力捧正她的头,相对两双泪眼,一个冰寒绝决,一个茫然惊惑。

“记住!从此刻起,你就是岳雪梅!”倪姬豁然站起,环视了一圈这间她亲手布置的洞房,就那么失魂落魄笑着往外走:“客人该散了,我去叫天鹏来~”

“宫主!”上官云凤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挣扎着去拉她,手腕被香洗稳稳拿住了筋脉往后一甩,几乎把她整个身子摔到八尺大床上。

“你……你会武功?”云凤回望这个总是随在倪姬身后任劳任怨的小丫鬟,吃惊得忘了害怕。

“令主就快来了,如果你这会儿还想着逃跑,我只好点你睡穴,把你放到床上。”香洗认真的眨眼:“我劝你不要试,我会说到做到!”

“为什么?……你说过会帮我的。”

“因为我和宫主一样……无论令主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他去完成。”

远处送客的炮仗声伴着喜庆的锣鼓飘进院来。上官云凤呆呆的立在床前踏台上。

鱼贯而入的四个喜婆嬷嬷欢喜地上来,替她收整弄乱的喜服和喜被,伺候她在床沿坐正。云凤想起了第一次进阎罗谷,坐在杜圣心安排给她的厢房床上的情景。

她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精美华贵的高床软卧,就连被子都是蓬松暖和的鹅绒。那一晚,她是笑着入睡的,迷迷糊糊中,有人来替她掖了被角,温柔地把她掀在外边的手塞回被窝,还在她耳边说着什么话。她听不清楚,只模糊知道,那是她的师父,杜圣心。

这一年多里发生的事她都记得,然而此时回想起来,只觉得突兀可笑。

她是谁?上官云凤,一个跟随父亲四处卖艺乞讨的小女子,她凭什么让雄霸黑白两道数十年的九幽阎罗令令主为她而生,为她而死?

杜圣心,云凤从这一切回过神来的时候,喜婆们已经退出去了。那个曾让她熟悉依赖得可以无法无天任性撒娇,又让她害怕恐惧到拔剑自卫心神崩碎的男人,已赤着双脚,摇摇欲坠的立在一步之遥的喜桌边。

倪姬说的没错,杜圣心应是喝了很多酒,眼神都已经涣散了,粗重凌乱的呼吸里除了浓郁的酒香,还有一种令人恐惧的味道。

云凤不知怎的,想到一种花朵死亡前散发的香味——是四月雨季里满落一地的梧桐花,狼狈而骄傲的绽放在泥水里。

杜圣心许久没能聚焦的目光迟钝地汇在她刺目的红喜服上,-几度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

桌上一支龙凤烛噼地炸了一响。杜圣心似被惊醒般震了震,麻木地伸手去够桌上的喜称。

云凤蓦然发现,这个年近天命却依旧保存着30岁样貌的男人。掩去平素的凛冽狂肆,俊挺眉目间的神情纯粹得令人心动,那种孤清和流离的茫然,又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般惹人心疼。

倪姬说他不喜欢在卧房里穿鞋袜,或许是因为,那是他为自己留的一方干净地。

如果他不是那么邪恶狠辣该有多好,不是那么霸道疯狂该有多好!

“不用拿了,反正我也没法让你‘称心如意’。”上官云凤说出了她洞房花烛的第一句话。然后,她慢慢站起,一字字道:“你答应过我的事,还算不算数?”

杜圣心慢慢抬头,依然眼神迷惘的朝着她吐气。

“你说过,只要我嫁给你,你就去救小流星!”她开始解最外面那件喜服的第一根衣带:“我要你再说一遍给我听,只要我在这七天里能给你怀一个孩子,你就永远不会再伤害任何人!”

那件大红外氅滑落在踏台上的时候,杜圣心用力闭眼甩了甩头。

“你上来啊,站在那里做什么,今晚不是我们洞房花烛吗?”云凤开始脱第二件喜服,心头有头小兽嘶叫着迫不及待要露出它尖厉的小牙。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震如擂鼓,这种破罐破摔的疯狂果然有让人着魔的快感。

杜圣心眼中有难抑的贪婪一闪而过,迅即又迷离起来,脚不由自主踏上了一步:“云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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