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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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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光,吉光。”黑暗中,伯益陡然高声叫嚷起来。

“别出声。”吉光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向左前方移动。

伯益屏住呼吸,听到隐隐传来石头摩擦的声音,随即一缕微弱的光线透出。他走上前,发现石壁上出现了一个三尺见方的洞口,那光线正是从里面照出来的。

“风大师在里面?”伯益的呼吸略显粗重。

“别担心,我每天都来这里。”吉光说道,“你先进去,我还要把秘道封住,否则会被人发现的。”

既然是自己坚持要来的,伯益已无退路,他只好硬着头皮钻了进去。

秘道只是入口较小,向下走几步便可直起身来,而且有铜盏照明,脚下石阶看得清楚,伯益心中的恐慌也稍减几分。他听到身后又传来一阵石头摩擦发出来的声音,知道吉光把洞口封住了。

“一直顺着石阶往下走。”吉光说着,擦身走到了伯益前面,伯益急忙跟上去。

伯益担心自己会跌倒,所以用手扶着两边墙壁,他发现上面一截是石壁,到了下面便成了土壁。秘道中隐隐有一股腐臭的味道,而且越往下走味道越浓,于是他心中的疑团也越来越大:这风大师究竟是什么人,太祝既然尊重他,为何又如此虐待他?如果他是犯人,又为何不交给大理处置?还有,父王是否知道这件事?

风氏为华胥大族,在东夷却极少见。记得长大夫曾经讲过,轩辕黄帝有一位股肱重臣,名为风后,用指南车和八阵图帮助黄帝打败战神蚩尤,平定天下。难道,这位被囚禁的风大师与风后有什么关联?

公子伯益脑中浮想联翩,居然一时忘记了恐惧,不知不觉已经跟着吉光走到洞底。他这才发现,土洞极大,靠近台阶有两个铜盏,却只照亮了一半,另一半则隐秘在黑暗之中。这里虽然臭气熏天,但比上面却暖和多了。

这时,黑暗中突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吉光,你为何带外人进来,不怕太祝大人生气吗?”那人说话怪腔怪调,绝对不是东夷人,也不像是华胥人。

吉光行一个拱手礼,道:“吉光料想大师必定不会告诉家父。”

那人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吉光又说:“大师,我朋友昨夜做了一个怪梦,心中有疑惑,特地来请您解梦。”

黑暗中的声音问:“有什么好处?”

公子伯益闻听此言,急忙将准备好的玉虎递给吉光。吉光说道:“如大师肯帮忙,我朋友愿将碧绿玉虎一对送上。”

那对玉虎体长三寸,栩栩如生,是伯益的爱物,他下了极大决心才拿出来的。不料,那人却说:“我身陷这地牢之中,纵使你这玉虎价值连城,于我又有何用。你们走吧,这梦我是不会解的。”

“那你想要什么?”伯益心中着急,不禁脱口而出。

黑暗中的声音轻蔑地笑道:“我想要的,你却不能给我。”

“不妨说说看。”伯益的好胜心被激了出来,向前走了两步。

“自由,”黑暗中的声音突然抬高,“我风力被奚仲这恶棍关了七年,现在最想要的就是自由,这位少爷,你能给吗?哈哈哈哈。”那人突然狂笑起来,把两个少年吓了一跳。好在这里离地面极远,声音无论如何也传不上去。

吉光担心伯益向王后求情,这样一来,私带伯益见风大师的事就被会父亲知晓,于是急忙说:“伯益,风大师不愿帮忙,我们还是走吧。”

伯益自然不会出卖吉光,而且他被那瘆人的笑声给吓坏了,也想赶快离开这里,然而正当他准备转身时,却突然听风大师叫道:“等一等!”

伴随着哗啦啦的锁链声响,只见黑暗中走出一个野人。那野人身材高大,毛发杂长,遮覆面目,衣服破旧不堪,几乎已与泥土融为一体。

伯益被吓了一跳,急忙向后退,不料却被台阶绊倒。那野人四肢皆被铜索牢牢拴住,走到距离吉光尚有五步远的地方便已经到了尽头,不能再向前了。

“你刚才叫他什么?”野人站在吉光面前,问道,“他就是皋陶之子伯益吗?”

吉光面如土色,却异常坚定地说道:“是又如何?”

野人将自己的长发拨开,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向公子伯益招了招手,轻声道:“伯益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伯益从地上爬起来,站在石阶旁,说道:“吉光,我要走了。”然而,他并没有动身。

野人再次哈哈大笑,边笑边说:“真没想到,伟大的伯益王居然是个胆小鬼。”

伯益不为所动,一步一步向石阶退去,野人止住笑声说道:“你不想要我解梦了吗?

伯益停住脚步,想起此行的目的。对于真相的好奇,让他暂时忘记了恐惧,问道:“你愿意帮我解梦?”

野人道:“先将你的梦说来听听。”

于是,伯益把自己昨夜的噩梦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但他并没有说理苑中发生的飞头撩事件。然而,那野人听完之后却一言不发,过了片刻又突然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走向黑暗中,同时喃喃自语道:“来了,来了,这一天终于要来了。”然而,等他完全进入黑暗中,笑声却又变成了哭泣声,说道:“来了,来了,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两名少年被眼前这个怪人弄得莫名其妙,伯益等哭声停下来,忍不住问道:“大师,我的梦你还没解呢。”

黑暗中传来怪人哽咽的声音:“公子心中早已有解,何必还来问我呢?”

伯益听完,默默回身,顺着石阶向上走去。

人类为万物之灵长,我们懂得建房屋以避雨雪,做裘衣以御寒暑,植庄稼以果腹,造车船以运输,养牲畜以备不时之需。

伟大的成就最易让人产生错觉,好似天地可由我主宰。这种错觉之于普通人,无非就是一个疯子,之于君王却是万民的劫难。然而,君王本身便是这错觉的发明者。

东夷的百姓是有福的,他们的皋陶王不像当年的蚩尤,没有被错觉迷住双眼,奢望去做天下共主,只因为他心中有敬畏。

他敬畏黑夜,黑夜如同浩瀚宇宙、浩渺海洋,将人从白天隔离,带入另外一个洪荒世界。

他敬畏死亡,死亡如同黑夜,无论你多么厌恶、何等愤怒,它都会粗暴地打断你与光明世界的所有关联,将你送入黑色的谜之国。

他敬畏鬼神,鬼神才是天地间真正的主宰,他们赏善罚恶,决定着每一个人的福祸,包括君王。

天终于亮了,东夷王皋陶又熬过一个不眠之夜。他走出锦帐,两名侍女忙走上前来服侍更衣。姞莱王后站在门口,看着大王穿上凤纹长袍衮服,戴上通天金冕。黄帝打败蚩尤以后,便派儿子少昊来管理东夷,少臭以鸟为官,建百鸟之国,凤凰为百鸟之王,从此东夷便以凤凰为图腾,延续至今。

皋陶王十三岁跟随父亲大业王南征北战,一生战果无数,身上的伤疤也无数。在妇人眼中,男人的每个伤疤都是一枚勋章。

姞莱王后看着丈夫伟岸的身躯,久已熄灭的火焰在心中某个不易察觉的角落慢慢复燃。然而,她现在却不敢造次,因为今日将在世室中举行祭祀大典。

“大王,大牢三性都已备齐,太祝卜筮后,认为祭典当在已时开始,午时结束。”侍立一旁的家老乌山见大王衣冠穿戴完毕,便相机禀报。

“孤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皋陶王吩咐道。

乌山和侍女离去后,王后走进寝室,向大王行礼,大王摆摆手,一过示意她去木榻上坐,一边问道:“伯益今日如何?”

王后见大王一早便问伯益,心中不由得万分欢喜,因为过去总是她在大王面前提及伯益,而大王自己却极少主动说起,看来虫落刺客事件让伯益在大王心中的分量大大增加了。

王后道:“伯益不仅身体无恙,而且还有一件喜事要向大王禀报。”

“什么喜事,王后说来听听?”大王道。

王后道:“今日请太医诊脉,发现伯益的脉象不浮不沉,从容和缓,倒比常人还要稳健。”

大王目光炯炯,面有喜色,问道:“果有此事?”

王后道:“千真万确。”

大王道:“这确是一件大喜事,看来神灵赏罚分明,也不辜负十多年来你在他身上花的这些心血。正好今日行祭,要好好感谢神明赐福。”

夫妇二人正闲话之时,忽有金甲武士上前报告:“启禀大王,守城将赢师大人求见。”

大王心中感到奇怪,对王后道:“此刻正当开城门之时,赢师跑来会是什么事呢?”

王后提醒道:“大王召来一问便知。”

大王转向金甲武士:“好,叫他进来。”

赢师作为涂山王族的一员,算起来还是皋陶王的堂兄,他任守城官十余年,从未出过大的纰漏,如今跪在阶下却浑身颤抖,如筛糠一般。

“赢师,你这是为何,起来说话。”大王皱起眉头,盯着守城官。

“大王恕罪!大王恕罪!”赢师匍匐在地,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皋陶王见赢师如此,不由得恼了起来,怒道:“嬴师,究竟什么事,你快快讲,否则本王治你慢君之罪。”

赢师这才战战兢兢地说:“大王,城,城门上,不知被何人,何人,挂了两颗人头。”

皋陶王一听此言,霍然站起,盯着赢师问道:“是谁的头?”

“据微臣辨别,一个是太傅管革,另一个是,是,是……”说到这里,赢师再也说不下去了。

赢师再也说不下去了。

皋陶王感觉有一股腥血在自己的胃里翻涌,好像会立即喷薄而出,他强行压制住自己,叫了一声:“金甲武士,前往城门!”

大王带领众人来到城门,这里已聚集了不少人,有官员兵士,也有普通百姓。大家见大王到来,全都跪倒在地。

大王抬头一看,果如赢师所说,城门正上方挂了两颗人头。不过,一来城门太高,二来头上有血污遮掩,究竟是谁一时还看不清楚。

这时,太宰季狸也闻讯赶来,他赶忙命人将人头取下。

金甲武士将两颗人头捧到大王面前,他看到一个头发花白、大脸细目,另一个头戴金冠、面目俊朗。除了太傅管革和公子费,还会有谁呢?

大王颤抖着双手,将公子费的头颅接到手中,脑中一片空白。

消息不胫而走,城门前已聚有千人,但却没有一丝声响,仿佛时间突然静止了一般。众人都满怀悲愤地注视着大王,所有的一切都被定格在那一秒的历史画卷上。

突然,不知谁大喊一声,城门前顿时沸腾起来,眨眼间千山俱寂变成万兽齐鸣。

后来,据公子伯益的玩伴吉光回忆,他当时跟着父亲赶到城门前,站在距离大王身边不远处,看到大王手中捧着公子费的头颅。公子费的眼睛原本是紧闭的,这时却突然睁开,嘴里猛地吐出一条墨黑色的小蛇,直奔大王咽喉。

多年的对敌经验,让大王在完全无意识的状态下将身子向左一偏,那黑蛇一口咬在了他的右肩上,大王随即倒地,墨黑色的毒液迅速在他体内蔓延。

“大王遇刺啦!

“抓住逆贼!

“有人谋反,要打仗啦,快跑啊!”

“孩子,我的孩子!”

“父亲,你在哪儿,父亲!”

............

姑莱王后当时便站在大王身后,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她当机立断,先命金甲武士将大王抬回宫中,随即又叫太尉伏豹封锁城门,并颁布全城戒严令,命令所有人回到家中闭门不得外出,半个时辰之后,凡在街上无故行走之人,金甲武士一律格杀勿论。

东夷八位太医全被请到王宫,然而他们面对大王的状况一个个都束手无策。此时,大王已经通体呈紫黑色,呼吸极为虚弱,形势非常危急。

“无论如何,你们倒施法救治啊!”王后满面怒容,犹如一只临战的野雉,指着那些伏地不起的太医骂道,“大王如有不测,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王后心中明白,不是这些太医不想治,而是他们已经认定大王无治了。不治或可免责,施治必受诛杀。

“你!”王后突然指着年纪最大的太医道,“去给大王施治!”那名老太医吓得屁滚尿流,伏地痛哭:“王后恕罪,王后恕罪!”

“金甲武士!将这无用的老奴才拖出去金瓜击顶!”王后怒斥道。王后话音刚落,立即便有两名金甲武士上前,将老太医拖了出去。

这一招还真管用,剩下的七人急忙跑去抢救大王。然而,王后看得出来,他们也只是围着大王团团转,犹如一群热锅上的蚂蚁,甚至连切脉都不敢,生怕将蛇毒传给自己。

“太祝何在?”王后突然想起了奚仲,对一名金甲武士说道,“快去,把太祝叫来。”她记得,太祝奚仲当时也在城门前,而等她护送大王回宫后却不见了踪影。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奚仲的声音:“王后娘娘,奚仲在此。”话音刚落,只见太祝疾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了一辆肩舆,由两名庙祝抬着,上面坐了一个披发破衣的野人。

“奚仲,他是谁?”王后指着野人问。

时间匆促,太祝奚仲并未向王后施礼,先让庙祝将肩舆放在地上,喘着气道:“这位风大师有回天仙术,可救大王的性命。”

一向养尊处优的王后原本对这个毛发遮面、邋里邋遢的野人充满厌恶,但见太祝奚仲如此说,知道他当有些把握,便一刻也不肯延误,直接将野人带到榻前为大王施治。

“你们全都滚开!”王后对众太医斥道。

众人得此令如获大救,连滚带爬躲到一旁。

野人上前只看了大王一眼,二话没说便去咬他,吓得姑莱王后花容失色,刚要发作却被太祝拦住:“王后娘娘!”

就在这时,只见野人一回头,吐出一大口黑血来,那黑血铺洒在华贵的白玉石板上,如同一张恶鬼的脸,让人触目惊心。

随后又是一口吐将出来,将恶鬼的脸覆盖。如此这般,大约吐了二十多口,野人才停下来,命人将大王抬到外面,放在冰冷的石板上,将衣冠全部除掉,然后用他那双脏手在大王身上一阵乱摸。

在场以姑莱王后为首,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他,连大气都不敢出。

“太祝大人!”野人突然高声叫道。

太祝奚仲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个锦盒,连忙递了上去,野人随手接住,顺手打开,看也没看,从里面摸出一根长约二寸有余的银针,直接插在了大王的天灵盖上。

在场的太医都十分清楚,锦盒并无奇特之处,左不过是九针之具,为上古圣王黄帝所传,只是这野人施针之处为百会穴,乃人精气汇集之所,最忌用针,心中不由得捏了把汗,但却没有一人敢出言制止。

接下来,野人在大王身上频频施针,全是人体生死悠关的大穴,直把众太医吓得两条大腿打战。

施针完毕,野人长吁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才发现自己全身已经湿透,于是便用破烂的袖口去抹额上的汗珠。王后见状,忙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香帕递上,野人看也没看,在脸上乱擦一通,白帕立时变成黑帕,被随手丢在地上。

“现在可以把那条毒蛇拿来我看看。”野人对王后说。

“金甲武士,将毒蛇取来。”王后一声令下,立即有人将黑蛇用金盘托着呈上来。当时情急之下,它已经被金甲武士斩为数截。

野人直接将黑蛇拿在手中,用两指将蛇头用力捏住,立即露出四根锋利

的蛇牙,然后又将它丢在金盘中,摇头叹道:“可惜了。”

王后见野人一通忙活,原本抱着极大的希望,如今见他这样说,心情立刻跌入谷底,忙问:“大师说什么可惜了?”

野人说:“此蛇为南苗蛇蛊,噬百毒之虫而养成,毒易解而蛊难除,如此蛇尚存,以蛇血为君,佐以诸毒药,以毒攻毒,还有望除蛊,如今蛊蛇以死,所以我说可惜。”

“这么说,大王他......”王后闻听此言,不由得悲从中来。

野人看着地上赤身的大王,说道:“大王性命已无大碍,只是恐怕后患无穷......”说到这里,他举头仰望苍穹,眼神渐渐空洞起来。随后,他的嘴角轻轻上扬、抽动、在胡须的掩盖下,谁也没有注意到,那竟然是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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