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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世上何来苦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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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个寄托哀思的法子,星枝于是便时常写信,与她分享所见所闻的乐趣,而更多的是表达对她的思念。这也导致她变得越来越封闭,渐渐的只爱与信中的艳娘交流,谢大牙见此情形懊悔不已,直嚷嚷自己出了这个馊主意。

星尘则是愈发寸步不离,守在她身旁,安安静静陪伴着,收拾着信件燃烧后的灰烬,替她抚平疤痕,默默地守护着。

今年的第一场雪迟迟未来,硬是等到了将近年底。彼时星枝坐在窗台前望着这漫天鹅毛大雪,伸出手接住一朵。最近这几月有了些许寄托,再加上星尘无微不至的照顾,终于不似原先那样虚弱瘦削了,渐渐有了些红润,眼底却仍是一潭死水。

那朵雪花融化在手掌心,冰冷莹润,让她不禁想起艳娘肌肤的触感—现在无论是什么事都能让她想起艳娘,以为要一直这样下去直到终老。

这时,谢大牙清脆的嗓音传来,顺着声音抬眼望去,她搓着手直呼好冷,身着赤红色暗纹斗篷,斗篷边缘缝着一圈白色的毛绒,似是十分怕冷,小脸一直蹭着毛绒,倒显得她像一只调皮的小兔子。

下一瞬,兔子带着寒气一个箭步扑过来,冲进星枝怀中,将她撞了个满怀,险些没摔倒,星尘赶忙过来扶住二人。

星枝略带责备望着她,而后者则嬉皮笑脸道:“瞧你整日死气沉沉的,不这样闹腾你都没有其他情绪。安静得像一旁的花草般。”

谢大牙说着话不经意扫过她脸庞一眼,立马呆愣住,直勾勾盯着她,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般,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你多久没有照过镜子了?不对,你……我……哎呀算了,没事。”却在瞧见星尘递了个眼色后止住话语。

星枝白了她一眼:“你何时变得这般吞吞吐吐了?瞻前顾后太多倒显得你略猥琐了。平日里没什么心思梳洗,更别说照镜子了,每日恹恹的,倒是懒怠,终日只想睡觉,或是与她说说话。”

“……已经过了大半年了,你再也没下山,甚至都没出过无忧殿……对了,你的灵力现在恢复得怎样?我在山上要憋坏了,我想咱四个哪天再下山玩玩,就当做散散心了。”谢大牙一脸担忧,提议道。

“师兄离开无涯山之前渡了许多仙力给我,我没什么心思去修炼,仅恢复了三成灵力,只想一睡不复醒……倒是小徒弟厉害些,不仅恢复了些许灵力,还能以灵力抑制住魔性,不愧是青出于蓝。”星枝淡淡说道,面上并无任何表情,仿佛一切都不再重要。

谢大牙还欲说些什么,星枝却摆摆手打断她,面带疲倦:“我有些困倦了,你先回去吧,下雪了注意保暖,别感染风寒了。雪日里不便行走,没什么事就别过来了。星尘,你也是,回去多加修炼,别再一天往我这跑了。”

二人见她下了逐客令,怕多说无益惹她不开心,便一齐离去了。

离无忧殿远了些,星尘才开口道:“师父已经为了她十分伤神了,就尽量不要再与她说任何关于那个人的事了。她好不容易才恢复一些,再提及我怕她承受不住。”

谢大牙赞同点点头:“确实,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头……我看她成日郁郁寡欢的,再瞧她身上香气已经浓烈到我快无法呼吸了,以及她额间,想必也就她未能察觉吧……”

想来是那时候那滴荧光所致,终究是纠缠不清了,罢了,她能开心快乐便好了……

星枝缓慢移至软榻上,呆呆地空望着帘幔上暗色花纹,思绪已飘向远处。

你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入梦来了,你对我就没有一丝想念吗?曾经幻想着与你煎雪温酒共赏雪中红梅,那该是人生一大乐事啊,而如今寒冬飞雪,你是否仍喜爱穿着那几条薄绸所制成的衣裳呢?会冷吗?冷也不打紧,我会温暖住你的身体不受这风雪摧残……

胡乱想着渐渐合上双眸,进入了梦乡……

而额间含苞欲放的花苞却悄悄绽放,模样俨然就是晚香玉……

睡得不甚安稳,总觉得心里不安,身体也越来越热,似是一把火将自己燃烧了一般,猛地坐起身喘着粗气,冷汗已经浸湿了头发及衣裳,却还是感觉一团火在身上燃烧。

掀开衣服一丝熟悉的香气夹杂着汗味钻进鼻尖,却因为刚睡醒意识模糊,尚未分辨出来,只以为是谢大牙又整了什么熏香,身上红痕肿胀痛痒,便想着干脆洗个澡清爽一些。

不想惊动他人,便将一团团白雪放进浴桶里再施了个烈火咒,没多时,热气腾腾的洗澡水便好了。褪净衣裳走进去,舒服地叹了口气,闭上眼开始享受,而身上的香气愈发浓烈,竟慢慢汇聚形成白雾,与水汽交织在一块。

泡了一会,意识开始清明,那股熟悉的香气萦绕在身旁,鼻尖微动猛地一嗅,噌的一下站起身,闻着这无比熟悉的香气,面上尽是哀伤,一滴泪落在浴桶里,与桶里的水汇合消融。

“艳娘?艳娘……是你吗?你回来了吗?你在哪里呢?我怎么看不见你呢?”对着空气呼喊抚摸着。

寻着那一丝若隐若无的香气在屋内徘徊着、搜寻着。那香气似乎是从外边飘来的,于是胡乱披上衣裳,鞋袜也未来得及穿上便赤着双足奔向这漫天雪地中。

这时外面已大雪纷飞,鹅毛般的雪花洋洋洒洒,其余人惧怕风雪都回到了屋内,因此现在一个人也没有,赤着足在雪地中旋了几个圈,仰着脸细细嗅着那一丝花香的来处。

大雪覆盖了许多踪迹,雪花飘洒在白净脸庞,睫毛上的泪珠已被寒冷结冻成一粒粒小小的冰珠,双颊冻得通红,仍是寻不到。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你在哪呢?我们是否即将可以共白头了呢?我好想你啊……你出来见一见我好不好?

仿佛迷失方向的鸟儿,终是寻不到回家的方向,站在雪地中迷茫。茫茫白雪中一片寂静,任何的动静、颜色、气味都仿佛被这片白雪放大了数倍般。

忽然,那一丝若隐若现的香气好似这世上最诱人的美酒般勾住她的嗅觉,牵动她的心,随着这味道向山下奔去。狂跑了一阵子,香气消散于这一片白,双足冻得通红,被利石割破,呆呆地望着身后的足迹,心想,这下好了,傲雪红梅,你瞧见了吗?

一阵寒风拂过,再也顾不上许多,只想着紧紧抓住这随时便会消散的气味,从袖子中拿出水月绸—懒怠梳洗后,水月绸便也懒得系在发髻,乘上水月绸飞翔于半空中,回想起那一夜定情之时,她坐在水月绸上娇羞埋在怀中的娇俏样,心里一暖,艳娘,我们很快就要再次相遇了……

又恐自己现在这般模样她认不出,仔细整理好凌乱的衣裳,抚平乱发,无奈一笑,若是她此时在身旁定要好好说上一通,再替自己打理好了吧……

水月绸速度极快,寒风凛冽,如刀子般呼呼刮着,刮得她脸蛋生疼,足上的血已被寒冷冻住,结成血渣子,却并不能阻挡她那颗雀跃的心。

不知随着那丝气味去到了哪里,只见眼前一个山洞,洞口黑漆漆看不见内里的状况,里面时不时闪着几道磷火,闪着诡异的光芒,呈现出不详的预兆。

驱动水月绸耗费了些灵力,因此眼前有些发晕,却想都没想就要迈进去,甚至看到了那丝气味中她在冲自己招手般,心里一阵甜蜜。

刚迈出一步,感觉额间一阵刺痛,觉得奇怪,摸向额间,额间绽放的晚香玉如她在梦中那次流着血泪般,滴下几滴鲜血,呆呆地望着指尖上的鲜血,心下茫然,却并没有引起她太多注意,她现在满心满脑都是重逢的喜悦。

穿过洞口来到一片空地,仍是一片漫天雪景,只不过这里的雪更厚风更呼啸罢了。凛冽的寒风直吹得人站不起身,也将那一丝薄弱的花香吹散了,漫无目的向前走了不知多久,茫茫然间,天地只剩下这漫天飞雪与自己,心里一阵苦涩,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泪珠划过脸庞,直欲滴落在地,却还没接触地面时便已被这寒冷化为冰晶。

冰晶触地,被厚雪覆盖的地面开始变化—一张灰蓝色的大网似的阵法忽闪忽现。

不多会,空气中传来一个阴柔的声音:“哟,修道者的泪珠,真是极为罕见啊。小女娃,你来此作甚?让我来瞧瞧你的心。”

说罢,阵法伸出一根细丝直接穿透星枝的胸脯,一通摸索寻找到她的心开始探索起来,奇怪的是星枝没有任何感觉,呆呆地望着这一切,亦不做任何反抗。

“哟,原来还是个痴情种啊~你瞧我这模样像不像她?”

说罢一个风情万种的美人扭动着妖娆的身姿行至在她眼前,一甩水袖,轻拂过她脸庞,可是却少了一样熟悉的东西……

“艳娘?艳娘!真的是你!我好想你!我每日像行尸走肉般,想你想得快疯了!”星枝瞪大双眼,不敢置信望着眼前的人儿,一把抱住她开始诉说衷肠。

却没嗅到“艳娘”身上她最爱的晚香玉香气。宁愿就这么自欺欺人下去,于是硬着心无视了这最熟悉的香气。

而“艳娘”则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痴情种!明知道是假的却还要欺骗自己!小枝儿,我想要你的灵力,你的心,都给我吧!”

星枝急忙点头:“只要你不再离开我,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冰冷的柔荑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嗤笑一声:“真是有趣啊,这世间怎会有你这样的人?若你心爱的人变老变丑了呢?”

说罢那张明艳动人的脸迅速衰老,细细的皱纹爬上她的脖子、脸庞,满头乌发逐渐变得灰白,皮肤也变得犹如鸡皮一样,佝偻着背冲她招手:“小枝儿,速速扶我去出恭……不用了,我已经拉在里边了,嘿嘿嘿。”

星枝则满是怜爱望着她,一脸心疼:“艳娘,无论你是老是丑还是残疾了,我都愿意照顾你一生一世。所以,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哼,真是没意思,让我瞧瞧你最怕什么!”那根细丝愤怒地搅动着她的心,试图搜寻她最害怕的东西。

疯狂的搅动使得她心如刀绞,星枝嘴角渗出血,却并不在意,随手一抹,继续盯着眼前的老妪,替她整理了下蓬乱的白发,轻捧起她的脸诉说着情话。可眼前的“艳娘”在脱离了那人的控制后变得木讷痴呆,宛若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

瞧见眼前的这木偶,苦笑一下,仍是麻痹自己,告诉自己这就是朝思暮想的人儿。

那人探索完毕道了声“原来如此”,于是眼前便出现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人,已经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的星尘、星猩、谢大牙,他们不可置信地瞪着星枝,眼里充满痛与怨恨:“你为何……为何与她相好,她可是利用你来吸取我们苦苦修炼而来的灵力,再试图杀了我们啊……你对得起我们吗!”

星枝望着他们几人,骇得跌坐在地,直摇头:“我不是……我没有……我……”

再看“艳娘”,她握着一叶青,轻笑着走近那三人,步步生莲身姿绰约,猛地一剑刺向谢大牙胸口再拔出来,舌尖舔过一叶青上的血迹,媚眼如丝直勾勾盯着星枝:“这灵族的血没想到那么美味,修道者的想必也十分鲜甜吧,让我再尝一尝~”

说着又一剑刺向星猩,她仍十分开心:“小枝儿,你说过只要我开心你便幸福了不是吗?那我想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呢?你也答应吗?”

“不!艳娘,你不是这样的人!”星枝不愿相信,捂着耳朵直摇头。

“你怎么如此天真?我是魔族,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不对,本来就是这样的魔,只是你拎不清罢了!”艳娘妩媚一笑,面带嘲讽,直戳她心里最不愿面对的事实。

“你只是……只是为了活命,你不是嗜杀成性的人!你是……你……”星枝仍不愿相信,极力辩解道。

“艳娘”不再与她废话啰嗦,直接一个手起刀落将星尘的头砍下来,而星尘还在死死盯着她,仿佛死都不敢相信师父会这么害自己,“艳娘”将其举在手上一口啃下他的鼻梁,细细咀嚼了,笑容十分邪气:“那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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