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故人相逢有情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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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正走着，铁济堂见前面不远处一个日本军官领着一伙士兵走来，心头一跳，便闪身跨进旁边一家意大利餐厅。萨尔德和段三爷也跟随进去。
三人选了张桌位坐下，服务员早上前询问要点些什么，铁济堂随意点了三份牛排。服务员转身去后，一会儿端来了三杯咖啡，然后又将刀叉摆好。
此时正值中午，这家店的客人却并不多。
这才坐定没撒泡尿时间，却见一伙日军持着枪闯进来，后面一个军官跟着踱入餐厅。那日本军官扫了餐厅里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铁济堂身上，紧紧地瞅着。
一会，那军官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朝三人这边走过来。萨尔德手心沁出一把汗，拿眼瞥向师弟，却见他神色异常平静。
当下，那军官走到铁济堂身旁，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哈哈笑说：“好啊，原来是你，我可抓住你了。”说的竟是日本腔华语。
此话一出，萨尔德情知身份已暴露，一不做二不休，正要跳将起来挟住那日本军官作人质。铁济堂一脚踩在他脚面上，丢去一个眼神示意他坐定。萨尔德不知师弟是何用意，心里既是忧急又是疑惑。
那边段三爷也是瞧在眼里急在心里，早把那颗心提到了喉咙底下。他倒不是担心自己，他自然知道铁济堂就是堂吉诃德，日军这两年来一直在吕宋各处悬赏贴榜抓捕他。而眼前这个军官似乎认出了铁济堂，以目前的处境他们是绝不可能逃得了日军的魔爪。
他段老三死了倒没什么，但铁济堂为了救秦老大搭上一条命这个人情可就大过天了。如果抛开情感来说，这桩买卖绝对是惨亏。一时见这位铁队长神色淡定自若，也不敢轻举妄动，心里却暗暗佩服：铁济堂真不愧是个大英雄，面临这等危急的处境，竟然还能如此从容镇定，真是令人钦佩！
这当儿，却见铁济堂轻轻一笑，还上句：“你抓不住我。”说着手臂往后一缩一展，手掌顺势疾翻反抓住那日本军官的手，然后往下一拉，同时脚下一扫，那军官早跌在地上。
那伙日军兵士见头儿被人弄翻了，挺枪冲过来，谁知那军官爬起来不怒反笑说：“手脚打不过你，我要用武器才行。”然后挥挥手让兵士们退下去。
萨尔德听了一惊，哪还坐得住？伸手抓向刀叉拟作武器，射杀敌人。铁济堂却探过手早把刀叉拿来，搁在一旁。
萨尔德看着师弟满眼疑虑，不知他到底在做什么。尽管他知道铁济堂的能耐非凡，一向打心眼里佩服，但此情此景三人都没有枪在身，如何跟手持武器的日军对抗？一时儿心急如焚，早乱了阵脚。
却听铁济堂朝那日本军官搭话：“好！我们就用武器较量一番，看谁先倒下。”
日本军官嘿嘿一声，吐出句：“量你也斗不过我。”然后招手叫来一名日本兵给他耳语了些话，那士兵转身走出餐厅。
铁济堂神色不变，淡淡而言：“那也未必，斗过便知。”
日本军官说：“等会儿你就知道惨了，我要让你看看我的手段，非把你干趴不可。”
铁济堂泰然回怼：“随便你怎么着，尽管把你的手段使出来，我长这么大还没怕过。”
那军官眼角带着笑意定定地瞧着他，好一会才放出话：“你真的不怕？我不妨告诉你在这帕西格城没有人见到我不怕的。”
铁济堂嘴角轻轻一掀，“是吗？你还真吓不倒我。我也不妨告诉你在这世界上还没有人能吓得了我。”
日本军官眼缝略略收窄，嘴里撒出话来：“我知道你胆子大，你胆子若不大怎么敢来帕西格捅马蜂窝？不过，你可别忘了，马蜂是会蜇人的，而且会把人蛰死的。在这吕宋岛马蜂窝成千上万，捅得多了，难免会失手。”
铁济堂神色依旧安然淡静，徐徐而说：“我现在捅的不是马蜂窝，而是狼窝。”
日本军官又嘿嘿一声却说：“不管你捅的是马蜂窝还是狼窝，今天我非把你斗翻不可。”
铁济堂不甘示弱还上一句：“我等着。”
两人斗着嘴，不久那名日本士兵提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回来。
萨尔德和段三爷看了不知里面装有什么武器，见铁济堂还是一副淡定的样子，一颗心却只是悬着。
日本军官在铁济堂对面坐下来，接过盒子放在餐桌上，然后掀开盒子，只见里面搁着两个黑圆圆状似手雷一样的武器。
萨尔德和段三爷脸色陡变，两人面面相觑，然后又同时把眼投向铁济堂，却见他仍是一个样。
日本军官把那两个手雷状的黑武器拿出来，便说：“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我更厉害。看我怎么把你干倒。”
铁济堂?他：“大言不惭。来吧，倒下的不是好汉。”
日本军官将一个黑武器递到他面前，嘴角挂着一丝笑意，“来吧，这东西十分猛烈，看看谁先倒下。”
铁济堂掷下一话：“那就开始吧。”然后拿起那黑武器。
两人同时拉动那手雷状的黑武器顶端的压盖。
萨尔德惊心倒提，按不住喊了声：“济堂……”他并不怕死，他怕的是铁济堂死。
压盖拉开了，没有爆炸！
萨尔德和段三爷对视一眼，两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日本军官哈哈大笑，亮出一句：“故人相见，不醉不归。”
铁济堂回了句：“醉了归了，何日再见？”
日本军官接上话：“今日见了再说，管他何日。”
两人将那黑武器对碰一下，然后昂脖灌了口。原来日本军官口中所说的这黑武器竟然是瓶酒。
直到这时，萨尔德和段三爷才稍感心安，却不知铁济堂是怎么跟这日本军官认识的。
两人自然不知道，这个日本军官是铁济堂四年前在东京学医时认识的好友，此人正是帕西格日军指挥官渡边小岛。
当下，渡边小岛朝那伙手下吩咐：“你们赶紧去搜索逃犯，我遇见一个好友，要跟他喝酒。”
那伙日军听命而去。
打发手下走后，渡边小岛跟铁济堂又干了口酒，缓缓说：“四年前，我落魄东京，饥寒交迫，去偷别人的面包时，被店主抓住殴打辱骂，很多人路过围观却没有谁同情我给以我帮助。只有你一个异国他乡的路人看得起我，给我赔付了面包的钱，从雪地里把我救起，还请我吃了一顿热腾腾的饭。那顿饭真香啊！直到今天我都还惦记着，后来再也没有吃过那么香的饭了。”
话到这，渡边小岛跟铁济堂干了第三口酒，拿眼望着他说：“虽然在东京我们只短短见过三面，但在我心中你已是我多年的老朋友。”顿了顿，然后却问：“还记得我们第三次会面的情景吗？”
铁济堂点头应了句：“永远记得。”
渡边小岛说：“那天，我提了坛酒去找你，告诉你我应征入伍了，而你看起来并不高兴。后来我们都喝多了，在雪地里闹腾。我说能打十个人，你说你能打二十个人，然后我就跟你打，但怎么也打不过你。我又说能把老虎当猫抓来玩，你说我吹牛皮，连你也抓不了。我不服然后就去抓你，还真抓不住你。”说到这哈哈一笑，然后又说：“那次会面后，第二天我就随部队被送往中国。”
铁济堂悠悠接上话：“中国是我的祖国，我也曾想回去为她作战，但由于某些原因，我却无法分身回去为她报效。”他一时想起了在日本的一些特殊时刻。而谁又知在日本时期，他秘密加入了一个由爱国华侨青年组建的地下间谍组织，该组织主要给中国军方收集有关日本国内军事举动方面的情报。铁济堂为该组织作出过许多贡献，好几次行动险些曝露了身份。
渡边小岛大概做梦都没想到他的老友竟然曾经是中国军方的间谍，却听他说：“我虽然在中国立下过许多战功，但我对中国的平民百姓没有做过任何一点罪恶之事。”
“无论如何，你手里都沾满了中国军人的鲜血。”
“作为一名军人，我也没得选择。”
…… ……
两人边喝酒边叙着话，一瓶酒喝完，日头已过午。
渡边小岛放下空酒瓶，看着眼前旧友说：“济堂，好高兴能见到你。在来菲律宾的时候，我既是渴望能碰见你，然而又不希望碰见你。这种矛盾的心情时常在我内心里纠缠着，让我好不痛苦。”
铁济堂淡淡一笑，平静而说：“不管将来如何，我们还是朋友，哪怕以后我们在战场上相遇。今天对碰的是酒，以后对碰的就是枪炮。”
渡边小岛微微一叹，“济堂，我不想在战场上与你相遇。我带你们出城，出城之后，听我的马上离开黎刹地区。不出几天，黎刹地区就要狂风大作。”
铁济堂心头一暖，便说：“好！我听你的，出城之后，我们立即离开黎刹。”
渡边小岛大喜说：“济堂，走吧，我现在就带你们出去。”话毕站起身来。
铁济堂也离座起身，却说：“小岛，稍等一会，我们得去换个装头，这样才配得上身份，以免他人有嫌疑之说。”
萨尔德和段三爷也跟随站起，两人虽不知这日本军官是谁，但听得他的话一时心头稍定。
渡边小岛略略一想说：“济堂，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铁济堂心中已盘算妥帖，当即说：“小岛，你在这等会儿，我们很快就回来。”
渡边小岛点头应话：“去吧。我也饿了，顺便叫点东西吃。”
铁济堂带着萨尔德和段三爷匆匆离开餐厅，取路往市政厅走去。
直到这当儿，萨尔德才开口问起：“济堂，这日本军官是谁？”
铁济堂给他说了，然后吩咐两人路上依旧与他保持十步距离。
拐过一个路口，正走着，却听左边一人朝铁济堂喊了一声。
铁济堂扭头望过去，正是罗萨里奥，一时心下大喜。
罗萨里奥奔过来，脱口便抢出话：“济堂，你这是去哪？现在满城风雨，你怎么还挑着胆子乱跑？”
铁济堂安然一笑说：“我正要去市政厅找你，帮忙弄三套神职人员的衣服。”
罗萨里奥压低声音问：“你想化装成神职人员？”
铁济堂点头应了声：“是的。”
罗萨里奥说：“走，我们去教堂。”
两人快步往教堂行去，萨尔德和段三爷随在后面。到了教堂，罗萨里奥向神父讨了三套教堂执事的衣装，神父却也没说什么，似乎心领神会。
三人把神职衣装穿上，谢过神父后，同罗萨里奥走出教堂。
铁济堂朝萨尔德和段三爷吩咐：“你们两先去城东头路口等我。”
两人心下会意，点头应了声，拔步就走。
铁济堂握住罗萨里奥的手，致以谢意：“罗萨里奥，今天亏得你相助，我们才得以办成事情，谢谢你！”
“济堂，我们之间需要谢吗？”罗萨里奥眼里闪着一种太阳般的光芒。
铁济堂心头一阵温馨，把手往好友肩膀一拍，挤出话：“我要走了，再见，罗萨里奥。”
“现在日军已封城了，你们怎么走？”罗萨里奥却是忧心忡忡，满脸虑色。
铁济堂微微一笑，“别担心，我有贵人相助。”
罗萨里奥望着好友，一时心潮激荡，倾心而言：“济堂，一定要保重！活着回来！等我们国家胜利后，我们再相聚一道好好庆祝。”
铁济堂血脉澎湃，豪迈应了声：“好！”
随即，两人来了个深深的撞怀拥抱。别过罗萨里奥后，铁济堂飞步赶回餐厅。
渡边小岛见老友化装成神职人员，心头一喜。铁济堂大概也没想到渡边小岛却在一年前信教成了天主教徒。
两人边谈边走，不久便到了城东头路口，萨尔德和段三爷早在那等着。渡边小岛命令手下打开关卡，送铁济堂他们出了城。
两人握手道别后，铁济堂与萨尔德、段三爷便赶往郊外的红松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