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进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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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颠道：“这位牛道友，我二人并非有意在旁窥探，只是在此等人。”
耳边又传来小和尚问询声音，刚才只道是袁啸天卷土重来，这才留在此处断后，原来还有别的算计？
风颠眼神肯定了他。
牛妖大手一挥，道：“不必解释！凡事讲究先来后到。”
说着就要往谷外走。
风颠连忙开口问道：“且慢！有一事请道友解惑，道友如何能知道我的行藏？”
为何先前附身韩大年没看出来？
牛妖犹豫一下，道：“道友先前可是曾附身后柳村人？”
风颠已明白了，道：“原来是中了空林老魔的招。”
当真是防不胜防。
牛妖点点头，道：“空林老魔以血肉为饵诱妖吃下，此为表相，实则是事先将魂魄炼进血肉，搞一个‘灵肉合一’的鬼名堂，那些妖吃了血肉，体内残存魂魄，被那空林老魔一勾便去寻他去了。”
原来是这么个邪术，风颠总算明白那老魔的手段。
“想不到你踏上修行路没多长时间，就遇到了这世上最卑鄙、最无耻、最下贱、最恶毒的一类炼气士——钓鱼佬。”许久没说话的心底声音又冒出来。
风颠张着脸，笑嘻嘻道：“多谢！多谢道友解惑。”好像不是中了招，而是捡到了宝物。
牛妖豪迈笑道：“不妨事！都说空林老魔法术诡异法力惊人，待我不日跨入六境，便去试试它的斤两！”
这牛妖说完已迈开了步子往前去了。
灵远小和尚看着风颠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好奇问道：“人头施主不怕吗？”
风颠眼睛向上一翻，道：“怕？怕个球！”
灵远摸了摸后脑勺道：“人头施主法术神奇，能破去老魔法术，却不想反是坏事。”
风颠哈哈一笑，道：“不是坏事是好事！我这六阳魁法至阳至刚，那老魔用邪法把人魂魄炼进肉里，受了我这颗六阳魁首吸引都沾染过来，若我附身时间再长一些，怕是只会留个血肉壳子给他！”
灵远道：“人头施主有法子清除？”
风颠颇为不满道：“没有！为何要清除？你小小年纪遇事怎么畏首畏尾，那老魔有甚好怕？它拿我当鱼，我还要把它拖下水哩！”
灵远垂头念了一声佛号，道：“人头施主教训的是，我师父也常常对我说勇力讲无畏。”
“佛祖普渡众生，亦有金刚怒目，施主既然要找空林老魔斗法，小僧当助一臂之力。”
风颠认真看了他一眼，道：“这可不是好玩的……你真有这打算？”
灵远抬头与风颠对视，眼中坦然，道：“不打诳语。”
风颠道：“我原本想借你之力解决那头僵尸，到时它身上的宝物归你，肉身归我，既然你说要帮我——”
“那就把肉身舍给我吧！”
说到后面，声音幽幽。
灵远小和尚瞪大了眼睛。
“人头施主你——”
声音戛然而止，谷口复归寂静。
过后许久，一位身穿月白僧袍的和尚出现在小和尚站的地方，身材一会儿高大如象，一会儿矮小如猴，一会儿胖如蟒，一会儿瘦如蛇，脑后氤氲一圈佛光，面目被一团白烟包裹。
从头到脚透着神秘。
那双臂长满了眼睛的僵尸就在旁边，正拿着一具狼妖尸体吸血，眼睛警惕看着四周，却看不见这和尚。
和尚伸出葱白手指一番掐算，开口却是一个清脆女声：“怪了！我这徒弟已经遇到了有缘人，怎么这头僵尸还活着？有缘人葬身僵尸腹，小和尚悟得真假禅……谁把这台戏改了？怎么我这傻徒弟奔着死劫去了？唉，真让人不省心……”
原来不是和尚是尼姑。
僵尸眼睛一亮，猛扑出去，双掌一拍打死一头猪妖。
谁说我们僵尸没脑子？袁啸天那几个蠢货能想到这守株待兔计谋？占着这谷口坐等血食入口，我特么看以后谁还敢嘲笑我！
“也好，这宝物被这愚性僵尸祭炼不知多少年，我那徒弟要是取了，本来就有些傻气儿，说不好更傻了……”尼姑一挥袖子，足下起了一朵白云，托着她离去。
“啊！黑云你等着！我父亲一定饶不了你！”
一声凄厉惨嚎从妖市深处一直传到谷口。
僵尸张大嘴巴，口中的猪妖软软倒在地上，浑身血液被吸去大半。
“大……大哥！”
十余丈的黑鹰冲天而起，显现真身的黑云大王冷冷道：
“白食君，你毁我基业，黑云大王日后必有回报！”
说完振翅向远方飞去。
“谁！是谁！谁毁了我的天罗丝？”白食君脸上一道道深深爪痕，长缝中流出鲜血，怒气冲冲对袁啸天吼道。
嫁衣女鬼正要开口说什么，袁啸天尾巴一动抽了她一下。
“是空林老魔，它派人来用邪魔法术破去你的法器，我和飞飞出手阻拦，被他打伤我俩逃了出去。”
“空林老魔？”白食君一下子冷静下来，有袁啸天庞大身躯遮挡没有看到他的小动作。
看了看袁啸天胸前毛发上沾着的血痂，还有女鬼透明不少的身躯，白食君相信了两人。
“空林老魔是修为不下我父亲的七境魔头，那后柳村还有阵法守护……它为何要来掺和这件事？”
袁啸天适时开口道：“谁都知道空林老魔对妖怪血肉的饥渴，必然不可能坐视我们吞掉这些血食。”
白食君点头：“不错，若非离不开那村子，只怕它会比我们先出手。对了，僵兄弟呢？”
袁啸天道：“那没脑子的蠢材想必还没反应过来，不知躲在哪里消化那一肚子血液去了。”
白食君也不在意，拱手歉意道：“本来说好要用这一妖市的妖怪血食请几位兄弟帮我压阵，不想出了这档子事，诸位放心，我回去求父亲赐下些宝物，分给众位兄弟。”
一纵身跳下高台，眼神阴翳，这次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嫁衣女鬼拉了一下袁啸天，眼中满是不解。
袁啸天小声道：“那小和尚有一道神通护身，身后必定站着七境以上的长辈，你有几条命敢往他身上扯？一个空林老魔就让这白食君不敢多言，你若说是神通破去他的法器他能相信？说不好还要迁怒我们。”
嫁衣女鬼听得连连点头。
回村的大道上，韩大年和小和尚一前一后，前面的韩大年好像丢了魂脚步踉跄，后面的小和尚时不时机械转动着头颅。
“人头施主刚才可是吓坏我了。”灵远摸摸头，对刚才风颠恶劣的玩笑心有余悸。
“嘿嘿，”风颠的脸从小和尚后脑勺浮出来，嘴角勾勒一抹微笑，“只是让你提前适应一番。”
随后凝重看着天上，鼻子中尽是梅花的香气，道：“此处已经是那寒梅真人镇守之地，我附身到你身上伪装成后柳村村民，唯一没把握的就是这位神识强大的炼气士。本以为会有一番波折……难道她真没看出来？”
一直走到大柳树旁，也不见有人出来阻拦。
刚一进村，树下玩耍的孩童，坐在墙边晒太阳的老人，背着农具来往的青壮年，还有围在门前说笑的妇人们……一条街上的所有村民同时回过头来，双眼盯着韩大年。
“韩大叔，我有道算术不会做，你来教教我！”门户后面传来小女孩的声音。
“我没学过！你去找你陈北叔！”韩大年谨记羊妖叮嘱，快步离开。
不进门，直接去宋神婆家。
小和尚取出隐身符贴在身上，一言不发跟着韩大年。
“大年！我做了鱼汤，你来喝一碗来！”小院中站着一位妇人，手上托着一碗黄汤。
“不了婶子，我娘等我回家做饭呢！”韩大年几步走远。
“是个孝子！”妇人冷笑一声，随手把碗中汤泼在地上。
“韩大年！来蹴鞠，就差你了！”几个大汉从院中出来，张手向韩大年抓去。
“下次！下次一定！谁输谁下，都不准玩赖！”韩大年一闪身躲过几人。
几个大汉站在原地，冷笑着看着他的背影。
“韩大年！我给你说门亲事，大柳树上的崔家姑娘，快来快来把八字儿写上！”一个穿红戴绿，嘴角点痣的大娘突然闪身出来，一把抓住韩大年手臂。
“张大娘你别乱拉红线了，我有心上人了！”韩大年想把自己手臂抽出来。
张大娘道：“不妨事！哪家的姑娘进来给大娘说说，你把你八字写上，不管哪家姑娘你大娘都给你送去。”那戴着大金戒指的手只是死死抓着韩大年。
韩大年长叹一口气，停止挣扎。
张大娘脸上刚露出笑容，韩大年一把反抓住她的手：“我看上的，是大娘你啊！不管那些俗礼，走走走，咱们入洞房！”说着把张大娘往前拖。
张大娘大惊失色，匆忙抽出手，一巴掌甩在韩大年脸上，恨恨道：“你这混小子，单身久了发癔症，癞蛤蟆想吃我这半老徐娘的天鹅肉！”
转身走两步，一摸手上大金戒指没了，回头一看，原来是刚才劲使猛了打飞到地上去了，惊叫一声趴着捡去了。
那韩大年也是妙，也不往前走了，就站着看张大娘。
张大娘爬起来，嘴里骂骂咧咧，不防刚才动作大，胸前扣子开了，连忙捂着前面逃回小院，伸头对着韩大年喊道：
“活该你单身一辈子！结了婚媳妇也把你撵出屋！”
咣一声关上了门。
在一旁看着的风颠几乎要笑破他那已经破了的肚皮，灵远小和尚脸上也是憋不住的笑容。
韩大年笑着摇了摇头，抬腿要继续往前走。
“噗嗤！”
一个穿着绿绸衣的小姑娘站在门前笑出声来，眼睛笑得像月牙。
“小荷，你……你都看见了？”韩大年看到这少女，脸色一红，不好意思道。
小荷姑娘重重点头道：“都看见了！”
韩大年脸色更红，支支吾吾道：“不是……我不是……”
小荷姑娘又是噗嗤一笑，道：“逗你玩呢！我出来看到张大娘趴在地上，活像一只大蛤蟆！”
韩大年附和着嘿嘿傻笑。
“张大娘天天缠着我要给我说亲，我早就烦她烦的不行了……”小菏姑娘抬起朝气清新的脸庞，又轻声道：
“大年，你什么时候来我家提亲呢？”
韩大年脸色变了，咬牙道：“我家穷，我娘身体又不好，你嫁过来是要受苦的，何况这彩礼……彩礼……”
韩大年头深深低着。
“我不要你的彩礼！”小荷姑娘叉着腰道。
韩大年惊讶看着她。
“我也是二境，一定要靠你养活吗？”小荷姑娘扬扬小拳头，“我父母还有你娘亲，我们两个去猎杀妖兽，难道还养活不了吗？”
“我怎么能让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韩大年嗫嚅道。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我什么也不要，只要你来抱抱我。”小荷姑娘退后一步，退进门后。
韩大年走了两步，又迟疑停下，看着小荷姑娘。
“来抱抱我呀。只要你进了我家的门，我永远不会把你撵出屋。”小荷姑娘脸上甚至有一些哀求。
韩大年又艰难走了两步，忽然转身，头也不回跑开。
“小荷！等我，我马上回来！”
任何人看到这一幕都要骂韩大年是个渣男。
“韩大年！”
小荷姑娘这一声哭腔终于还是喊住了韩大年。
韩大年回头，小荷姑娘站在门口，眼中蓄满了泪水。
“只要你进来，只要你来，只要你……”
韩大年毅然决然回过头，他心里想的是白食君，想的是袁啸天，想的是那蜥蜴妖，想的是一再叮嘱的羊妖。
生存和死亡，人和妖的关系，如何拯救后柳村，想到这些，眼前的情爱仿佛已不再重要。
“只要你来！”
一声凄厉嘶吼，韩大年忍不住回头，小荷姑娘仰面栽倒在地。
韩大年觉得脚上压着千斤重的大石头，几乎是一点点往前挪去。
他还在往前走，但脸上的愧疚之色越来越重。
他该怎么解释后柳村被魔头控制的事实？他的心里充满了痛苦。
风颠和灵远小和尚看得心有戚戚焉。
小和尚对风颠传音道：“人头施主，小僧已经有所领悟。”